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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负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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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绝离最近培养了一个很好…他自认为很好的习惯,那就是『召唤江楼』。
他不是只召唤一次二次,而是每天照三餐召唤,还天天变着花招埋伏对方,然后次次都被江楼秒杀,接着再废寝忘食地研究下一回的作战计画,就这么无限恶性循环下去。
他总想,乱枪打鸟都有可能打到一、二只了,何况是像他这么专攻江楼,总有一天会赢个半次的吧?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虽然他的愿望很小,但那一天真的始终都没到来过。
于是他又不禁想,江楼真不是人,那肯定是另一个世界派来打击人的自信心的。
对方太强赢不了,他勉强安慰至少不是因为自己太弱就算了,可为什么还偏偏都是秒杀?秒杀很伤人的啊知不知道? !
有时被打击惨了,恨绝离还是会把江楼叫来,但不动手,纯粹就是想跟他促膝长谈一番,毕竟有句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觉得偶尔刺探一下敌情还是很重要的。
说不准哪天就被他问出罩门来了也不一定?虽然通常实际上的情况是,江楼还是常常光用一句话就能照样秒杀他。
比如说现在,恨绝离以一种平衡感极佳的姿势隐身在一棵枝叶茂盛的树上,边以弓箭瞄准着底下那条空旷的官道,就边随口说着:「江楼,为什么你都输不了?」
「因为你不够强。」江楼坐在另一端的粗树枝上,背倚着树干,就淡然地回答。
「………」恨绝离咬牙切齿了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改口:「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你这么强?」
江楼想了会,便开口回道:「我比别人努力。」
「努力的人比比皆是,我就没看过像你这么变态的。」恨绝离一边反驳,还不忘边回神注意底下的动静,从他所待的高度远远地就能看见在官道上来往的人,因此倒无须太费心。
这回江楼想了比较久,才又补上一句:「我比别人努力,机缘也好。」
「机缘?」闻言,恨绝离的眼神顿时亮了,忍不住就回头看向另一端穿得全身黑的男人,心想是遇上了绝世高人、还是得到了武功秘笈?最好是后者,那他就有机会偷学一下!
江楼倒没转头看他,只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我以前效命于东帝。」
所以是当官的?这答案让恨绝离有些失望,虽说自古以来四域就有各自的统治者,东域的帝、西域的皇、南域的后、加上北域的王,每一任的素质难免有好有差,但总归一句,能为其效命的人基本上也都不会差到哪去。
只是这『机缘』实在太不符合恨绝离的热烈期望,他的好奇心自然就直线下降,头又转回去盯着下方目标不说,就连问的语气都很随便:「哦…做什么的?」
「暗杀、逼供。」
「………」恨绝离二话不说就往江楼的反方向挪了挪身子,这才深感自己被骗似的沉声问:「这算哪门子的机缘好?」
注意到恨绝离的反应,江楼随即看向他的背影,边平静地说道:「如果我当初没被捡回去训练,以一个小孩子的能耐来说,可能早就饿死在路边。」
恨绝离顿时微微皱起了眉,这个好像是挺可怜的……想了想,他才又稍微被勾起好奇心地问:「不过既然效命于东帝,他怎么那么容易放人,让你去接守门人的位子?」
「那时在打仗,打了很久,我上一任的守门人承诺帮忙铲除敌军主要将领,当时的东帝就放人了。」
闻言,恨绝离不禁一惊:「每一任的守门人都这么强?」
要在短时间内铲除所有主要将领,那该是多厉害的人才办得到?
「也不见得,」江楼停顿了会,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似的,之后才接着解释:「他擅使炸药,所以最后是直接将整个营炸平。」
恨绝离想像了下那画面,旋即笑道:「那感觉也挺刺激的啊。」
「…或许吧。」
江楼的声音始终淡然,给人一种十分平静沉稳的感觉,难得听他说那么多话,恨绝离蓦然心中有种在做功德的骄傲情绪油然而生。
想想,江楼这平常多闷的一个人,还是要多和人聊聊才行啊!
