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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黛眉的番外 ...

  •   我叫黛眉。阿娘曾经一边给我梳头发,一边温言对我说,“黛眉,黛眉,青山黛眉,你是女儿家,但不要忘记男儿的气魄。”
      阿娘的手暖暖的,温柔的指尖从我的眉骨细细划过,爱怜地看着我,“我女儿生的如此漂亮,以后谁能娶得我女儿,那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我不知阿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记得那时午后的阳光自窗口照射到阿娘的身上,泛着淡淡的金色绒光,眉骨上轻抚过的手纤细温暖,她的怀抱充满一种安心的味道。
      后来阿娘去了中原,回来的时候躺在黑黑的木盒里,我握着她的手,凉冰冰的,这不是那个给我梳发的阿娘,阿娘的手很暖的。
      阿伯一夜间似乎老了十岁,鬓间泛白,他拉着我的手说,“黛眉,你阿娘睡着了,咱们不要打扰她。”
      我乖乖点头,阿娘喜欢我很乖的样子。一张黑色的木板盖上黑盒子,遮住阿娘沉睡的脸。阿伯紧紧抓着我的手,哽咽出声,我抬头问他,“阿伯,你为什么哭?”
      阿伯捂着眼睛,一缕水痕从指间流出。
      直到现在我依旧记得阿伯的样子,他一夜变白的头发,捂着眼睛的手,手下的一缕湿痕。阿伯在我登上教主的位子后自尽在阿娘的墓前。
      阿伯说,“你娘是被中原的男人害死的,黛眉,你一定不要相信中原的男人。”
      阿伯死后我一直穿黑色的衣服,将自己藏在黑色斗篷下,呆在神庙里饲养蛊虫。阿娘曾经说这座神庙里沉睡着一个神,保护魔蛊教的蛊神。我穿梭在黑暗的神庙里,想着这位神是否看见阿娘在中原的惨死,是否看见阿伯痛苦的样子,又是否看见阿伯自尽在墓前的解脱笑容?
      神?可以改变命运吗?
      命运,是条已经铺好的轨迹,不管怎样挣扎都不会逃过这条轨迹。
      手下来报,魔蛊教的弟子被中原雷家庄少庄主杀害。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我戴起黑色的斗篷,只身一人进入中原。
      中原的风光和西蜀到底有很大不同。西蜀山峰嶙峋,深山老树,人烟稀少,而中原山清水秀,杨柳依依,惠风万里,吹来歌楼上女子曼妙的吟唱。
      我在雷家庄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子,日日打听雷家庄少庄主的事情,但打听到的事情却让我惊诧。我以为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每一个人都说雷家庄少庄主雷修温良恭善,文武双全,助人为乐。一个温良恭善的人为什么要杀害我教的弟子?
      直到在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我收到消息——依歌楼晚上举行歌会,雷修在竹影厢房旁听。我虽然到此地时间不长,但听闻依歌楼是此地首屈一指的歌楼,楼中女子嗓音犹如天籁之音遭到名士侠客追捧,雷修既是大家公子,又是江湖侠士,怎会错过这次的歌喉盛宴?
      我特意换上青色的衣裙,对镜细细打扮,平时的一身黑衣无法混进贵胄名士出入的依歌楼。细细描着眉毛,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温柔的指尖从我的眉骨细细划过,她爱怜地看着我,“我女儿生的如此漂亮,以后谁能娶得我女儿,那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我自嘲一笑,镜中女子眉眼清丽,唇瓣红润。
      撑起孟宗竹制成的竹伞,伞面上几枝轻疏竹影横斜,秀隐桥桥面青石板斑驳不平,我小心地避开石板间的积水,站在拱桥上,远处群山俱隐在濛濛烟雨中,天穹和水面泛着淡淡的绿意,江南风光总是美得温柔。一阵风吹过,掩在袖中的丝帕滑落眼,看被风吹动着飘到水面上,一道青色人影自身后窜出,踏水而行,像是江面月光下的孤鹜,又像是雨中庭院角落里清俊苍劲的修竹。
      青色人影抓起即将飘落到水面上的丝帕,身子一折,一足轻点水面,返还回来。
      “是姑娘的帕子吗?”声音清朗。
      我抬头看眼前的人,面容清俊,有几分湿气的黑发贴在脸上,垂在肩头,更衬得眼神湿漉漉的。青衣人身后几个人撑着伞追上来,勾着青衣人的肩膀,“你小子又在惹风流债?”
      我接过丝帕,微笑着道谢,转身离开。阿伯说过,“你一定不要相信中原的男人”
      谁想身后的人竟然追上来问,“姑娘不是本地人吗?”
