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渟膏湛碧》远苍

1、渟膏湛碧

　　稍微，有些奇怪。
　　飞鸟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用衬衫在大腿根部营造了一个安全的空间。

　　跟这个男人真正开始有些接触是在高二。
　　那天下午部活结束后，飞鸟拒绝了队友一起吃饭的建议，而是坐电车去往位于西郊的公墓，等回到市区后天已经黑了。本来想去吃饭，却遇到了别的学校的学生。
　　对方似乎认识不良社会人士的样子，把飞鸟拦下后想要揍他一顿，在此之前免不了一场夸夸其谈。飞鸟觉得这种自说自话非常好笑，他们自以为是的认为只要用‘禁赛’来威胁他就可以让他束手就擒。
　　在飞鸟觉得不耐烦动手之前，从巷口走来一个男人。
　　那个人皮肤白皙，个子高挑，容貌俊秀，带着金框眼镜，气质成熟冷静。
　　那个男人开口说：“还要继续吗？我已经报警了。”
　　他的声音也很低沉有力。
　　对方那群人把男人当成了成年人，但因为这里突然出现一个看上去站在他那边的人而感到惊讶的飞鸟很快把他认了出来。
　　——国中时的同学，带领青春学园拿到全国第一的网球部部长手冢国光。
　　虽然不是飞鸟会勾搭的类型，但因为用是体育类项目社团的部长，微微有过一些接触。
　　奇怪，他不是去德国打网球了吗？
　　因为这在一段时间内是全校都流传的新闻，所以就连飞鸟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对方那群人踌躇了片刻，最终挑起这次事端的人恶狠狠地警告飞鸟：“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既让如此，在球场上见，我会让你永生难忘！”
　　飞鸟困扰地搔了搔下巴，回答他：“这是不可能的。”
　　“——什么！”
　　飞鸟露出爽朗的笑容：“看过《福尔摩斯》吗？因为你是没用的东西，所以我会将它从我的大脑内删除。”
　　对方当然不是有理智的人，所以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飞鸟当然漂亮的胜了，被痛殴在地的他校生和他的同伙们发出细微、破碎的难耐呻-吟，他校生因为愤怒和疼痛发出尖利的声音：“你难道不怕被禁赛吗！我倒是无所谓，大家一起死好了！”
　　飞鸟因为他的天真笑出声，他的回答比起告知更像挑衅：“是哦？那我拭目以待。”
　　被这无妄之灾所牵连的手冢因为他校生的恶毒而皱眉，但飞鸟的狂妄回答也让他不喜。
　　飞鸟与他并肩走出小巷，在这场斗殴中手冢不幸受了点伤，颧骨处已经泛红了，白色的短袖衬衣也有几个脚印，看起来被那群人踹得不轻，一向整齐给人已精英感的短发也已微微散乱。
　　但被大多数人集中火力攻击的飞鸟却奇迹般地毫发无损。飞鸟看着在明亮的灯光下有些狼狈的手冢，不太好意思地用手指搔了搔下巴：“不好意思啊手冢君，你是想帮我，却害你遇到了这样的事。”
　　被刚才理所当然地说出‘因为你是没用的东西，所以我会将它从我的大脑内删除’这样冷酷的话的飞鸟准确的叫出名字，手冢在一瞬间产生了类似于只能用省略号形容的感觉。
　　手冢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客气地说：“没关系。”他稍稍迟疑了下，飞鸟察觉到了，开朗地微笑起来：“手冢君有什么想要说的吗？我会认真听的。”
　　手冢看着飞鸟写满了真诚的面孔，很难将现在的他与在小巷内说话丝毫不留情面的他联系起来。他迟疑着，却还是诚恳地对飞鸟说：“一之濑君，虽然这话由不太熟悉的我来说有些失礼，但有时候，还请不要那么……”手冢微微皱眉，像是在寻早措辞。
　　“尖刻？”飞鸟迎着手冢疑惑的目光微笑起来，背着手说：“这一点我也知道，但我是‘有话不说会死星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手冢移开了目光。
　　他并不是多话的人，但是因为飞鸟说‘我会认真听的’，态度也很真诚，所以才将自己的想法吐露出来。但现在，手冢心理却涌起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感。
　　很轻微，但却非常明显。
　　飞鸟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搔了搔自己的下巴，笑着说：“抱歉啦，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手冢只是客气的说了声：“不客气。”
　　飞鸟竭力藏起自己的笑意，而是一本正经的拿手轻轻滑过手冢的颧骨：“红了呢。”他收起手指问：“不要紧吗？还有身上的鞋印。回去被家人看到会很担心的吧？”
　　手冢也想到了这里，他有些为难，但很快想到了办法：“没关系，去便利店就好，有药和衣服卖，请不必担心。”
　　“我还有个好主意喔。”飞鸟眨眨眼：“来我家整理一下怎么样？你可以说去同学家坐坐，这样就算会去有点晚也没关系，因为手冢君是不会对自己父母说谎的好孩子吧？就在附近。”
　　手冢看着飞鸟细心诚挚的双眼，接受了他的邀请。
　　飞鸟的家是普通的公寓住房，打开灯后手冢发现房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非常冷清。
　　飞鸟一边将拖鞋递给手冢一边解释：“我父母在国外，家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不要拘束。”
　　“谢谢。”手冢接过拖鞋穿上，等他走进客厅的坐好的时候飞鸟已经用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并对手冢说：“稍等片刻吧，我去拿药箱。”
　　手冢的颧骨的确微微有些红肿，但是经过冰袋的冰镇和喷过药后好了很多，飞鸟也借了一件没有穿过的衣服给手冢换上，在飞鸟的恳切道歉下，手冢回到了自己家。
　　因为天色实在有些晚而灯光的原因，手冢脸上的伤没有被父母发现，而第二天一早手冢已经坐上飞往慕尼黑的飞机。
　　除了飞鸟借给他的衣服，已经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了。
　　这是飞鸟和手冢在国中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是在美国。
　　手冢前去参加美网，而飞鸟与同学正在进行NCAA，此时他们一个是网坛新星一个是NBA星探看好的新人王。
　　飞鸟是在和同伴观看网球比赛的时候看到手冢的，此时他神色冷肃，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几乎等于金色，四肢修长匀称，汗水顺着他白皙的面颊缓缓流下，挥动球怕的动作沉稳又轻盈，沉着自信得一塌糊涂。
　　这真的是……很美。
　　球赛结束向全场致谢的时候他们的目光相遇，手冢对他的出现微微点头，飞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无法移开视线。
　　这是怎么了？