见对方出神后就没回过神来,江楼这才终于开口问:「恨绝离,你究竟在这做什么?」
其实这问题他从刚刚就想问,毕竟他从被恨绝离叫来之后,两人就一直待在这荒郊野外的树上什么也没做,恨绝离看来也没有要跟他打的打算,就只是问了他好几个问题,让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问题顿时提醒了恨绝离,他连忙回神察看底下的状态,确认没任何动静后才回答:「等着暗算别人。」
大概是因为上一回四季鸟的事太刺激到陆久了,从那之后陆久就开始努力扩展人脉,决心要正邪两道通吃,导致现在他有时是去为非作歹,有时反而是去抓为非作歹的人,搞得他都快精神分裂了。
而现在他就是在等着另一头官府的人剿完盗匪窟,如果有落网之鱼,他才好直接从这一头拦截。
只不过万一这落网之鱼从别条路游走,那就是其他人的工作了,而他一个人在这枯等多无聊啊?所以秉持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精神,他就把江楼叫来了。
江楼无言地看了下毫无人迹的官道,就说道:「我先走了。」
说那时迟那时快,恨绝离当下就握住了江楼的手,握得特紧、表情特诚恳地对他笑道:「其实呢…我忽然发现你的声音还挺好听、挺适合说故事的,要不你再多说几个?」
「………」
最后江楼有没有留下来继续陪恨绝离打发时间?
这个答案,从他事后一直有羊入虎口的错觉,就能略知一二了……
一感觉到恨绝离又从远方在叫自己,江楼顿时有些无奈,明明早上才去过一次的不是?
他先前之所以每次都给恨绝离留那个印记,一方面是为了让对方改变心意时能联系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那个孤军奋斗惯了的人在遭遇危险的时候,能想到让自己去帮他。
只是正规用途从未使用过,甚至在过去几年里恨绝离连一次都没用过那印记,可自从他上一回去换药包扎完后,对方滥用的情况却是突然暴增,连无聊的时候都要把他叫过去。
虽然他不在意恨绝离这么频繁地叫他,但其实他还是很希望,恨绝离别该用印记的时候不用,反而只用在一些奇怪的用途上……
「守门人?」一名穿着看得出布料很旧、却保养良好的棉袄,打扮十分朴素的老村民见一身黑袍的守门人握着他右手脉门就忽然没动静,等了好一会才忍不住唤道。
江楼回过神,这才看着对方的脉门,淡漠问道:「你想去哪?」
「东和城,我要去看看前几年嫁到那边的女儿。」老村民随即呵呵地笑着,显得十分高兴,还提起篮子里的鸡和菜边说道:「昨天我才听村里的老陈说他儿子跟媳妇前阵子去东和城,遇到我女儿,还说她已经生了两个儿子,虽然慢了点,可我还是想去给她补一补、顺便看看孙子。哎,有小孙子多好啊,真想带回来到我老伴的坟前让她也看看呦!」
江楼习惯了附近村民的热情,听完也不多话,就只问了一句:「你要带人吗?」
「不了不了,虽然很想,可我们村子在这山里,光四周的雷就打得别人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想到其他地方还得爬到山顶来找你,我这老骨头实在没法再带两个孙子爬了。」老村民摇了摇头,苦笑道:
「守门人,我们流波村的人都知道这里的规矩,放心,我不会到时候又硬要带人回来,让你为难的。」
江楼没回话,在对方的脉门上留下十字印记,便送走了老村民,他看了看还在后面等待的五位村民,正想继续送走下一个,却忽然感觉到恨绝离又叫了他一次。
…真的这么急?江楼在帽檐底下微微皱了下眉,毕竟还是难免会担心对方真遇上了什么危险,他没多迟疑,便从一旁的石椅上起身走向另一端。
那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天然石穴,深而呈半椭圆形,平坦的地面以及光滑坚硬的灰色石壁就形成了一个终年带着寒意的空间,而从里头往挑高的洞口看去,外面便是一望无际的茫茫云海。
令人想尽情翱翔的澄净天空,连接着随光线及风向而变幻莫测的绝美云海,这一幅永恒的景色,正仿佛在真实的蔚蓝海洋中航行一般,『云舟』因而得名。
