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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杨莲亭随手捡了些枯枝,用火折子点燃,当做简易火把,举着火把向前走,拐了一个弯,前方出现一条狭长小路,草木看上去刚刚被踩倒,勉强可算作一条路。杨莲亭喜道:“找到路了,这就是我和莫大先生来时的路,我们沿着它走,不出半个时辰就能下山。”
      杨莲亭当即领着东方不败走上这条路,山路不好走,火把不甚明亮,杨莲亭走的很慢,东方不败默默跟在后面,他的脚步声很轻,武功练到他这个程度,如果他不想,他完全有能力不让人发现他的存在。

      天很黑,深山老林里鸟叫啾啾,虫鸣阵阵,偶尔一声狼嚎,“嗷……”,苍茫而凄凉的声音,令人心悸。除了狼嚎声、虫鸟声、风声、以及自己的呼吸声,杨莲亭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忽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急忙回头。
      哦,东方不败还在。

      是啊,他当然在,自己这是怎么了?

      试探着叫了一声:“东方?”
      身后立即有一个声音回答:“嗯?什么事?”
      火把此时燃尽,火折子也用光了,两个人一下子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杨莲亭没注意地上有一个坑,身子趔趄了一下,立即被身后那人稳稳扶住。

      东方不败的手牢牢抓在杨莲亭手腕,杨莲亭只觉得被抓处火辣辣的烫,像被焚烧一样热气逼人,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发麻发痒,心里面像猫爪在挠一样不自在,必须要做点什么方能缓解一下这种痒,长久以来的深沉感情再也压抑不住,杨莲亭一反手抓住东方不败,迅速一把将他扯进了怀里。

      东方不败猝不及防,撞进一个硬硬的胸膛,杨莲亭用劲太大,东方不败撞得生疼,心“嘭”地一跳,浑身僵直不会动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天那么黑,火把熄灭了,什么都看不见。

      越看不见,其他感官越灵敏,杨莲亭听到东方不败的呼吸响在自己耳边,他热血上涌,脸上发烫,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只能忍着,用右手上上下下地抚摸着东方不败的背,以此缓解内心奔腾的热流。

      东方不败没有推开他,亦没有迎合。
      像一座雕像,沉默地冷峻地矗立着。
      他的身躯紧绷、冰冷,显示出一种拒绝的姿态来。

      杨莲亭感觉到怀里之人的僵硬,心里一沉,他并不需要看清东方不败的面容,他是他最心爱之人,他一个轻微的动作、一个变换的眼神,都会让杨莲亭得出清楚无误的讯息,还有什么人比杨莲亭更了解东方不败呢?杨莲亭清清楚楚地知道东方不败身体讯息代表了他并不喜欢自己的亲近。如果按照以往,东方不败不喜欢就应该要揍他一顿才对,为什么这次没动手?是不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朋友了?因为是朋友,所以不好意思拒绝他的拥抱,又因为仅仅是朋友,所以被他抱在怀里会僵硬。

      杨莲亭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似乎是痛,似乎是闷,呼吸急促起来,像将死之人在费力地喘息,明明应该死,却不肯闭眼,喘得那么绝望。

      他的手不再抚摸他的背,抬起来,用大拇指轻轻揉捏他耳后的皮肤,那一处是人皮面具的边缘。
      东方不败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动。
      “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人皮面具是东方不败亲手费了好大力气才做成,要用醋泡才能完好无损地揭下来,否则揭下后无法再次使用。不过杨莲亭想现在就揭下来,便随他去吧。
      东方不败松了手。

      人皮面具一点一点揭下,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来,皮肤莹润有光,比女子还细腻光滑,眼睛狭长上挑,亮若寒星,鼻梁高挺,笔直,菱唇,嘴角天生上翘,含情脉脉的样子。当然他大多数时候是绝不笑的,他的唇总是紧紧抿成一条线,显出坚毅和冷酷的线条,反而更加衬托出他一旦展现笑容后那种难描难述的魅惑。
      哦,这就是我的东方,这张脸多么熟悉又亲切。杨莲亭痴迷地伸出手,去摸他的唇角。

