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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之罪(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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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楚家父子
楚天庆道:“父亲,七郎还那么小,就算皇上真的梦到,也不会忍心对七郎下手吧?”
楚懿摇摇头,唇边是微不可闻的叹息:“如果皇上尚在壮年,也许不会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但是现在……皇上会不惜一切代价太子铺平道路。皇上许诺不牵连我楚家满门,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我还能要求什么,是死是活只能看七郎的造化了。”楚懿仰望天空,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阳光又是那么明媚,可也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了吧,皇帝会不会只处置七郎,把楚家留给太子作立威之用。楚家还能平静么。
阳光很暖,照进心底却是一片冰冷。
定北王府
王妃樊氏如往常一样准备好点心等夫君回来吃,春卷,莲蓉饼,桂花糕,摆好。“娘,好多好吃的啊!”七郎不知又从哪里滚了一身泥回来,抓起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王妃拉住他:“小馋猫,去,把手洗干净再吃。”到嘴的美食被抢回去了,七郎撅撅嘴表示不满,趁王妃转过身端茶的功夫抓起点心就跑,还没跑出大厅就“咚”的撞上一人。看着自家爹爹长过驴脸黑过锅底的脸,七郎后退两步怯怯地低头看着脚尖“爹。”
“下去吧。”楚懿沉声道,七郎如得了大赦一般一溜烟跑没影了。
“相公,这是怎么了,脸比锅底还黑,七郎虽然淘气,可也聪明啊,不至于让你气成这样吧。”樊氏拉着楚懿坐下,“来喝口茶,歇歇。”楚懿微微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此事虽然还没到绝境,可是事关七郎性命,他该如何向夫人交代。
“夫人,以后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了,何必你亲自动手呢。”
“妻子给丈夫做点心,有什么不对啊,再说什么都让下人做,我岂不是要闲的生病。”樊氏笑道:“好啦,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嘛,可是我喜欢啊,喜欢给我喜欢的人做他喜欢吃的东西。”
楚懿笑了一下:“夫人,有你真好。”
“哼,”樊氏皱眉,“有烦心事,不想笑就不笑,你假笑的样子真难看。”樊氏摸着他的额头道,“我总是想把你的愁容抹平,可是二十几年啦,孩子都七个了,我还是抹不平。真想你为天下,为苍生想的少一点。”
“那我还是你要嫁的楚懿么?”楚懿看着樊氏无限愁云笼上心头,“夫人,此事非同小可,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你说啊。”
“爹”“爹”“爹”……一溜六个孩子冲进来站的整整齐齐。七郎扑进樊氏的怀里:“娘,我以后会听话,会好好念书,不要把我交出去好不好,我会乖乖地,呜呜”
樊氏头皮一紧,觉得事情不对,大郎明明和相公一起去上朝,相公回来了,却不见大郎的踪影,“大郎,你来说,怎么回事,是不是朝上出事了?”
“娘,弟弟们都知道了。我……我说的。”“娘,七弟不会是反贼的”樊氏一听,转回去看楚懿:“能让大郎传得满府皆知的事能有几件,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楚懿瞪了大郎一眼,说道:“夫人,我并未打算瞒你,只是没想好要怎么说,事关七郎性命,半步也错不得啊。”楚懿将朝上之事给夫人讲了一遍。樊氏听完,深吸一口气“楚洪,打开兵器库。相公,我们去查看兵器库,如果银霜剑是被盗的,贼人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只要有痕迹,就能断定此事是人为而非天命,就可以保住七郎了。”
一名已近而立之年的男子进来,躬身道:“王爷,王妃。今日是十七,我按照以往的规矩吩咐他们打扫兵器库,可是打扫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银霜剑不见了。所以特来禀报。是楚洪看管不力,请王爷责罚。”
“什么!”樊氏顿时觉得天塌地陷了,瘫坐在椅子上扶着头,“贼人一定知道我们每个月的十七打扫兵器库,所以如果是十七日出事也不会留下线索。相公,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这厢这烦着,那厢国师,丞相,镇南王秦玖,带着一队精兵包围了定北王府。
楚懿与樊氏急忙迎出门外,七位少爷也跟了出去,只是七郎被围在最里面,六郎悄悄对他说:“七弟放心,只要有爹娘和哥哥们在,没有人敢伤害你。”
“三位王爷,丞相,国师”楚懿与三人分别见了礼,又请入客厅“几位大人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镇南王秦玖将手中圣旨打开:“楚懿接旨。“
“臣楚懿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天曦乃白虎凶星下世,欺君害主,罪不容赦,朕念在楚懿忠心不二,屡立战功,故而免其一死。今令交予国师依五行之义加以镇压。钦此。”秦玖将圣旨交与楚懿,楚懿犹豫,不肯接旨。“王爷,这还有一份密旨,是圣上亲手所书,皇上说,如果您不肯接旨的话,就依此密旨办理。王爷三思。”
孟自美捻着须髯说道:“王爷还是遵旨而行吧,于楚家有益而无害啊。”
楚懿接过两份旨意,问道:“国师,圣旨中有言:依五行之义加以镇压。不知五行之义为何?”
