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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算是番外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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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江边想着雁飞,突然一个红衣女子跳入我的眼睛。
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长发及腰,披散在肩上,火红火红的连衣裙,颜色在这深秋的傍晚煞是渗人。她沿着江边的栅栏一直走,然后下了台阶,来到浅滩,坐在一个石椅上。好奇心驱使,我在隔了她四五个石椅的位置坐了下来。
天渐渐黑了,江边的人越来越少,她依然毫无动作。睡着了?我有些不耐烦,正要起身时,动了!她动了!她站起来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抻了抻裙子,向后拢了拢头发。一阵轻风吹过,她的裙子和头发在空中舞动,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开始朝着江里走,我心中暗叫:不好,要跳江!
我赶紧也脱下鞋袜和外套,一边往江里跑一边大叫:“姑娘回来,危险!”她只是回头轻瞥了我一眼,又向江中心走去。幸好江中鹅卵石够多,浅滩比较大,我追上她时,水才漫过胸口。但是她不肯跟我回来,挣扎的厉害,我努力地劝她:“姑娘,咱有事岸上说,你年纪轻轻的不用寻死啊!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她呜咽着喃喃道:“你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我趁她稍稍分神把她拖到了岸边。
她抱着膝盖坐在岸边瑟瑟发抖,我把外套披在她肩上,试探地说:“我送你回家吧。”她摇摇头,又有泪水溢出眼眶,发出蚊子般的声音:“没有人会在乎。”
我扶起她往马路上走,问她想去哪里,她停下来,抬头看着我。不得不说,即使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脸上,她依然是个美人坯子。大大的眼睛氤氲着水汽,轻轻一眨,泪珠便顺着长长的睫毛滑下来。我不知所措,忙问:“怎么了?没地方去去么?”她点头,“那我帮你找个宾馆?”她摇头,“那你要怎样?”她吐出三个字:“去你家。”
我只能无奈的把她带回家。趁她在浴室洗澡,我在客厅双手合十的祈祷:雁飞呀,我没有对不起你,我这是见义勇为过了头,你一定要原谅我。
我把她安排在雁飞以前的房间里,已经将近五年没人住了,到处都是灰,打扫了一个小时,她就在门旁看着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天。
她叫莫莱,在酒吧跳舞。
当我问到为什么要轻生时,她又哽咽了。我拍拍刚刚铺好的被子,示意她坐下说。
她坐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调整好了心情开了口:“我喜欢我哥哥。”我诧异的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乱 33伦?”她讽刺的笑了,摇了摇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点点头,有点尴尬,然后我说了我的秘密作为交换,我是gay。这回轮到她瞪圆了眼睛,然后微笑了,“我不歧视同性恋。”
片刻,她说:“他要结婚了。”她低头看着地板,两腿轻摇,仿佛她说的事和她无关,淡淡的语气刺痛了我的心。那种感觉我懂,就像雁飞的病,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他离开,但依然无力,只能眼睁睁看他和我阴阳相隔。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你。
第二天早上,雁飞的房间门敞开着,被子叠的整齐,床头柜上有一张便签,“溪寒哥,谢谢你的收留,有缘再见吧!”
就在我快忘记认识了这么一个小姑娘时,我又见到了她。
我带着店里(雁飞走后,我开了一家西餐厅)几名员工出去聚餐,吃完饭他们提议去酒吧“疯”,我只能无奈的跟着去买单。
酒吧里人山人海,音乐声震耳欲聋,可是我一眼就认出了舞台中央的人是莫莱。我挤到舞台附近,正打算叫她,却见她朝我抛了个媚眼,惹得周围口哨起哄声此起彼伏。看来她是认出我了。我指了指外面,用嘴型告诉她我出去等她。我捂着快要聋掉的耳朵出去了。
十分钟后,她走出来,香汗淋漓,我递一张纸巾给她,她接过微微一笑,“有事么?溪寒哥。”我又递了一张过去,“没事,同事聚餐正巧看到你了。”突然她噗的一声笑了,我不解的看着她,她解释说:“要是我不知道你是gay的话,我还以为你爱上我了呢!”我也跟着笑了,捏着她的脸蛋打趣道:“这只猪这么可爱,谁不爱呀!”她飞快的接道:“我哥。”我收回了手,不知道该接什么。我在脑海中努力寻找话题。
“要不别在这工作了好吧?这坏境太乱了,你可以到我餐厅里打工,也可以回学校读书。”
“等我哪天想开了就去。”
“那个。。。你出来这么久,老板不会扣你工资吧!”
