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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杨莲亭刚睁开眼睛的一瞬还略有些迷糊,头疼得厉害,待揉揉眼睛看清之后,不由得大吃一惊。
      眼前景象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头顶是木制房梁,前方是雕花窗棂,墙上挂了弓箭和字画,黄花梨木圆桌上摆着古琴,琴旁熏香紫色轻烟在晨光中袅袅升起,床头的佩剑安安静静地躺着,等待主人苏醒。

      这是他的屋子,他正躺在床上打量四周,在搬到教主院内的听雨轩居住之前,他曾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十多年,再熟悉不过。
      可是有哪里让他觉得不对劲。
      忍着头痛仔细回想,他记起他叫杨莲亭,十岁入日月神教,二十二岁做了教主的男/宠,二十五岁成功引得任我行带人攻上黑木崖杀死教主……
      等等!任我行等人杀了教主,我不是也死了么?为何又回到了以前的住处?以自己的一身杀孽和故意覆灭神教的所作所为来看,难道死后不应该下地狱么?这么多年来一步一步将日月神教的根基从内部摧毁,杨莲亭本以为当日月神教灭亡的那一天,便是自己功成身死的时候,没想到会这样。

      “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紧张地摸了摸脉。
      脉搏有力地跳动。
      又摸了摸心脏。
      杨莲亭确认了自己还活着。

      为什么又活过来?明明与教主一起被任我行杀了,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

      杨莲亭呆坐在床上,只觉全身的力气都失去了,身子如烂泥般向后一靠,万念俱灰。
      原来我杨莲亭已罪孽深重到连死都不能的地步了。
      我虽一心求死,老天爷却不收我。
      明明身死,却不是到了地府,而是回到之前生活的地方。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腰部和手肘受了伤,包着白布,这副身体很像二十二岁那年乐清和判教,自己为了保护教主而受伤的那一次。
      难道真的重新活了过来?
      世间怎能有这般奇事?

      话说回来,自己既然莫名其妙重生,那么,教主又怎么样了呢?

      教主……
      一个名字占据脑海,盘旋不去,仅仅是想一想这个名字,心脏就不可抑制地紧缩起来。

      他仿佛看见那个人独立于黑木崖上,高傲地仰起头,在猎猎风中张开双手拥抱崖上浮云,身上披的红色云纹大氅飒飒飞舞,在青山白云间凝固成一张隽永的色彩浓烈的画。
      等到那一刹,白云被风吹散,太阳爬上悬崖,将万千光明洒向人间,那一刹,那人的红衣、黑发、面庞俱发出惑人心神的光芒,全身被一层金红色的光晕笼罩,犹如天神临凡,又欲乘风归去。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所以他叫东方不败。
      全天下那么多人,只有他配叫这个名字。

      这样的一个人,本该睥睨天下,游戏人生,却偏偏遇上了杨莲亭。东方不败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不是修习《葵花宝典》,而是遇上杨莲亭。
      杨莲亭从十岁那年加入日月神教起就暗暗下定决心,不管付出任何代价誓要灭掉日月神教不可,凡是日月神教的人,除了朱雀堂长老罗忠棠之外,都该死,魔教的人该死,正教的人也该死,他要把那些对不起他的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他步步为营,主动接近东方不败,小心翼翼从朱雀堂低等杂役做到神教大总管,总揽大权后故意败坏教务,残害忠良,令教众离心离德,使东方不败众叛亲离。在东方不败想派人去西湖梅庄杀任我行时杨莲亭极力劝阻,告知向问天任我行囚禁之地,后来任我行、令狐冲、任盈盈等人攻上黑木崖,东方不败被四位武林高手围攻而占据上风,杨莲亭急中生智暗示任盈盈对自己下毒手,以自身为饵,使得东方不败分心落败,看见东方不败中剑将死,杨莲亭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东方不败快死了。
      他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快死了。
      为了这一天他付出太多,雌伏人下,屈为男/宠,放弃了男人的尊严,与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同床共寝。当初东方不败强迫自己做他的男/宠,杀了自己妻儿婢女,杀了他视如父兄的罗忠棠,他一直在等待报仇的这一天。任我行攻上黑木崖,教众死伤无数,神教分崩离析,经此一役再不复原来的声势。杨莲亭谋算多年,总算讨回了当年他爹无法讨回的公道,爹、娘、大哥、二哥、五弟、小玉、安儿、棠叔,都可以安息了。

      任我行被东方不败刺瞎一只眼睛,任盈盈和令狐冲等人忙着照看他,一时顾不上杀离死不远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一边呕血一边爬向杨莲亭,爬过的地方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杨莲亭双腿骨折,萎顿在地,平静地望着他,往事一幕幕闪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心也软,其情也真,杨莲亭忍不住问那个固执地爬向自己的人:“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故意把教务弄得一团糟的?”

      东方不败轻轻点了点头,神色不动,与往常一般让人瞧不清他的内心。
      东方不败即便多年不理教务,也还是威震武林无人敢小瞧的东方教主,他早知道杨莲亭的所作所为,他从来不是一个笨蛋。若有人自以为瞒过了他,只是因为他懒得理会。

      东方不败凭一己之力从普通教众爬到副香主,再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明左使,全凭真功夫,没有半点投机取巧,他不仅是练武上的天才,而且心智谋略无人可及,便是连任我行那般人物都栽在他手上。
      初时他满怀豪情壮志,一心想成就一番功业,想什么“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用计囚禁任我行,修炼《葵花宝典》,练成了绝世神功。论权势,他是日月神教教主威震武林,论武功,他艺成后未逢败绩,论名,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论利,日月神教的财富十辈子都花不完,当他达到以前所能想象到的全部目标直视生活的本来面貌之后,才发现,自己百年后,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天下第一与蝼蚁也没什么区别。生命中再没有什么事能激起他的兴趣,再没有什么人值得他去打败,再没有什么东西得不到,也就再没有活着的意义。他开始厌倦勾心斗角,厌倦受人奉承,厌倦权势名利,以至于厌倦生命。

      要什么就有什么,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呢?

      他的生活只剩下空虚、寂寞、无聊,痛苦和绝望。

      每当他洗澡注意到自己那副残缺不全的躯体时,这种绝望就会加深一次。

      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杨莲亭,充满男子气概,面貌英气逼人,心志坚忍不拔的杨莲亭。
      杨莲亭一直认为,与其说东方不败把他当成情人,不如说他把他当成替身,替不男不女的东方不败堂堂正正活着。

      杨莲亭从不相信东方不败会真的爱上他。
      杨莲亭以为东方不败隐居不见世人,做妇人装扮,对自己卑躬屈膝百般讨好,是一种极度无聊下的寄托,换了旁人,东方不败也会如此待他。

      杨莲亭让任盈盈对自己下手引东方不败分心时心中其实没把握。
      等到东方不败真因担心自己而受伤,杨莲亭却又不太震惊。
      这似乎出人意料,这似乎理所当然。
      他跟他相识十几年,他跟他太熟悉了,东方不败的弱点杨莲亭了如指掌,如果这世上真有人能杀死武功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那一定是杨莲亭。

      眼下杨莲亭成功了,这个大魔头即将死在他眼前,他应该要开心才对,可是心底泛起一股说不清怎么回事的苦涩,这苦涩在胸腔里慢慢发酵,化作一股热流涌上头,于是有了倾诉的欲望。
      自从做了东方不败男/宠之后,杨莲亭与东方不败之间已很少心平气和地聊天了,临死时倒是一个机会。
      “你知道任我行是我带上黑木崖的吗?”杨莲亭喘息着问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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