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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小闷 ...


  •   西域,与东域遥遥相对,与国土多为平原、且四季如春的东域不同,西域境内触目所及尽是汪洋湛蓝的海,只有四散的岛屿能供人们生活其中,若欲离岛,无一不依赖船只。

      而每隔半年,西域会有一艘载满货物的商船抵达东域,其中一名男子自从下船后,便顺着沿海一路游历各个城镇,虽然他主要目的是找人,但却丝毫不放过所经之处的新鲜玩意及吃食,以至于之前在西域找的四年多加上后来在东域找的一年多,五年的时间里依旧没进展。

      但他本人倒不怎么在意,反而十分享受这样四处游山玩水的生活,甚至舍弃了能偷懒的方式,悠悠闲闲地搭船、走路,能玩则玩,能吃则尽量吃。

      比如今天他刚抵达一座新城镇后,没多久脚步就又停留在卖糖葫芦的摊贩前方───每到一个新地方,就买一串糖葫芦,这是他一个来到东域后养成的一个小习惯。

      西域没有这种小东西,所以他当初刚看到那一串串红果的时候,一时新鲜就买来吃了,甚至一吃就上瘾。不晓得为什么,每次吃了糖葫芦,他就觉得心情特别地好,毫无来由的。

      于是在接过递至眼前的糖葫芦时,心情变得极佳的男子便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精致如画的眉眼、瓷白的肌肤,加上随意以丝带绑起的雪发、眼角微微上扬的红眸,原已引人注目的容貌待男子这一笑,更是倾城倾国,让女人无限羡慕嫉妒恨,男人直想大喊:有妖孽!

      然而等妖孽…咳,等男子拿起手里的糖葫芦,毫无形象地大嗑几颗,还边咬边说话的当下,所有人的心理顿时都平衡了───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啊!

      「喂,老板,你在这待几年啦?」由于男子边吃边问,导致说话时有些含糊,被他询问的摊贩更因『其他原因』而愣了好一会,才回答。

      「我在这条街上卖糖葫芦卖三十几年了。」外表看来已颇有年纪的老板,不禁以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眼前吃糖葫芦吃到半边脸颊圆鼓鼓的男子。唉!是他识人不清、识人不清啊。

      「哦…」男子边点点头、边嚼啊嚼的,「那你知道这附近要寻人的话,到哪边问比较清楚吗?」

      「寻人?当然是去官府问啊。」老板理所当然地立马答道。

      一听见官府两个字,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等那半边脸颊终于消下去后,才假咳了一声,接着说:「这个…我其实问过了,没线索。」───哼,他才不会老实把他前几天在隔壁镇和一个胆敢调戏他的纨绔子弟大打一架,结果被官府追着跑的倒楣事说出来咧。

      「这样啊。」老板捋了捋下巴的山羊胡,想了会,才指着大街的另一头说:「不然你到前面的东行客栈问问看吧,有不少江湖人都会到那边找一个叫陆久的,这几年名气也挺大,他说不定帮得上你。」

      「陆久吗?好啊,我去问问。」男子远望着那轮廓模糊的客栈外观,随手就将吃剩的空竹签递还给店家,「老板,多谢啦。」

      陆久被店小二通知有一位名唤『白』的男子要找他时,脑海里最先浮现的疑惑便是:只有西域才会以单一字命名,但西域人找他做什么?他做『生意』可没做到南西北域去啊。

      等他下了楼,见到那坐在人群中,却格外显目、完全格格不入的男子后,那疑惑就立刻变成了惊悚───雪发血眸,这不就是十年前的传言中会操控雷电杀人的妖怪吗? !