而在石穴中央、靠近洞口的位置,就立着一根石柱,上头托着一颗被雷光笼罩、隐约带着脉动的光球,江楼苍白的手才刚轻轻覆上那颗飘浮在半空中的光球,细微的电流随即遍布整个空间。
附近村里的居民从小就对近距离的雷电见怪不怪,也熟悉得很,因此那五个人只为肌肤上冷不防传来的微微刺麻感紧张了会,便松了口气等着守门人继续下一步。
然而江楼就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若无特殊要求,直接说出目的地即可。」
等眼前的村民纷纷说出不同的地名后,那五人随即不约而同地感觉到右手脉门传来一阵刺痛,还来不及细看,众人只觉得视线一糊,便已消失在石穴之中。
送走了所有村民,江楼这才将手从光球上挪开,而他的手心也早已一片焦黑。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被夔排斥后所造成的结果,直到又感觉到恨绝离在叫他之后,他这才收起不知何时已恢复原样的手,身影旋即在原处一闪。
一到目的地,江楼冷不防被右侧射来的暗器攻击,他迅速地伸手一接,才瞥见一眼就觉得无言:那是一颗馒头。
而等他再度接住左侧跟着飞来的黑影后,他连看都不想看了,光凭手感就能知道:那是一颗包子。
虽然这不是他接过最夸张的『暗器』,但一接到这种东西,他就知道丢的人根本安全得很了…那何必叫他叫得那么急,还一连叫了三次?
匆匆赶来的江楼顿时有一种颇为无奈、以至于显现在身体上的生理反应:一般来说管那叫头痛。
因此当不知死活的某人又想接着偷袭,一头撞在刀口上时,江楼扔了馒头包子,二话不说就顺势掐住来者的颈子,直接压倒在地,语气淡然却又无形中多了一丝严峻:「恨绝离,你真这么闲?」
虽然没想到一向只见招拆招的江楼会突然来这一下,但恨绝离却因不知打哪来的自信,十分肯定江楼不会真要掐死他,彻底无视正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就故意搂着对方的颈子调侃道:「江楼,虽然你难得这么热情,我是挺很高兴的…不过你要不要先看看四周?」
闻言,江楼不禁疑惑地抬头看了下周遭,房间内既没其他人在,也没什么异样,就是有一阵饭菜香不断飘来而已,他才刚想回头,却没料到冷不防就被原本压在身下的人整个抱住,毫不客气地就反压了过来,大幅度的动作还连带震动到了一旁的桌子。
情势瞬间逆转。
「我只是想请你吃饭,报答一下你上次给我讲故事,又怕饭菜凉了才这么急着叫你,干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恨绝离笑得无比奸邪得意,压在人家身上就一副不打算起来的模样。
虽然江楼比他强了不只一个层级,不过没关系,他的人品是无下限的!就算赢得挺意外、也挺突然的,不过他还是很乐于接受这个『事实』。
「你…」江楼正想把他摔出去,却忽然瞥见他身后木桌边缘有一只陶钵正因刚才的撞击而坠下,江楼当下脑海里一片空白,反射动作地就翻身护住对方,而那只陶钵也应声砸在他头上,碎片旋即散落一地。
那一刻,恨绝离震惊得只能看着护在自己身上的人,却迟迟忘了该怎么行动,直到江楼的血混着那陶钵里装着的热汤滴了下来,他才回过神急忙关切:「喂、江楼…」
为了察看伤势,恨绝离什么都没想就心急得径自掀开江楼的黑色帽檐,而这一看,他却又猛然愣住。
江楼因为被砸到的是头,一时之间脑袋里难免犯晕,可他半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脸,就隐约从肌肤传来火烧般的灼热感中知道自己大概是被烫伤了,面积还不小。
他原不以为意,但等他发觉身下的恨绝离正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的脸后,却不禁在意了起来,他的眼神随之一黯,一语不发地便直接离开。
而一见江楼的身影突然消失,恨绝离这才慢半拍地又紧张了起来,连忙用自己右手脉门上的十字印记一连叫了对方好几次,可江楼却始终没再出现。
完了完了……要是江楼以后都不理他了该怎么办啊? !
