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野》鱼唷

50、第 50 章

　　高大的男人双眼无神，只能维持着诡异的状态，不断地往前。腿上被一条只有拇指粗细的铁链拴着，但他却不懂得挣脱，被拉扯回原地又继续呆头呆脑地往外走。

　　若是平常的他，这种粗细的铁链根本困不住他，但现在他明显连平常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久病在床的杨易谦就只是用虚弱的力气拉住了他的手腕，郑一便无法再前进，脚在原地踏步，连挣脱的意识都没有。就像是，原本的郑一被催眠沉睡在深处，而现在走动的人只是一个躯壳。

　　“郑一……”杨易谦声音轻轻，手指摩擦了一下郑一手臂上新长出的皮肤。他很想用力喊一声，但却只有一声无力感传出，不知道是因为太过虚而喊不出，还是因为没有办法唤醒郑一而感到无力……

　　有什么办法？

　　什么能刺激他？害怕的东西？或者是喜欢的东西？……他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郑一的情形，高大的他蹲在地上捡糖果，还小心翼翼地捧着比他手掌小十几倍的糖，一路上他一吃糖就会傻笑……

　　对！糖果！

　　杨易谦猛地抬起头，眼神发亮，语调似乎也有了点起伏：“哥，糖。”

　　“糖？”杨宇和于晓同时讶异，一个微表情只有皱眉，一个表情夸张得嘴巴眼睛都大张。

　　讶异过后，杨宇长期的冷面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他反问：“你饿了？想吃糖？”

　　于晓撑起拐杖，也说道：“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吧，吃什么糖啊。病刚好，要补补。”

　　杨易谦摇摇头，“不饿，不用了。”虽然他现在看似彬彬有礼很正常，但应激创伤还是对他一言一行存在着影响，仔细观察，就能感觉到差异，说话语调平缓，情绪无法正常波动。

　　这类患者的潜意识里会拒绝与外界的接触，长期下去，病情严重者会情绪消失，无法感知别人同等情绪，甚至感受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而选择死亡。

　　作为杨易谦的亲人，杨宇早就察觉不对劲，想起幼年时期蜷缩在衣柜里睡觉的小小杨易谦，他心里一沉，拉住杨易谦的手，让他正视他的眼睛。顺着他刚刚对糖的兴趣追问，这是有意引导他的情绪：“你要糖做什么？”

　　“用糖试试，唤醒他。”杨易谦指了指郑一。他的停顿和组织话语有点奇怪，似乎是因为太久没说话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于晓也没发现，而杨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杨宇说：“没有糖了。”

　　杨易谦眼睛睁圆，眼神透露着问句：为什么会没有糖？

　　杨宇脸色复杂起来：“你想问的，想知道什么就说出来，我才告诉你。”他开始用回小时候的方法去引导他。

　　于晓在一旁不明所以，感觉两个人都变得古古怪怪。

　　“我们有很多糖，在家里仓库，拿出来的。”杨易谦等了等，没等到哥哥的回答，只得想了一下，说了一句长句。

　　于晓摸了摸脑袋，表情变得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那些物资都被我和你哥拿去换东西了。”

　　杨易谦问：“糖也换了？”

　　“都换了。于晓的手术费、你的医疗费、还有这栋房子，都需要积分，在这个基地里，只有物资才值钱。从家里带出来的物资，几乎都换了积分。”杨宇补充道。

　　没有糖了……杨易谦抬头看毫无反应的郑一，又转头看大哥，张了张嘴，又闭上。

　　杨宇再次开口：“你想要什么？”

　　于晓看了他一眼，杨易谦明显就是想要糖，他正想张嘴帮杨易谦说，却被杨宇眼神喝止住。他迟疑地闭上了嘴，却用眼神在问，你干嘛？

　　杨宇眼神示意他，让杨易谦自己开口。

　　于晓想了半天，挠了挠脑袋，啥？其实他根本看不懂杨宇的眼神。

　　杨宇心里翻了个白眼，直接用唇语说：你闭嘴。

　　部队训练里有这一项，于晓兴奋地去解读唇语，明白意思后，他也回了一句唇语：靠！

　　杨易谦坐在轮椅，矮他们一截，所以也没发现两人在他脑袋上面演默剧。他没回应哥哥的问话，只是静静看着郑一，对方双眼毫无神采，面无表情，从额头划到眉角的疤痕平静的扭曲着，没有像平常因为主人的傻笑而生动地上扬，男人天生狠厉的面容此时也显得机械，凶狠度打折了许多，整个人失去了戾气，也失去了生气。

　　“你想要什么？要说出来。”杨宇再次说。

　　杨易谦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直到锁链扯回某人而不断晃动的声音响起，他终于开口：“糖。”

　　杨宇蹲在他的面前，按着他的膝盖，说：“记得，以后想要什么，要自己说出来，我们才会知道。”