      虽然他从没亲眼见过那只妖怪,也不清楚妖怪的长相,而且已经数年没听过类似的传言了,出事的地点离这边更是无比遥远,但实在不能指望一个妖怪不会飞啊!陆久当即就想转身落跑,无奈他这行为反而引起楼下男子的注意。

      陆久匆匆溜进自己的房间,但还没来得及关上门、放下心,他刚才避之为恐不及的男子就蓦然出现在眼前,吓得他的七魂六魄瞬间全掉光了。

      「你、你怎么……」陆久颤颤地指着他。妖怪果然会飞啊? !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掉你。」白忍不住皱眉瞪他,径自越过他走进房里的同时,还顺手把人从门口也拎进来,接着大摇大摆地入座,毫不客气地问:「你是陆久?」

      陆久不亏在江湖混了二十几年,一听出对方用的是问句,心想硬拗有谱,就旋即变脸,一副正气凛然地回答:「不是。」

      「那你刚才干么像看到鬼似的,看到我就跑?」

      「这是误会、天大的误会啊!小的转头跑自然是因为您的外表实在太惊为天人耀如星月,让小的自惭形秽不敢共处一室,于是就…」

      「停!」白越听心情越不悦,勾了勾手指,示意陆久坐在他对面后,才从衣袖内掏出一锭金子在手中晃了晃,说道:「废话少说,我只是想让你替我找个人,找到了这金子就给你当报酬。」虽然用一锭金子来找一个人很浪费,但反正不是他的钱,所以他也不肉疼。

      一见金灿灿的金子,陆久的眼神瞬间就亮了,立马乖乖坐下,狗腿道:「谨尊吩咐。」这年头钱不好赚啊!只要有奶的便是娘、有钱的就是爷,就算对方是妖怪也能当摇钱树!

      见状,白也笑得格外得瑟───这种感觉真不是普通的好啊,他早就想这样试试看了。

      或许是因为以前也常看见某人这样笑得嚣张欠扁,陆久完全没受到对方容貌的影响,反倒在心里哼哼道:他认识的那个家伙长得也不比你差!

      然而等白将金子收回衣袖内,陆久还在挣扎着该不该告知一只妖怪得先付定金时,男子便已开门见山地问道:「喂,你听过恨绝离这个名字吗? 」

      「恨…绝离?」一听见这久违的名字,陆久顿时愣住,满心的疑惑忍不住就脱口而出:「为什么要找他?」

      见陆久似乎认识他要找的人,白终于觉得这多年的寻找有一线希望了───嗯,虽然他找得不太认真就是,「因为我只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所以如果我想找回以前的记忆,就只能先找到他再说。」

      原来这人丧失了记忆?而且还和恨绝离那失踪的家伙有关系……陆久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话?」

      白笑吟吟地回道:「关你什么事?」

      「……啧。」陆久小小声地啧了一声。当妖怪的竟然还当得这么小气…不过话又说回来,眼前这人的说话方式怎么总让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种气质和外表截然不同的反差感…!

      「你啧我?」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陆久敷衍道,一边却又不住打量对方。

      「哼。」算了,他大人不计小人过。白随口接着问:「看你的样子,你应该认识恨绝离吧?那我要去哪里找他?」

      陆久也懒得在完全没威胁感的妖怪面前装弱了,直接坦言道:「这我真的不知道,那家伙打从十年多前说要找某人负责后,就再也没半点消息了。 」一提到这他就气!真是没良心的白眼狼,好歹他们当初也认识了七、八年啊!

      「所以那就是娶媳妇去啰?」

      「才不是,」闻言,陆久立刻笑得十分坏心:「他那时说过对方是男人,谁当媳妇还很难说呢。」

      「…男人?」白脸上的表情也挺精彩的,因为他从来没想过,他要找的人竟然是对男人有兴趣……等等,那『那一句话』的对象该不会就是他吧? !

      心里颇受打击的白扶额幻灭了好一会,甚至开始想着要不要放弃继续找,才忍不住先问个清楚:「那…恨绝离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啊?」如果这时手里有扇子,陆久肯定会潇潇洒洒地一甩,再潇潇洒洒地口若悬河:「别扭、死要面子、随心所欲到任性的程度,惹了麻烦也不自己收拾,老是丢给我善后的小鬼头───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跟你一样是个美人!」

      碰!