      我一惊,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伞弦横在我和他中间,一方晴天一方细雨。
      他的一位朋友把伞撑在他头上,拍拍他的肩头,“本地的姑娘看到他可不是这个反应。”
      我回答,“不是。”
      他继续问,“那姑娘在江南可有住处?”
      他的朋友在后面吃吃地笑,我目不转睛地看向他,“我自己租有院子,不劳公子费心。”说完便撑着伞离开。
      中原的男子好生奇怪。
      我在依歌楼旁边的茶楼喝了一会儿茶,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在黑色的天幕下编着细细的流苏。等到依歌楼的歌会应该进入高潮,起身离开,向依歌楼走去。
      依歌楼中央供着一个高台,高台上一位白衣女子低头轻抚琵琶,另一位红衣女子随着琵琶吟唱,“和风万里,送君不归杨柳依依……”
      高台二楼是一圈包厢,对着楼下中央的高台。引路的在前面殷勤地说,“雷公子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出手阔绰,又不像一些客人,仗着有钱欺负歌女。”转头问,“不知姑娘是雷公子的什么人?”我没有回答,只是对他笑笑,他转过头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竹影厢房前,他打开房门,对着里面恭敬地说,“雷公子,有位姑娘找您。”
      我听到房间内一个声音戏谑道,“雷修,你的桃花真是无处不开啊。”声音莫名地感到熟悉。引路的奴仆向后退出转身离开了。我缓缓踏入室内,同时伸出右手放走几个僵尸蛊。
      竹影厢房很雅致朴素,一挂细竹帘勾起一半挂在窗户上,窗户上放置几盆富贵竹,房间内只有一座案板摆在正中央,上面摆满酒壶酒杯和几碟水果,一群人以案板为中心随意坐在竹席上。
      其中一个看了我一眼,向窗户下席地而坐举酒喝酒的青衣人喊道,“雷修,你看看谁来了,也不枉费你喝了一晚上闷酒。”转而又向身边的人说,“若是我喝酒能让这楼里的醉儿见我一面,那让我喝多久我也愿意。”周围的人又七嘴八舌地打趣他。
      窗边的青衣人把酒杯放在窗台上,望过来,眼神明亮,“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
      我把门拉上,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刀,看着倒在地上错愕望过来的人。刚刚开玩笑的人不复轻浮,“姑娘是什么人?”
      我踱过他们,将短刀抵在瘫倒在床下的青衣人颈间,“你是雷修?”身后一片惊慌阻止恐吓的声音。
      他的眼里不再有光亮,神色谨慎,“是,姑娘想要我的命?”
      我歪头看他,忽然之间下不去手。将短刀往前递几分,“我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回答我。”
      “三月十二日,你是不是杀了两个人?”
      “没有。”
      “那日魔蛊教弟子在雷家庄被杀,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知道。他们欲偷取府中灵禅,被府中机关射杀。”他定定看着我,眼睛漆黑让我想起神庙里的千年如一日的黑暗。
      那一刻,我忘了阿伯死前的叮嘱,我收起刀,说,“我相信你。”转身离开,在门口停住,“你们体内的僵尸蛊只能存活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便没事了。”

      灵禅是上等的蛊虫,魔蛊教以蛊判人,他们偷抢灵禅不过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为此甚至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这个理由,教众会接受的。
      本准备立刻收拾包裹回西蜀的,从依歌楼回家的路上看到街道旁高高悬挂的花灯,小巧精致,别具匠心。小摊上也推起五颜六色的小花灯,还有一些奇巧玩意儿。明天是七夕节,我阿娘常常提到的节日。
      在院中呆了一天,等华灯初上才出门,路上人超乎意料地多,人挨着人,年轻的女子手执瑰丽的灯笼穿梭在人流中,路旁的小伙子眼瞧着大街议论纷纷,整个街道沉浸在五光十色。
      跟着人流来到秦淮河旁,河边的摊主说,“姑娘,买个花灯许愿吧,织女会听到的。”我问,“织女是谁?”
      身后传来清雅的声音,“织女是天上的神女。”
      我转头看见一身青衣的雷修,只身一人。他对我微微地笑,“姑娘不必紧张,我对姑娘没有恶意。”
      他向摊主买了两个莲花灯,递给我一个。“你知道怎么许愿吗?”
      我摇摇头,他点起一只花灯,放在秦淮河里,晕黄的烛光点亮漆黑的河面,透着寂静的美丽。他转头,“点火的时候心中许愿,再放在秦淮河里。传说这条河会流到天河上,织女这日守在天河旁等她的情人牛郎,一定会看到你的心愿。”
      我点起花灯,放在天河上,看它悠悠地漂远。
      “姑娘许了什么愿望?”
      我抬头看他,眯起眼睛笑,“不告诉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黛眉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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