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绝歌》辛*阑

4、壹

　　说来与千钧相熟快有两年了，回想刚初识的那一天，仿如定格于昨日。我是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能与这个阴沉又敏感的少年成为忘年之交，毕竟如他所言，我只会与强者做伴。
　　我还能忆起当年初见他时候的所有。
　　  那天霞云宛如细纱吞吐着熔金落日，他一袭白衣，长身玉立，掩去了西空无边艳华。那浓墨的发，冷淡的眸，本是清淡极致的一张脸，却因沾染那点点霞辉，熠然胜仙。
　　  “请问是伶舟子医师的处所么？”少年开口便是把娓美动听的嗓音。
　　夕阳倒映在他深邃的眉眼间异常引人，令我不由一怔。
　　  “正是小生，”我作揖回道，“不知兄弟找小生所谓何事？”
　　  他没有立马回话，古井似的眸在我身上迂回流转： “女子？”他眸色略带惊疑。大概察觉到自己言语唐突失了分寸，当下忙解释道，“真对不住，弋痕夕老师托我前来向医师请药。我从小就有耳闻医师高超的手艺，只是未想到医师竟是女子且如此年轻。 ”
　　  我瞧他虽一脸尴尬局促，可言语真挚，眸子清明。与先前那副谪仙坠凡的清绝模样对比倒是多了几分柔和，不由对他心生好感。
　　  “过奖了，不过幼时不肯认书识字，方才转医玩乐。”我朝他苦笑一声，“其实小生方过二九之年，医者雪袂，兄弟误认了也是正常。”
　　“原来医师比我稍长几年。”他言语依旧淡薄，不过唇边蕴含若无笑意，“那我不再见外了。我是炽天殿的千钧。”
　　我朝他颔首一笑：“玖宫岭里的侠岚都唤我小舟。千钧也便入乡随俗罢。”
　　“好。”他动听的嗓音在耳边淡淡回响着。
　　西天开始渲染出朦胧夜色，而他那袭白衣随风翩跹，却不觉违和，仿要与天相融。

　　多年来，我虽常有玩弄笔墨，可再怎么也无法将他当时那种净若初雪般的丰神俊朗跃然于纸上，而老师更是颇为动容地讶然道：“我倒是头一次瞧见有人能把猴子画出这般娉婷袅娜，不过这乍眼一看似有几分眼熟。”
　　虽然还未有伯乐赏识，但这也并不影响我和千钧愉悦往来。自那天相识后，他每隔两日便会前来拜访一趟（虽知他矛头是瞄准我储藏已久的金疮药膏）。起初因大家还未熟络，我慢热，他闷骚，所以来回闲聊也不出五句。然而到尾后，因心知对方一些性情喜好，我俩便开始拿捏彼此说笑揭短，话题也随之层出不穷……

　　他话不多，是个沉稳厚重的人，表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可若留心细察，你会发现他那双清澈欲语的眼眸内，总于不经意间涌动出情绪微澜：欣喜、惊诧、恼羞、狡黠……这一切竟如万花筒般，缤纷绚烂。
　　他还是个感情细腻的人，虽然时常冷着张扑克脸，可心底却温软纯净如一溪春水，容不进半分污垢。与他一起，似是回归童年一场无忧美梦，让我寻回遗落久矣的一颗真实之心。我想，自己对他那丝懵懂情意许是因此而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