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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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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是在深秋罕见的一次雨夜里。我如往常提了一篮刚做好的桂花药糕正要送去,不远处瞥见他屋舍昏黑一片,心里奇怪他何时提早作息,便快步过去。
木门推开的声响刺耳不适,屋里弥漫开浓浓一阵酒气。我不由蹙眉,忙燃起了一盏灯火,这才瞧见他浑身邋遢地躺在榻上,墨发未绾,遮掩得面孔支零破碎。他两眼无神地望向床顶,此刻听到声响,蓦然惊喜地回头唤了一声:“辰月!”见是我,眼里的星辉继而黯淡无踪。
“嗯嗯?又在思春了?”我故作轻松地问道。却见他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当下便放软了嗓音,轻声细问,“发生何事了……阿月又惹你气受了?”
许久过后,方才听他说道:“她要去眛谷, 要去救辗迟。”
(甚好,颇有我门英勇风范。)
可与我想法相反,他眸子里韵满冷意,声音沙哑至极:“我死命阻止她,可她却说我无情无义,根本不把我的劝告放在心里。每次事关辗迟那家伙,她就会冲动得乱做决定,也未去想过,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如何是好?!”
可每次事关辰月,你不也一样么?只有她才会令你废寝忘食,坐立难安;也只有她,才会带起你鲜为人知的感性一面。而我,作为你最知心的伙伴,若有一天我遭遇不测,恐怕你也不会如此失态罢?有时,辰月真的挺令人忌羡呢……
许是我的沉默令他不安,他蓦地抓紧我手腕,沉声道:“为何不作声?”
“……我不晓得该怎去回应你。”
确实,我没有任何权利控制别人的作事方法,若能可以,我希望是咱三人能一齐去眛谷救人:当然是要在打晕千钧的前提之下。
而他似乎并不满意我的答复,嗤声一哼:“你嘴上说不晓得,心里怕是盼着辰月过去,好让她碰一鼻子灰罢?!”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霎打垮了我的心坎:“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知你虽没亲口说过,可你一直看她不顺眼,所以巴不得少个拖后腿的。毕竟我也很太了解你了!你向来都要强者做伴!”他醉态横生,这话虽说得过火,可他咬字却异常坚定。看来老师说的酒后吐真情是不容置疑的。只是我却无法接受自己在他眼中,竟是如此势利。
是的,辰月自小养尊处优,对任何事物理所当然的态度令我一直看不顺眼。因为我重视你,所以她每次对你的漠视与伤害令我难受、令我恼怒,哪怕我知晓不该干涉辰月的选择,却不住要替你这片痴心之情倍感疼惜。再者,因为我了解你,所以你对辰月那份执着既让我惭愧又害怕,即使现下我是你的好友,可终归不是你喜爱之人,我不过是在担忧自己将要被疏远的结果。而你向来敏锐,难道从未知晓我对你的心意么?
“没错,你太了解我啊……”思绪翻涌得厉害。我拍了拍发潮的双眼,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帮他捋顺头发,换好干净衣裳,盖好棉被。我轻声一叹,朝他笑骂道:“早点歇息,别再胡言乱语了,笨蛋。”
见他没有声响已是沉睡,当下便轻手蹑脚地回去,正要开门时,却听到他细如蚊鸣的呓语从榻上传来:“母亲……”
我猛然一怔,眼泪竟无法抑制地淌了开来——原来,这就是他在我面前脆弱稚嫩的原因呐!我竟未能觉察到,从来未有……甚至有时候还因他在自己面前闹别扭、耍脾气,从而对他不加理睬。却从未认真想过,那才是千钧真正的内在人格。
虽说当年醒悟尚早,我也待他比以往更多一份关怀呵护,然事与人违,很多事情并非单靠一己之力而成:毕竟当局者迷。我在自以为一往情深的爱恋中迷失方向,因而对他过分的紧张与猜忌,终究把彼此情谊推向了无底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