恨绝离满心以为江楼是因为他擅自揭开帽檐才气得离开,心里不禁为自己刚才盯着对方的脸盯得那么久的失礼举动而后悔不已。
唉…可是江楼的长相真的是还挺好看的啊……恨绝离有些无辜地想着,虽然不属于倾国倾城的那一类,不过已经远远超出他原本对江楼容貌的想像,只是超出得越多,他对江楼也越感到内疚。
那张长久以来一直掩藏在帽檐底下的脸庞,虽然苍白,却也十分俊逸端正,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是让他想骂娘……
你说,一个正常人怎么有办法拥有那么湛蓝清亮的双眼?连一丝瑕疵都找不着,像极了蔚蓝无云的天空,漂亮得简直能将人的魂魄吸入其中!
而且,为什么最后要用那么哀伤的眼神看着他…?恨绝离越想就越耿耿于怀,忆起对方另一半的脸为了护他,几乎染满了血,他心里涌起的内疚更是能淹没自己。
即使江楼当时用手紧捂着,可他依稀能看见那底下的烫伤究竟有多严重,远比血还令人触目惊心的一片猩红,那肯定很疼的吧……
那景象让恨绝离心里远比自己受伤还难受,虽然他平常老是嫌江楼说话惹人厌,但说到底,就是因为对江楼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才会一天到晚都想着要把对方叫来自己身边。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真正『见到』对方的情形,竟会是这样开始、这样结束……
之后接连几天,江楼都没再回应他的召唤,这件事就如同巨石一般重重地压在他心上,导致恨绝离这辈子从没如此郁闷过,甚至郁闷到连陆久都看不下去。
「喂,恨绝离,你到底是被人倒债、还是老婆跟人跑了之后才发现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最近连案子都不接,真不像你的作风。」
陆久边嗑着瓜子就边问,毕竟他从未见过恨绝离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实在是太没有真实感,为了不上当受骗,他这番话问得格外随便。
然而因为前科太多,被列入警戒黑名单的恨绝离,此刻却只无精打采地趴在桌面上,就喃喃回道:「…我害一个人毁容了……」
这似真似假的答案让陆久还是颇半信半疑的,「喔,那用你的脸跟人家换啊,反正跟你换肯定不吃亏的,而且你的脸皮这么厚,他以后还能多个挡刀挡剑的盾牌,多划算啊!」
恨绝离完全没心思跟陆久开玩笑,反而开始懊恼地改用额头敲着桌面,直像在惩罚自己似的,「如果可以我也想啊,我还比较喜欢他的脸,毁了一半也喜欢…可问题是现在对方根本连理都不理我。」
闻言,陆久却是顿时吃了一惊:「等等…喂,对方是男的还女的?」
「男的。」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想跟个娇滴滴的姑娘换长相。」毕竟那画面实在太恶寒,陆久松了一口气后,才又回头嗑起他的瓜子,边说道:「哎,既然是男的,那就好解决了啊,你何必闷成这样?」
「怎么解决?」恨绝离抓紧了那个关键字,立刻眼睛一亮就抬起头看向对方。
这转变快得让陆久呛了一下,连忙喝了口茶、顺了口气,这才迟疑问道:「咳,我说…你真的把人家毁容了?」
「别的事我不敢保证,但这件事我从刚才就是在跟你说真的。」恨绝离边回答就边抢走桌上的一整盘瓜子,为了让陆久专心回答,他甚至就连茶水都一并收走,正正经经地问道:「陆久,你说,这到底要怎么解决才好?」
面对恨绝离如此认真的逼问,陆久直觉得脸上的汗都要滴下来了,他想了想,便回答:「男人重面子,但不见得重面貌,你要是真过意不去,不如给点实际的,赔钱怎么样?」
「赔钱?」闻言,恨绝离不禁皱起了眉,虽然他不清楚对方究竟缺不缺钱,但之前他光请江楼吃烤兔肉就被拒绝了,更何况是钱这么露骨的东西…江楼会收吗?