肖碧云念了一句:“无量天尊。”摇摇头,“楚王爷还是不要问得好,知道太多,无益。”
樊氏听了圣旨,就如心头的一块肉被生生挖去一样,紧紧抱住七郎。七郎亦是死死抱住娘亲。“我夫妻二人并非软弱之人,国师只管说就是。”
“所谓五行之法就是以使其着红衣,居水底石牢并以精钢锁链缚其五体。至于木,不可说。”肖碧云摇头。
不可说,越是不可说就一定越是残忍,樊氏眼圈已经泛红,可是她又是那样一个坚强的女人,可以独手撑起定北王府的天空,樊氏没有落下泪,咬牙道:“孩子是我生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七郎虽然顽劣,可绝不会是有不臣之心,而且,那毕竟还是二十年之后的事,岂能因为一个梦境就将我的儿子处以重刑。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我夫妻绝不会将七郎交出。”楚懿拱手道:“我夫人所言正是我的意思,明日本王自会向皇上禀明,三位大人,请回。”
“楚懿,皇上圣旨已下,岂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你还是您看看你手里的密旨再决定要不要让我们把楚天曦带走吧。”孟自美指了指楚懿手中的密旨,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得意。
楚懿打开密旨:抗旨,罪同谋逆,满门抄斩。秦玖一摆手,一队刽子手冲进院内一字排开,马褂鲜红似血,手中大刀闪着寒光。
“镇南王,你这是何意!”楚懿一手将妻儿护于身后,摆出要杀我家人先杀我的架势,眼中已露出野兽一般的凶狠。他征战沙场二十余年,斩将夺旗无数,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本国兵将动手,但是他出征就是为了保护百姓,保护家人不受残害,如今妻儿有难他又怎会退缩。
孟自美笑道:“楚王爷,我知道您武功盖世,王妃亦是巾帼不让须眉,可是,就算再加上大郎二郎,你们四个人,就算有三头六臂又能杀多少人,能护王府多久?皇上命我们带兵包围定北王府,就是要快刀斩乱麻。王爷还是顾大局吧。”
“楚王爷,皇上也是爱子心切,今上只有太子殿下一个儿子,如今梦魇,竟至病危,皇上如何能不方寸大乱呢,还是请楚王爷体谅皇上的爱子之心,交出七郎,待二十年后,若天下太平,皇上自会释放七郎。”
“岂有此理!”樊氏暴怒,“皇上有爱子之心,难道我夫妻就没有,一样是父母的心头肉,凭什么我的儿子就要牺牲!”