      僵硬地看向猛然站起抬脚的人、再瞥了下被对方踩烂的木椅,陆久不禁心里一抖,「你、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白咬牙切齿地回道───他就是感觉这话像在骂自己似的,莫名地不爽啊!

      在东和客栈等了一个多月,白先是透过陆久的人脉,找到恨绝离小时候住的大宅,而后才寻到一名多年前曾见过恨绝离的男人,且对方出身于一个连陆久都未听闻过的村子───流波村。

      男人名唤雷少行,约莫三十几岁,皮肤黝黑,模样就像个庄稼汉子,在依约来到陆久所住的天字一号房时,一见到雪发红眸的白,不禁旋即一愣,随后才定了定心神,坐了下来。他当下心想:只是发色眸色和那人相似而已,外貌其实不像。

      白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但没怎么在意,随口就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既然来了,那我也不多说废话了,你在何时何地遇见恨绝离、又是如何遇见的?」

      「十年前左右,在流波山,」雷少行顿了顿,白还在暗自想着十年前不就是他『刚醒来』的时候吗?雷少行就已经接着说道:

      「我还是从头说起吧,因为流波山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举例来说,如果不是十年前发生了一件事情,外界想要联系到我们流波村的人其实很困难,得靠十足的运气才行。」

      白挑了下眉,「那你就长话短说吧。」

      「好,我尽量。」雷少行点点头,便说道:「我们流波山最特别的一点,就是终年都有闪电笼罩在周围,导致无论进山或出山都冒着生命危险,所以在村民们打算到其他城镇时,通常不会往山下的方向走,而是会往山顶一处叫云舟的地方去;相传云舟内部留有夔龙的力量,而且历代皆有…」

      「等等,你说夔龙?」白忽然打断他,问道。

      「是啊。」雷少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那长什么样子?」

      「这我倒不确定,因为我们看到的就是一颗蓝色的光球……」

      「噢。」夔『龙』呢…该不会东西南北域各有一只龙吧?白想起自家西域同样龙字辈的那一只,实在笑不太出来───要是每只都那么难搞,天下还不大乱?

      雷少行见白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才又继续说:「云舟里除了夔龙,还会有一名守门人存在,村民主要就是去找他帮忙送人到外界,而恨绝离…就是十年前新接任的守门人。」

      闻言,白和陆久皆是一愣,两人对望后见对方也是一脸惊讶纳闷,便又回头看向雷少行,白更是抢先问道:「所以恨绝离现在还在那个什么云舟里当守门人?」

      「不,他大概不在了。」雷少行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十年前他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杀了几名村民后就再也不知去向,从那时起,原本笼罩在流波山四周的闪电就少了很多,而云舟也被当成禁地,甚至目前还留在流波山的几乎只剩老人,大多数年轻人都下山了,所以我们也不清楚他后来究竟有没有回去山上。」

      「但是…那家伙怎么可能杀人?」一直待在旁边没说话的陆久,这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依他对恨绝离那几年的认识来看,对方根本不可能偏激到去杀人的地步!

      「我们村里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事实却真是如此,而且当时他的头发眼睛也全变了颜色,」雷少行指着白说道:「就像他一样的白发红眼。」

      陆久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白,后者倒只是目不斜视地眨了下眼,最后才拍案决定:「总之,我还是先到你说的那个云舟去瞧瞧看吧,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线索也不一定。」