万一江楼以为自己没诚意,反而更加惹火了他,那该怎么办?
「不妥。」恨绝离明明白白一句话就否决了这提议。
「啊?那…念在他被毁容不宜见客的份上,赔辆豪华马车外加四匹好马、一名训练有素的马夫给他代步如何?」
「他不需要。」会飞的还在地上慢慢走,那不是很蠢吗?
意思是对方已经有马了?陆久苦思了会,才又提议:「不然你给他买个小妾?否则害他以后娶不到媳妇,绝了后那可就造孽了。」
恨绝离乍听之下还觉得挺有道理,可随后想一想却觉得有哪里不好,至于哪里不好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非常、非常不好,不好到他都捏碎了手里的陶盘,才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我不同意。」
「又不是你媳妇,你不同意个什么劲?」陆久瞪了他一眼,就心疼地看着那原本用来装瓜子、现在却无辜碎了一角的盘子,在心里哀嚎了声:苦了,现在反而是他得赔钱了……
「你管不着,反正这事我不同意!」恨绝离碎了一个盘子还不解气,拿起另一个没收的茶杯就又想往地面摔,吓得陆久连忙抢了过来,就大怒道:
「恨绝离!我提议赔钱你说不妥、买马车你说不需要、买妾你又说不同意,现在碎完盘子还想摔杯子,你到底是来问我意见、还是来乱的啊?!」
被这么一吼,恨绝离这才冷静多了,他做了个深呼吸而后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旋即幽幽说道:「陆久,我是真的不想让他觉得我只是在敷衍他。 」
「这…」听到这句回答,陆久反而想气也没法气了,他尴尬地摸摸鼻子,便抱怨了下:「可他又不是女的,需要你把他娶回家养一辈子以示负责。」
此话一出,恨绝离当场愣住,而且他就愣在那、一边想着这句话想了好一会,才对着自己果决地喃喃说道:「…好主意!」
「啊?」陆久满脸困惑,他刚才哪有出什么主意?
「我要把他带回家负责,我等下就去说服他。」不,他一定要缠到江楼答应让他负责!恨绝离边说就边猛然站起身,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此刻比他还理智许多的陆久就已经连忙扯住他,格外头痛地问道:
「恨绝离,你不是不爱男色?更别提对方还被你毁容,连色都没了…而且就算你硬要把人家带回家,不只要看人家肯不肯,也要看看人家父母同不同意啊!」
「什么男色?在不小心害他毁容之前,他连脸都没让我看过,我顶多就是摸过脸、碰过手、搂过脖子还顺便抱了一次,你可别随便污蔑,我不爱男人!」针对前面那一段,恨绝离义正严词地就指责了回去,至于后面对方肯不肯的那一段,他基本上是当作没听见的。
然而这番前后矛盾的证词却让陆久更想吐血:「你连抱都抱过了,还说我污蔑你?敢情你随便就能抱一个男人?」
恨绝离想都没想,就理所当然地回道:「他不一样,那是我们培养感情的方式,不代表我爱男人。」
那些搂啊、抱的都是偷袭过程中产生的结果,虽然他也确实做得无比自然顺手,也真的觉得江楼抱起来的感觉其实还挺好的…不过那都不能成为他爱男人的证据!