      东方不败眼神一变,头向后微侧,躲开了。

      杨莲亭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中。

      在风中凝固成一个万分尴尬的姿势。

      风吹乱他的头发,杨莲亭的眼睛被乱发遮住,这使得东方不败的面容更加看不真切。
      杨莲亭的手固执地停在那里没有收回去。
      他透过凌乱的碎发去看他。
      他的眼神哀伤而充满深情。

      他此时应该笑一笑缓和尴尬的气氛,或者说句什么话,那么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他却失去了微笑和语言能力。

      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是怎么回事的情绪,那股情绪像火山的岩浆,喷发时惊天动地,滚烫,热烈,能熔世间万物,焚烧了一切的一切,包括杨莲亭自己。这股岩浆烧得杨莲亭内心焦灼而烦躁,不知如何是好,似乎无论怎么做都是错,他的动作他的语言,连他的存在本身都成为一种错。他不知道该怎么让面前这个人高兴,让这个人接受他。

      东方不败有了动作,抬起脚向前走,经过杨莲亭身边时,杨莲亭大叫道:“东方!”再次拉住东方不败的手。杨莲亭涌起一股冲动,他想对他说出重生的事情。
      “东方,我跟你说一件事,我……”

      “有什么事……”东方不败平静的声音响起,“回到客栈再说吧。”

      抓住东方不败的手紧了紧,显然不愿放弃。

      东方不败抬起自己被抓的那只手,杨莲亭依然不放,被他拉了过去。东方不败道:“你抓住我干什么?”开玩笑地道,“你就算抓住我,我也有无数种方法逃脱,小擒拿手、大擒拿手、苍山派的天山折梅手、全真教的双手互搏术……你想断哪根手指?”

      杨莲亭继续用那种溢满深情的目光注视着他,他把心里流淌的岩浆通过眼神表达了出来,他的目光激烈而滚烫,纯粹而危险,能熔化天山上的冰雪。可惜天太黑,东方不败看不清他的眼神,万幸天太黑,他才敢用那样的眼神望着他。

      东方不败轻易挣脱了杨莲亭,拍了拍他的肩头,想说什么,最终只说了两个字:
      “走吧。”

      杨莲亭只能沉默地跟着他走,把一肚子话都咽下。

      东方不败走的不快,杨莲亭想与他并肩同行,紧走几步,奇怪的是追不上东方不败。难道东方不败加速了?杨莲亭也加速,却无论怎么快走都追不上,他快,东方不败就快,他慢,东方不败也慢,始终与自己保持同一距离,不远不近的,杨莲亭总是落后他一步。
      以东方不败的轻功,他要是想让杨莲亭追不上自己再简单不过
      杨莲亭忽然明白了什么。

      东方不败是故意的。
      他在拒绝他。
      他拒绝他的拥抱,他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甚至不愿意与他并肩同行。
      杨莲亭熔浆一般的热情冷却了下来,可是杨莲亭不是那种遇见困难就退缩、被心上人拒绝就自伤自怜的小女人,他是个愈挫愈勇的真真正正的男人,东方不败的反应更激起他骨子里的倔强。于是他叫了一声前面走路的那个人:“东方!”

      东方不败似是不经意回道:“怎么了?”

      “东方,你相信人死后会重生吗?重生回到上辈子,在一切悲剧还没发生之前,重新活一次,你相信吗?”

      天空黑得像被浓墨泼过一般,浓重的黑暗里有闪烁的星星点缀其间,柳树枝在风中摇着,枝叶垂到地上,不知名的某种藤蔓爬上柳树的树干,环绕着,纠缠着,不肯稍离半分。柳叶被风摇落,飘飘荡荡打着旋落下来,东方不败抬起头向上看,他的眼神晦暗难懂。
      星星像镶嵌在黑布中的钻石,给大地洒下朦朦胧胧的星光,这微弱的星光并不能照亮人心底的黑暗。
      东方不败的发上沾了一片梭形的柳树叶子。

      一只手伸过来,似乎是奔着东方不败的脸蛋去的。

      东方不败闪电般出手,准确无误抓住那只手,依然抬头望着天空。
      手的主人——杨莲亭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一双眸子在黑夜里亮得惊人,里面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深情。
      被这样目光凝视的,纵是石人也会动容。
      许多柳树叶子落了下来,纷纷扬扬落在东方不败和杨莲亭肩上,两个人都没有去管它。