      另外两人纷纷点头赞同,而等白向雷少行问到了云舟的约略位置后,便毫不逗留地直接身影一闪,直奔流波山而去。

      见状,雷少行惊愕不已,久久才喃喃道:「他的能力就跟守门人一样……」

      陆久瞥了他一眼,心里思绪百转,最终却回答:「别想太多,妖怪嘛,总是大同小异的,有一、二项能力相近也很正常。」

      「………」

      白异常精准地抵达云舟入口后,他站在外头四处观望了一会,确认这就是自己要找的目的地,这才抬脚踏入带着寒意的偌大石穴中。

      不出意外的,云舟内空无一人,整个地方显得无比空荡,白在里面逛没多久就全逛完了,总共一间卧房、一间灶房、一间金灿灿得能闪瞎眼的藏宝室,以及其他几间空房就没了。

      虽然目前没人在、也没储存任何食物和水,但从那些器物的保存状态及经常擦拭的痕迹来看,这里肯定有人───就算没人住,至少也有个人常来。

      得到了这样的结论后,白当下就决定要等到那人回来,却没想到,他这一等就一连等了三天,还是没见到半个人影出现。

      该不会那人是半个月、一个月才来这里一次吧…?第四天早上,白不禁如此想道,正当他挣扎着要不要干脆暂时住下,来个长期抗战时,就忽然感觉后方多出了一道气息。

      他一惊,连忙转头往身后望去,就见到一名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发男人站在面前,对方穿着一身黑衣,俊逸的面容被红蛇纹路掩去了一小部份,然而最让白印象深刻的,却是男人的那一双眼睛。

      明明那样清亮的眸色,可此刻沉静的蓝眸中却只透着心如死灰的寂寞,没有一丝情绪波澜,一个人笔直孤傲地站在那里,连洞外洒进的阳光都拂不去那一肩寥落───仿佛一口千年来唯有月光轻触的古井,深邃幽绝而孤寂。

      白顿时只觉得心脏被狠狠一撞,难得地欲言又止:「你…」

      「不要再来了。」似乎是早就知晓白在这待了好几天,男人一点讶异的表现也没有,以淡然的语气说着,就边伸手轻碰对方的肩,眼见那和现在的『夔』同样雪发血眸的男子瞬间在眼前消失。

      而等白回过神来,就已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人群拥挤的大街中央。

      「搞…什么?!」一意识到自己被『抛』出来的事实,白忍不住就当场骂道,也不管周遭都是人,怒气冲冲地就往前大步迈去,顿时惹来不少人的侧目。

      等他终于想到自己也不知道被传到什么鬼地方,更不晓得云舟该往哪个方向走时,这才突然一个急转弯,拐进一处暗巷后便倏地身影一闪,消了踪迹。

      再度回到云舟,白一睁眼,就见到方才问都不问就把自己送走的男人正倚着石壁、独自坐在断崖前遥望着云海,柔和橙黄的光芒勾勒出隐约的侧脸,却有着说不出的孤寂感。

      似乎是蓦然察觉到有身后有人的气息,男人没一会就回过头来,在看清对方模样的瞬间那双蓝眸才有一丝惊异一闪而逝,而被他望住的白却又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非常、非常地快,简直像有一只小鹿快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

      这人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吧…?否则他怎么会有如此异样的感觉?白这次学乖了,选在男人伸手触及不到的地方盘腿坐下后,才略带兴奋地小心翼翼问道:「欸,你是恨绝离吗?」

      闻言,男人明显愣住了,下一刻,脸上的神情却又变得复杂难解,转过头,沉默良久才低声回答:「我不是。」

      「喔…」猜测错误让白有些失望,随即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可是既然你待在这里,就表示你认识他吧?」

      男人微微颔首,却没再回头看他。

      「那你也知道他在哪里啰?」白忍不住倾身拉近了些距离。那种感觉很奇怪…他其实对能不能得到答案并不在意,但就是莫名地想要靠近眼前这个人,更有想抱住对方的冲动。

      他甚至有种想法───就算找不到恨绝离也无所谓,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足够了。

      嗯,他该不会是遇到了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了吧?白暗自想着,一边趁机把男人从头到尾看了个仔细,外表是还长得不错,就是静了点、闷了点,而且还会问都不问地把人『送』走……啊啊啊啊不对!重点是他为什么会莫名奇妙转性,爱上个初见面的男人啊? !