这种培养方式还说不爱?陆久怀疑地上下扫视了下恨绝离,却改口反问:「行,就算你这歪理说得通,那你把他带回家是想干什么?」
「负责。」
「怎么负责?」
恨绝离这才顿了下,认认真真地思考起这件事,随后才有些气虚地回了一句:「这个…带回家就知道了。」
「………」陆久此刻看向恨绝离的表情里充满了怜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家绝离这么纯情,明明就是想把人家带回家当媳妇,自己却完全没自觉。
但没关系,他陆久交游广阔,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们家绝离不过就是爱上个男人,这他完全能接受的,他反而比较同情被缠上的那一位…恨绝离欸,这什么别扭性格的人?对方还不每天吐血五升? !
「我干么告诉你?我把他带回家关你什么事了?」被这么看着,恨绝离不禁恼羞成怒,扔下这一句就愤愤离开,直接要去找江楼说服。
而恨绝离这一走,陆久也不禁喝着茶、一边感慨地想道:他大概不是很快、不然就是要很久以后才会再见到家伙了。
恨绝离一出客栈,就开始把血当水似的往右手脉门上抹,毕竟那个十字印记比起刚烙上时已经淡了许多,他担心效果也跟着变差,自然抹得特别豪迈、丝毫不心疼自己的血。
鉴于最近一直召唤失败的经验,他边低头抹着就边快步往前走,就是想着江楼被烦到不行后,总会出现那么一次。
只是他同时也忍不住自我反省着:唉…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前阵子太滥用了?江楼还真是铁了心完全不回应他!
然而等他面前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黑影,恨绝离还没留意到自己已经快跟对方整个撞上,他的左手就冷不防被抓住,让他想继续浪费自己的血也不行。
对方的手指修长有力、苍白而冰冷,可恨绝离却从没像今天这样,如此乐于被这只手抓住自己。
他一抬起头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想确认眼前的是不是本尊,用一只手就当庭广众地在对方身上乱摸个不停。
江楼依旧是那副一身黑袍的打扮,遮得连脸都看不到,当下见恨绝离这样乱摸,他也只是淡定地说了一句:「我没事。」
「我又没问你。」恨绝离习惯性地就顶了一句回去,不满意地又摸了摸,刚伸手想去摸对方的脸时却反而被错身避开,他这才皱着眉问:「你真的没事?」
「没事。」
闻言,恨绝离的眉又紧了紧,随后想起另外更重要的一件事才稍微舒缓,转而老老实实地向男人提出自己的想法:「江楼,我想把你带回家负责。」
江楼停顿了一会,才迟疑地问:「回你家?」
「当然是回我家。」恨绝离坚决地点了点头,又怕江楼不答应似的补充道:「包吃包住一定有,你如果嫌无聊,我还能给你包玩包伴游!」
恨绝离刚说完,就不禁庆幸:幸亏刚才陆久问过他带人回家要干么,他现在才能想到要硬挤个几句出来!
「………」江楼很无言,他活了六百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开口说要包养他。
而且对方还是恨绝离…他没有贬意,就只是觉得打击有点大而已。
江楼望天,难得地不太想面对恨绝离的问题,等他想到两人还挡在路中央后,这才拉着对方的手走进一旁的暗巷里,接着两人的身影蓦然一闪,再回神时四周已是郊外的景色。
恨绝离没有迟疑,见江楼始终没有回应,不禁担心地问了一句:「你不愿意?」
江楼心里无奈,才避重就轻地回道:「你不用对我负责。」
「你救了我是事实,就算不负责,也得报答。」更何况是还因此害得毁容……不过这句话恨绝离没说出口,他现在光看着江楼就心慌得不得了,怎么可能还提这痛处?