“我不缺工资的。”
“。。。”
“我先进去了,溪寒哥。”我点点头。半晌才想起来,酒吧里还有一群小鬼没有打发掉呢。
接下来一段时间,只要有空我便来坐坐,我喜欢看她在台上忘情的舞蹈。我想,这也许是她发泄的一种方式,也许只有跳舞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不开心的爱情。
有一天,我来晚了,看见路边有一个小女孩弯着腰在吐,好像是莫莱。我走过去,帮她拍着背,她直起身对我说了句“溪寒哥”,就软塌塌的靠在我怀里。我正在把她带到我家,这时气哄哄的走过来一个男人,伸手便打了我一拳,还把莫莱抢了过去,大骂道:“休想动我妹妹,混蛋!”我本来想还手的,但我听了这句话之后,我就猜到他是谁,嘲笑他:“我混蛋?哼~自杀的时候是谁陪着他的?又是谁把她放到这乱糟糟的环境里不管不问的?你有脸说我是混蛋?”他涨红脸,满脸疑问的问我:“自杀?为什么自杀?”我上下打量他一番,冷冷的开口:“因为你要结婚了。”然后我就看见莫莱的眼泪的流下来了,我便不忍心再骂,说了句“快带她回家吧!”便离开了。
第二天,我来的时候却见莫莱坐在我常坐的位置上趴着。拍拍她的肩问她怎么了,她看到来人是我,一下子扑到我怀里嚎啕大哭。
“溪寒哥,我哥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怎么办?”我轻抚她的后背,一遍遍重复着:“不会的,你哥不会不要你的。”
渐渐地,她安静下来,说了今晚发生的事。原来是他哥哥来找他回家,不许她在酒吧工作了,她不肯,她哥哥便说了狠话,今晚不回家,以后都不用回家了。哥哥走了之后,莫莱才觉得害怕,她认为哥哥的意思是不要她了。
我第一次见莫莱哭的这么厉害,以前都是默默的流眼泪,不声不响的,看来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我提议把她送回家,她点点头。本来想送到家门口,但到了楼下,她对我说:“溪寒哥,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自己上去吧,让我哥看见了他又会乱想了。”
目送她上楼后,靠在车上,想起来以前送雁飞回家时,他调皮的样子。雁飞,我又想你了。
此后,莫莱经常到我店里来玩,她告诉我她不在酒吧干了,当初是因为想让哥哥在乎才选择的。我问:“那现在呢?你哥在乎么?”她轻轻上扬了嘴角,说:“在乎呀!可是不是我想要的。他说我想要的他给不了,他只是哥哥。”
店里有个叫唐柯的小伙子好像是在追求莫莱,我尽量的撮合他们,给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想让莫莱走出那个阴影。但是好像不行。
她生日那天,唐柯给她买了一个和她一般高的狗熊。她站在吧台前面,手搭在狗熊肩膀上,推了推鼻梁上的无片大框眼镜,十分流氓的说:“小子,你爹把你送给我抵债了,以后你可得乖乖的,要不就把你打入冷宫。”那个小模样逗笑了餐厅里所有人。
我把莫莱和狗熊在一起的所有的滑稽样都拍下来,贴在雁飞的房间里。蒙上她的眼睛,把她带到这里。她乐的手舞足蹈。
我搂着她的肩说:“这间房吧,以后就是你第二个家。”然后把钥匙交给她。她惊愕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这样好么?这不是雁飞哥哥的房间么?”我转身到客厅去喝水,顺便掩饰一下提到雁飞时的心情。镇定后解释说:“放心好了,这是我们没在一起时的房间。他的东西都在我的房间里呢!”她飞快的扑过来,整个人挂在我背上,我赶紧托稳了。她双手举过头顶,大喊溪寒哥万岁。