      白简直想仰天大吼了,偏偏对方又在听了刚才的那个问题后,就完全一语不发,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一般,任凭白在一旁抓着头发,一副伤透脑筋的样子。

      算了!反正爱上就爱上了,不就是根木头嘛,他就不信自己没办法把对方也一块掰弯!白压根儿没想过会不会直接把这根木头『掰断』,见对方迟迟没回答,旋即恶狠狠地瞪着、颇有气势地改口问道:「喂,我叫白,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他这突然其如的转变,男人丝毫没回答的意愿。

      「不想回答的话也没关系,我帮你取一个,反正我的名字也是我自己取的。」白略为得意地摸了摸下巴,随后调侃笑道:「好吧,小闷、小默、小木头,你选一个?」

      「………」

      「不然就依你们东域的习惯,直接就名闷字默,号小木头吧。」自顾自地拍案决定后,白就径自抓住对方的手臂,眼神似狼绿得发亮,「小闷,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就好,你是不是新的守门人?」

      两人的距离在不知不觉被拉得过近,以至于来不及避开的男人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宇,在试图抽回手臂的同时就点了下头,勉强算是回答了。

      「我就知道!」拥有这种能力、又待在云舟里,不是守门人是什么?而『上一任守门人』恨绝离肯定是被他说要负责的男人拒绝,才愤而灭村,最后远走他乡、销声匿迹,之后才又由小闷来接这个位子的。

      白自觉这解释非常合情合理,脸上的笑容也就越发猥琐…咳,越加灿烂,就只差没嘿嘿两声了,「小闷,不要当什么守门人了,跟我回家吧,我养你!」

      这一番格外熟悉的发言,让男人顿时想起许多年以前,也曾有一个人这么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男人心里才刚泛起一丝难得的笑意,却又旋即被一股更深的悲伤淹没,蓝眸里的色彩又是一黯。

      见男人没反应,白也不在意,抓着对方的手臂略为施展了下力量,两人转眼间就已经出现在一处全然陌生的木造回廊内。

      长长的回廊底下以一根根木柱支撑着,与蔚蓝清澈的海水只有一臂之遥,顺着回廊深处望去,则是连接着一座依岛上山势打造的行宫,由远处望,整个建筑仿佛就漂浮在这无边无际的海面上似的,天空中甚至有不少鸟类盘桓流连。

      而四域之中,唯一拥有如此景色的,却只有西域。

      「那一座山就叫委羽之山,」白指着不远处的小山简单地介绍了下,「虽然这里的天气比东域要凉上不少,不过你放心,再冷也没山顶上的云舟冷,你一定很快就能习惯的。」

      毫无预警就被送到西域来的男人,颇为无言地看看那座小山、又看看抓着自己不放的人,随后就伸手掰开对方的手,十分干脆地打算直接回云舟去。

      毕竟知道对方也有和自己一样的能力,想拦也拦不住,白自然就不多加阻扰,只在一旁『好心』提醒:「喂,我先说了,你走几次,我就去抓你几次,看我们谁比较有耐性!」

      「………」男人这才终于忍不住心想道:他究竟是招谁惹谁了?

      最后江楼还是跑了。

      不过他前往的目的地却不是云舟,而是夔的所在。

      对于那突然冒出来、自称白的男子,他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无论是因对方问了恨绝离的事,还是亲眼见到白用了应该只有他和夔才有的能力,这都让他感到十分地困惑。

      对方问恨绝离的事或许还能解释得过去,毕竟白当时直接问他是不是恨绝离,这就表示对方并不清楚恨绝离的长相,加上后来也问了他是不是守门人的问题,因此有可能是白在山下的流波村打听到了一些讯息,上来云舟后才这么问他。

      但那种能力…为什么会有第三个人能使用?江楼在漫长的岁月中从来没遇过这样的情形,就连守门人一旦卸了任也同样会失去这种能力,更别提是有其他人能使用了。

      夔的情况只能说是例外,是他一手铸下、却无法挽回的错…也正因如此,除了一开始,这几年来他几乎没再和夔见过面,每见一次,他不曾愈合的伤口就被狠狠揭开一次,对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容貌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那躯体里曾经是谁的灵魂,当时又是发生了什么事,如今才会易主……

      而他最初在心灰意冷之下,也曾去问过夔,既然获得了自由、也不再需要守门人供血,为何不直接抹煞守门人的存在?