「报答不像你的作风。」江楼这话说得坦白又中肯。
虽然他原本就不是为了要让恨绝离报答自己才替他挡的,不过他不得不说,要恨绝离拐弯抹角又不明讲的答谢或许可以,但要他老实地低头道歉道谢就难了,更何况是指望他像这样打着报答的名义来负责?老实讲,说要来报仇的他还比较能相信。
「救人也不像你的作风啊!」恨绝离像被惹毛了似的,揪着江楼就喊:「可你就是救了,我就是想报答,不然你想怎样?!」
「不怎样。」
闻言,恨绝离更是恶狠狠地瞪着他:「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回家?」
江楼不愿坦白说自己不想被包养,他困扰了一会,才回答:「我有守门人的职责。」
「你来去自如,那有什么差?大不了你白天去尽你的职责,晚上回家。」恨绝离越想就越觉得这方式可行,却半点都没发觉这样一来,自己简直跟人家的媳妇没两样……
「晚上你都睡了,我回你家做什么?」江楼顿时有种被逼良为娼的感触,他原想退后一点好避难,可恨绝离揪着他的衣服,他动不了。
恨绝离愣了下,想了想,便有些迟疑地回道:「这个…一起睡?」
「……你想跟我睡?」江楼突然不躲了,当下就反问:「睡同一张床上?」
恨绝离像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似的,忽然感到万分尴尬就硬是解释:「咳,我是说我们睡前聊聊天、交流一下也挺不错的。」
这让江楼又安静了下来,不禁再度望天───果然是他想太多了。
见江楼沉默不语,恨绝离忍不住又缠了上去,只差没抱住了:「江楼,跟我住你绝对不吃亏,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也不会对你上下其手,就安心地让我负责吧!」
「………」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保证听起来有种奇怪的感觉?加上面对恨绝离此刻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江楼却是更加无奈,「你不是很讨厌我?」
「我哪时说过这种话了?」恨绝离立即一副正气凛然地回道,可见江楼只默然地看着他之后,他的脑海里却不禁闪过那一双带着哀伤的蓝眸,这让他随后才心虚地补了一句:「老是被人追着问继承的事,总是会不太高兴啊……」
闻言,江楼回想了下是否真有这回事,可惜他只记得恨绝离以前每次看到他都像见到鬼一样,实在记不得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话,只得将话题拉回近期:「我很久没问你了。」
「所以才发现其实你这人还挺好的。」恨绝离旋即调侃地笑道:「虽然有时说话惹人厌了点,不过看在你还会陪我打发时间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霎时,江楼心里兴起了阵阵波澜,下意识地就问:「那为什么你不跟我回去?」
「什么?」恨绝离顿时一愣,这不是他刚才拿来问江楼的问题吗?
大概也是因为发现自己问得太过于突然,江楼缓了缓这莫名涌起的激动,才接着说道:「继不继承是其次,你可以先跟我回去看看再说,我记得你父母当年就不在了,后来我也没见你回家过,既然如此,那回你家、还是跟我回去,应该没有太大差别。」
「然后我就能负责了…」恨绝离听完后便若有所思地喃喃擅自补了一句,江楼还没来得及反驳他这想法,恨绝离就已经转而兴奋地喊道: 「江楼,我总算听到你说一句人话了!行啊,就这么办吧!」
「………」这真的是不讨厌他的人会说的话?江楼顿时百感交集了起来。
「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走吧!反正有你这么方便的能力,去哪回哪都不是问题。」恨绝离远比江楼这提议的人还迫不及待地催促着,一点都不像是要跟着人家回家去住,反而像是要去观光的。
在恨绝离兴冲冲地交出自己右手脉门后,他才又突然问道:「对了江楼,你竟然还记得我父母早就不在的事,我真是太意外了。」
毕竟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凭江楼这么差的记忆力竟然记得住?嗯,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恨绝离非常伤人地想着。
「因为我记得你那时在哭。」江楼回忆起那时的事,语气里不禁多了一丝温柔,在对方脉门上轻划而过的指尖,也只是将淡得几不可见的印记再度加深,而不是急着将人送回去。
只是他这一番言论,却惹得当事人大感不平:「我哪有哭?!」
「忍着没哭?」
「我也没忍着!」
好吧。江楼又认真地想了想:「眼眶泛江?」
「…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