莫莱在我家的花盆里放满了她抽过的烟蒂,一个一个排列好,围成圈。她说等你家的花盆全都是烟屁股的时候我就彻底的忘了他了。我摸摸她的头,她又冲着我笑,我别过头,不敢直视她的笑。
她调皮不睡觉,非要我讲故事给她听,我捏捏她的鼻子嗤笑道:“都成老姑娘了,睡觉还要讲故事?”她呼的一声站起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我:“老娘我二十二岁一朵花,代表月亮消灭你,三十多岁的老大叔。”
最后,我还是给她讲了我和雁飞从相识到天人永隔的故事。她把头埋在枕头里,默默的流泪。
雁飞,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莫莱幸福。
夏秋交替的时候我发烧了,躺在床上,头晕得很。莫莱趴在床边看着我,“溪寒哥,我给你讲故事吧,像你哄我睡觉那样哄你。”然后她就趴在那里讲起了她的故事。
“养父母死的时候,我才到他们家一年。爷爷奶奶把我们接到乡下,嘿嘿,其实是个非逼着我爷爷带上我的。
“那里的孩子总是欺负我,哥就帮我打架。每次鼻青脸肿的回家,还要再挨爷爷的打。但是我觉得有哥在呢,什么都不怕。
“我们还偷别人家的玉米烤着吃,第一次烤的时候,把我头发都烧了,眉毛都没有了。哈哈,好丑哦,那时候。哥总是笑我。
“哥总是叫我娃娃,好听吧?
“哥还会做饭给我吃,和溪寒哥做的一样好吃。
“每次我一难过,哥就给我买冰淇淋,他总说想吃多少,胖了也没关系,有哥养着呢!我现在都能想起那时他拍着胸脯说养我的时候。
“可是我表白之后一切都变了。我后悔了,我能把那句喜欢收回么?回到以前不行么?
“小时候果然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什么都不用想呢!”
她依旧趴在床边,屋子里透着悲伤的气息,她却没有哭。
病好没多久,莫莱的哥哥来到餐厅。一封请柬放到桌上,“希望您能赏光。”我拿起大声读了一遍:“特邀白溪寒先生于10月21日在金河酒店举行莫昭河先生与李玉新女士的婚礼。此致。”我微微昂起头,一字一句的念他的名字,“莫。昭。河。”他颔首。我眯起眼睛展颜一笑,“谢谢您亲自来送喜帖,为了莫莱,我一定去。”
莫昭河扯了扯领带说:“莫莱喜欢我,我知道。但是我一直逃避,我不想搞得连兄妹都做不成。她小时候刚到我家,那样子可爱极了。我喜欢这个妹妹,到现在我也没办法不管她。后来她不读书跑去酒吧,学会了抽烟喝酒。我心里十分难受,都是我的错。可我就是无法爱上她呀,十多年了,要爱早就爱了。”
他懊恼的抱着头。我忽然发现他也没错。不过是一个爱上了,一个爱不上。爱不上的不见得比爱上的好过多少。我们先遇上谁,就判定另一个的罪过,这是不对的。
莫昭河冷静下来,站起身,朝我伸出手,说:“谢谢你这么照顾莫莱,我先告辞了。”我握住他的手:“莫莱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也很喜欢她。”
婚礼那天,莫莱没喝酒,一口也没有,她说要清醒的看哥哥结婚,这样我就可以确定这不是一个噩梦,而是事实。她说她要清醒着看他人生最帅最得意的时刻。“那一刻不是我的,但是我却把它刻在了心里。”莫莱对着那一盆水仙花抽烟时如是说。
这是我家最后一盆花。
第二天,我醒来时,花盆里塞满了烟蒂,莫莱不见了。到了店里收到了唐柯辞职的消息。
一周后,水仙花死了,而我收到莫莱的信。
我和唐柯去浪迹天涯了。
从信封里掉出了一张照片,两人站在巴黎铁塔下,莫莱窝在唐柯怀里,笑得像个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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