      他那时想着,若是自己不再有守门人的身份,那么至少他就不用等到二百年以后…但夔当时却只自嘲似的笑着,说:守门人的存在与否,不是由我决定的。

      不是由夔决定,那又该是由谁决定?江楼一直以为守门人的存在与传承,是源自上古,夔在将死之际为自己施下的护命之术,半强制性地以二百年的不老不死,换取守门人的供血,好让他能永保那一线生机,在未来得到机会吞噬足够的生灵后,再次出世重生。

      但江楼再继续问谁才能决定时,夔却什么都不说了。

      再后来,每回见了夔,对方所在的地方往往都不是东域,而是南域───仿佛与之有深仇大恨似的,一次又一次地以雷电摧毁当地那些神庙。

      但是与信奉多神的东域不同,因雨水丰沛而生机盎然的南域,人民信仰的只有一神,那就是司雨的『应龙』,因此在夔见一座毁一座的当下,南域却也每被毁一座就重建一座,彼此之间从没一个尽头。

      对于夔的想法,江楼不曾想进一步去了解,也干涉不了,如同此刻见到夔仍旧站在一片断垣残壁之中时,他也不打算开口劝对方一句:别再这么做了。

      江楼抵达时,夔正微微仰望着中央一块残破的石雕墙面,上头隐约辨视得出是一只有翼青龙的模样,而四周尽毁的建筑结构甚至还冒着缕缕黑烟,昭示着此处才刚遭到电击。

      明明始终盯着那面石雕,夔的血眸里却没有焦聚,宛若陷入了某一段的回忆里,只余嘴角那一抹不变的弧度,冰冷而漠然。

      直到注意到江楼出现后,夔这才转头向他看去,顿时加深了笑意,「真是难得的稀客啊,怎么,你想到什么好方式能解决这种僵持局面了吗?还是终于能狠下心下手了?」

      江楼没回应他的询问,反而直截了当地问道:「那种移转的能力,还有其他人有吗?」

      闻言,夔不禁挑了挑眉,「你既然这么问,就表示你遇到了?」

      「遇到了一个。」

      「原来如此。」夔回头望向他前方的石雕墙面后,才接着解释:「这并不奇怪,四时之龙里除了相柳,其他人都有类似的能力,但到了现今,你也不可能遇到另外两个了…所以你大概是遇见了烛龙,这倒是很难得,那人一向孤僻得很的。」

      「四时之龙?」江楼微微皱了眉,他对这个词没什么印象,而且如果说他遇到的那个人是夔口中的烛龙,那难道是对方转性了?否则他怎么完全不认为那人有孤僻的性子……

      「几乎被遗忘的存在罢了,东域的夔龙、南域的应龙、西域的烛龙、北域的相柳,就如同春夏秋冬代表着四域各自的季节,四时之龙也代表着四季,并各据一地,各司其职───不过我们四个之中,也只有应龙这么认真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夔旋即自嘲似的轻笑着,当初的仇恨却隐隐泛于眼中。

      江楼察觉到从夔身上溢出一丝针对某人的杀气,不禁看了下那面有翼青龙的石雕,却没多说什么,最后只简单说了句:「我明白了。」

      等江楼离开没多久,夔随即伸手一挥,凭空招下一道天雷击破眼前的石雕墙,巨然一响后,碎块已然散落在他的脚边,损裂得无法再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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