　　于晓不清楚发生什么，易谦变得怪怪的，宇子也是很奇怪，他第一次见他这样子。

　　“好了，回去休息吧。”杨宇起身，手握向轮椅，准备推着杨易谦回房。

　　杨易谦反向抓住杨宇的手，用那双清亮的眼珠子看着他，但不吭声。眼神很明显，他在问，糖呢？

　　杨宇叹了口气，易谦的情绪短时间很难恢复过来了。他没有再勉强杨易谦说出来，答应他：“明天再带你去换糖，今晚太晚了。”

　　听见这话，杨易谦就把手收了回来。

　　杨宇示意于晓锁好小仓库的门，然后一起送了杨易谦回房。安顿好弟弟，杨宇准备回房睡觉，却发现后面跟着个尾巴，他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于晓憋了一晚上，终于能出声，立刻把心里的问题噼里啪啦全倒出来：“快说，你和易谦打什么哑谜呢？都奇奇怪怪的？我看了你一晚上的眼神，你究竟说了什么？真烦躁，看不懂！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情？赶紧说！”

　　面对这个大嗓门，杨宇只好把人拉进房间：“进来说。”

　　于晓满头雾水：“搞得这么神秘？”

　　杨宇面无表情：“我只是帮大家屏蔽一下你这个大喇叭，防止你大半夜吵醒所有人。”

　　于晓坐下：“一天不损我就不得劲是吧！赶紧说正事！”

　　杨宇：“易谦小时候有过一段时间应激创伤，慢慢调整后才像个正常人生活。但是，我发现他醒来后有应激创伤复发的迹象，他的情绪在失控。”

　　情绪失控，不单单指躁郁症那类情绪大起大落的症状，也有一类是情绪失去了调控能力，感受不到心情波动，对外界的刺激没有正常的情绪反应，最后逐渐失去情绪，关闭自我世界。

　　于晓听说过“应激创伤”，在很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身上都有这个病，但是为什么杨易谦会有这个病？应激创伤的反应可大可小，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前调节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触发？”

　　杨宇摇头：“不清楚，在他昏迷前可能看到什么场景刺激到他了。”

　　于晓：“那怎么治疗？用以前的方法试试？”

　　杨宇：“现在没有那个条件。”

　　于晓问：“需要什么？”

　　杨宇说：“一个心理专家。我现在只能靠以前医生教我的一些办法去引导他，但想恢复，得有个心理专家去给他专业治疗。”

　　于晓烦躁地拿起拐杖戳了戳：“现在到处混乱，去哪找个心理专家？怎么办？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有。”杨宇回忆，“以前易谦的主治医生说过，找到他的刺激源，就能解决。”

　　于晓：“那快去找找，他受过什么刺激？”

　　杨宇：“很早就找到了……”

　　于晓一听，激动地单脚站起来：“找到了，那就更好了，下一步怎么做？把刺激源给灭了？”

　　杨宇觉得自己脑袋更疼了，拉住于晓，“你给我坐下。”

　　于晓：“你干嘛？不着急吗？”

　　杨宇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易谦的刺激源是一个人，为了保护他而死在他的面前。”

　　于晓一下子泄气了：“所以说，刺激源早就没了，这个方法也没办法用。”

　　杨宇点头：“除非那个人复活。”

　　两人一声叹气，结束了对话。

　　夜很静，人也静了。

　　躺在床上，外面月光照进房间，杨易谦睁开了眼，盯着天花板，楼下传来很有规律的撞击声，他知道声音来处，毕竟刚刚才见过那个场面。深夜里到处安静，没人投诉楼下的噪音，显然大家已经习惯了。

　　他被这样锁着，得多久了……

　　杨易谦闭上眼，又浮现满身血污的身影，看见他时还笑了，眉骨到脸颊的长痕扭曲，却一点都不可怕，直到那人轰然倒下，疤痕平静得像失去了生命力，像死了……与记忆中那一幕多像啊……

　　那个抱着他承受住了一切毒打的小哥哥，闭上眼安静得一动不动，只有头上开着的大洞不停地冒着血，浓稠，温热，却令人反胃，他小手上沾满了血，愣愣地环顾四周，脑袋嗡嗡，听不见声音，只看见那些人贩子讥笑的表情，和一群埋头不敢出头的少年。

　　不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他快死了……

　　杨易谦猛地睁开眼，又进入了小时候最怕的梦，他试着合上眼，但脑子停不下来，什么画面都涌现出来。他索性不睡了，睁着眼睛，就这样平躺着看天花板一夜。

　　第二天，杨宇来开门的时候，就见躺在床上的杨易谦双眼清醒地转过头，他没有想到他一晚上没睡，说：“醒得这么早？起来洗漱一下，带你下楼认识大家。”

　　杨易谦沉默，也不说自己一晚上都没睡。他撑着手臂起身，杨宇过去搀扶他，简单洗漱过后，坐着轮椅被抬到楼下的客厅。

　　小别墅的客厅很大，中间一张深色大地毯，围着一圈沙发，没有茶几。他们下来的时候，沙发上已经坐了几个人，还有一些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聊得很是热闹。

　　看见杨宇扶着杨易谦下来，群聊戛然而止，大家纷纷抬头看向楼梯，像观看什么神奇动物一样，带着好奇和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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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之前要更新，遇上了网站技术升级，就拖延到了今天才更。
本周末还会再更新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