“夫人 。”楚懿给樊氏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多言。转身向秦玖说道,“我夫人并非无礼之人,三位大人请想一想,如果你们的孩子因为一件子虚乌有的事要被关起来,一关就是二十年,您们会把孩子交出去么。楚懿连年在外征战,于妻儿所欠甚多,此生已无望弥补,但求不再有愧。”
秦玖脸色一变:“楚王爷是铁了心不肯遵旨了,那就别怪本王无情了。来人”铁甲精兵冲入厅内一字排开,“圣上有旨,楚懿抗旨不尊,罪同谋逆,满门抄斩。”
孟自美嘻嘻笑道:“楚王爷自言愧对妻儿,不肯交出七郎,却愿意赔上满门性命,王爷,这笔买卖可不划算啊。”
楚懿一看带兵进来的人,心里就明白了,国师肖碧云自来是不插手朝政,皇上吩咐什么做什么,而镇南王秦玖丞相孟自美向来与他不和。皇上派了这几个人来等于断了他的后路而且又是带重兵前来,看来皇帝是铁了心了。刚才他只是心存侥幸,希望能够面圣陈情,没想到此二人竟是如此狠毒。楚懿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七郎,你们带走吧。”
“相公!”樊氏紧紧护住七郎,其余兄弟六人将母亲与七弟围在身后。
“爹,七弟不能跟他们走。”二郎站出圈外。
“我跟你们走,不许动我弟弟!”大郎挺身而出。
“还有母子情深手足情重啊,楚王爷。”
楚懿握紧拳头吼了一句,“让开”这声音中的痛苦哪怕是不通人性的畜生也听得出,只是楚懿必须说,不得不说。兄弟几人将七郎护在身后,不肯有丝毫退后。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有听父亲的话。
“让开。”这是野兽发狂前的怒吼,是撕心裂肺的怒吼,楚懿狠狠拨开几兄弟抱起七郎,七郎看着父亲红红的眼睛,不敢出声。
“你们,把他……带走吧”楚懿将七郎交给肖碧云,秦玖与孟自美笑道:“早便如此不就好了,何必多费唇舌伤了咱们的和气。我们这就回去复命了。”
肖碧云仍然是一副无喜无悲的表情,抱着楚天曦,跟在两人身后,直到肖碧云一脚迈出大门,楚天曦才猛然惊醒,瞬间意识到自己将面临的是怎样的命运,拼命挣扎,苦苦呼唤着爹娘,王妃一直追到街角,重重地摔了一跤,她知道,她失去七郎了,不是二十年的分离,而是一生,再无团聚的机会。
镇南王府
“王爷,咱们为什么非得对一个小孩子下手,今天看得我差点就心软求情了。”肖碧云埋怨秦玖道。
“国师心软了?”孟自美呵呵直笑。
肖碧云白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我也是个女的。笑的这么爽快,你没有孩子?”
“就是因为我有孩子,所以更不能让楚懿张狂。王爷,如今咱们把楚懿的心头肉给割了,下一步呢。”
秦玖诡笑道:“当然是好好折磨这块肉了,你没听说过,伤在儿身,疼在娘心么?皇上昏庸无能,军国大事都交给楚懿一个,给他造个梦也好给他提提醒,省的江山丢了都不知怎么丢的。”
“王爷高见。”孟自美没放过拍马屁的机会,又说了一大通话,把秦玖舒服得找不着北了。
肖碧云打断了秦玖的沾沾自得:“现在楚天曦已经被关起来了,太子的病就要一点一点的好起来,你们下那么重的手,别真让太子死了,到时候楚懿反咬我们一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放心,蚀心散的解药我已经交给梅儿了,让她每日下在太子的汤药中,一定会让他不着痕迹地痊愈。”孟自美语气轻蔑,似在嘲笑肖碧云的焦虑。
秦玖嘴角微微上翘,心中的得怎么也掩不住:“哼,现在,我那皇兄是彻底把楚懿得罪了,从此以后是不会放心对楚懿委以重任的,而楚懿还会对皇兄忠心不二么。”
肖碧云不解:“王爷,既然您那么恨楚懿,为什么只动了楚天曦呢?直接除掉楚懿不就永绝后患了?”
“如果他真的只有树干,本王早就把他给砍了。楚懿为官二十年,朝中武将十之八九都是他的亲信,就连六部长官也有三个与他交好。势力不可小觑。今天的大军压境只不过是逼楚懿就范而已,杀了他,天下武将就会群起造反,皇位,指不定是谁的呢。”
“微臣愚钝”肖碧云口中赞叹,心底却泛起无限寒意,自己在朝中五年从未参与官宦结党之事,却因被秦玖发现她并非得道真仙而被迫趟进浑水,只怕这一生再不会干净了。
“肖碧云,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表面恭维本王暗地里却在骂本王是不是?本王告诉你,上了这条船就只能跟着本王干,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从今天起,折磨楚天曦的事情,隔几天就给楚家透透风,免得他们把这个孩子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