　　他们后来再次遇见，很正常在手冢下榻的酒店一起吃了顿饭，谈了些发生的事，因为不到年龄所以没有喝酒，气氛还算融洽。
　　因为英俊的外表和开朗的性格飞鸟一直很受欢迎，光是吃饭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个人前来搭讪或者请酒保送上鸡尾酒，飞鸟端起酒杯放在唇边微微一碰向坐在不远处搭讪的人示意，然后将放在桌上朝相反的移动，委婉的拒绝了。
　　手冢一直默默地看着，飞鸟眨眨眼：“手冢君，你这样不行啦。要微笑，不然是没有市场的。”
　　手冢的态度一直非常正经，端正的面孔上的神情非常冷静平和，看上去与其说是网球选手不如说是哪家大公司的高级精英。他回答飞鸟：“目前我还没有这方面的计划，而且我认为如果是真心喜欢的话，是不会在意这方面的问题的。”
　　飞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啦，冷静自持的人也非常可靠，可是如果只是想要一夜情的话当然不会选你这个类型——这么说我看上去就这么像会随便和别人开房的人吗！”他有些不满的皱起眉。
　　手冢因为飞鸟大尺度的话题有些尴尬，飞鸟察觉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抱歉啦手冢君，你知道我嘛，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手冢轻轻摇头表示不在意，“没关系。”他也这么说了。
　　飞鸟很快就恢复了，英俊的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说着身边的趣事。
　　在这种轻松愉快的交谈下，手冢对飞鸟的感官也变好了起来，虽然说话有时候会非常出格，但他真的是个能给别人但来快乐的家伙。
　　手冢要在美国待一个多星期，但因为要训练并且前往别的城市比赛，除了第一天见面飞鸟只去看他了一次。
　　那天有点晚，还下了雨，但是因为第二天就要比赛无法替手冢送行，所以飞鸟还是买了红酒去手冢的房间找他。
　　手冢看到他的出现有些吃惊，但还是接过将他迎进了房间。
　　因为刚洗过澡，手冢的头发还有些湿润，不知道为什么跟平常的手冢国光一点都不像，更加温和……甚至于温柔。
　　飞鸟看着他的背影，居然就这样起了反应。
　　为什么？
　　他们聊了会天，飞鸟礼貌的告辞了，手冢送他出门，在手冢关门之前，飞鸟问他：“我记得手冢你国中一年级的时候被前辈打伤手，你最后有报复他们吗？如果我被这样伤害是绝对不可能罢休的，但是我想知道手冢你是怎么做的。”
　　手冢沉默的想了想，说：“我当时非常愤怒非常失望，但是我知道一件事，会因为妒忌心而伤害别人的家伙是永远不可能真正进步的，我的人生没必要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向他问这个问题。
　　飞鸟咀嚼片刻，用手指搔了搔自己的下巴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哈。原因不是不能，也不是因为你善良，而是不屑呀。”
　　被飞鸟这么一说好像什么都变了味，但是手冢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反驳什么的，因为一旦他有了决断，就会毫不迟疑的执行下去。
　　手冢是一个信念非常坚定的人，这件事飞鸟早就知道了，所以飞鸟只是有些抱怨地说：“你怎么就不生气呢？”他也没有等手冢的回答，摆摆手离开了。
　　他已经有了答案。

　　等站在酒店门口，飞鸟抬头想象那个人现在正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休息了呢？
　　他不知道，也没有问手冢要联系方式，只是默默离开了。

　　后来，他有空会买票去现场看手冢的比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手冢偶尔也会来美国看他的比赛，他们已经完全是朋友了。
　　手冢谈恋爱，手冢结婚，手冢有了女儿，手冢有了儿子，手冢成为四大满贯得主，手冢登顶网坛。
　　这些都是手冢的事。

　　“你应该结婚找人照顾你。”手冢夫人抱着小儿子，诚恳地劝他，非常为他的未来感到担心。
　　他眨眨眼，逗弄着手冢家的大女儿，在女孩子咯咯的娇笑声下语气一如初见的漫不经心：“因为我是‘不独身会死星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