      东方不败凝望着天空,杨莲亭凝望着东方不败。

      杨莲亭的手挣了挣。手腕上立马传来铁箍一样的力度,手臂被抓的牢牢的,丝毫不能动。
      “我不是想对你……我只是想把你头上的柳叶摘下来。”

      “我知道。”东方不败涩涩地开口。
      他松了手。

      杨莲亭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也知道你知道。”他的眼睛暗了下去,像天边的流星坠落,像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逝,像濒死的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东方不败望着漆黑的天幕,天上的星星犹如一只只发光的眼睛,观人世悲喜,赏万世繁华或荒芜,从盘古开天地以来星星就在天上望着人间,一直望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无论世人发生什么事,星星都不说话。
      东方不败也不说话。

      星星在冷眼旁观。

      东方不败在装作冷眼旁观。

      此时应有酒。
      酒从口入,进胸腔,经内脏,一路带着热浪冲进五脏六腑,化成烈焰从内向外焚烧身体,然后烈焰变成刀子,刮着咽喉、胃肠,那种感觉多么痛快。
      此时有星有月,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有杨莲亭,可惜无酒。

      无酒亦无妨,只要有剑。

      东方不败身形一动,闪到杨莲亭面前,手一抄,抢过杨莲亭腰间斩妖剑,随手挽了个剑花,身随步动,舞了起来。

      长剑化作一道寒光,匹练般,一道道、一层层、一圈圈地荡了开去,红衣随剑光舞动,上下翻飞,如穿花蝴蝶,蹁跹优雅,又似青蛇出洞,倏忽来去。

      东方不败脚尖一点向上飞纵,脚踩柳树树干,回身一刺,剑作龙吟,破空而来,但见前面一块大石从中裂为两半,落叶不住盘旋。东方不败在漫天飞舞的柳叶中将所学施展开来,行动如风,快若鬼魅,地上丝毫不留脚印行迹,剑挥左右,纵横东西,出招如雷霆震怒,收招似江海凝波,一招接一招,仿佛海浪汹涌澎湃,又像钟磬音连绵不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衔接间全无缝隙,信手拈来,天衣无缝,一蹴而就,行云流水。

      杨莲亭连东方不败的招数都看不清,只能见到一道道残影在黑暗中忽东忽西,飘来飘去,唯有那道匹练般的剑光,从天地交接处闪过,划破空气,劈开夜幕,耀目生花,令人神晕目眩,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除了瞪大眼睛,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

      “得即高歌失即休。”东方不败一边舞剑一边吟道。
      柳叶在他身周盘旋,仿佛在为他加冕,为他欢呼。

      “多愁多恨亦悠悠。”
      东方不败跃上一棵树,脚踏树枝,随风而摆。

      “今朝有酒今朝醉……”
      东方不败从树上落下,一剑向杨莲亭刺来。

      剑未至,风已至。
      剑风吹得杨莲亭的头发、衣襟俱向后飘去,脸上感到被割裂般的痛,剑还没有真正碰到他,他的胳膊上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背后汗毛直竖。
      从一团漆黑中刺过来的那道光,有若实质般劈开了浓重的黑夜。
      突然暴起的亮光,转瞬即逝——剑停在杨莲亭胸前,剑尖凝住不动。

      杨莲亭毫不慌乱亦不惊惧,面色如常从腰侧解下剑鞘,将东方不败的剑收入鞘中,身子顺势倒过去,肩头挨着东方不败的肩头,转过脸来,道:
      “明日愁来明日愁。”

      东方不败看了一眼还入鞘中的斩妖剑,又斜着瞥一眼杨莲亭。
      杨莲亭目不斜视,全神盯着他。

      “哈哈哈哈!”
      两人忽然一起大笑。

      没有人明白他们在笑什么,除了他们自己。有好多事都不必说,他们只需要一个眼神的交流,便会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无酒又如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腥风血雨,朝不保夕,好在有兄弟义气,有清风明月,有舞剑高歌,有眼前的这个人。
      此生足矣。

      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腻腻歪歪磨磨唧唧一遍遍翻来覆去问你爱不爱我的那样谈情说爱,天生就不会自伤自怜、自悲自苦、自暴自弃,那就是——

      东方不败与杨莲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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