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落叶俱归根 ...
-
浩瀚九天,茫茫云海。
几位衣着华美,器宇轩昂的仙君正在手谈取乐。
“听说凤羽宫的羽凰姑娘闭关修炼了。”其中一位忽然说道。“你们说她会闭多长时间?”
“非也,羽凰姑娘乃是因为三日前那一场大战伤了元气,正养伤呢。”另一位摸着棋子摇摇头。“哪是什么修炼?”
“不对,我听说是因为云伽神君驾鹤西去,羽凰姑娘受不了打击才避世不出的。”又一位反驳。
“是因为养伤。”前者不服气。
“是因为伤心。”后者也不相让。
“养伤!”
“伤心!”
………………
两位互不相让,争得好不热闹。
“唉,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第一位说话的无可奈何地哀叹。
其余众仙俱嗤笑不已。
究竟事实如何呢?还要从三日前说起。
羽凰抱着躯体冰冷的云伽,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没有了云伽,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没有了云伽的羽凰要怎么办?
不,没有云伽的羽凰将不再是羽凰。所以她不可以没有云伽。
她必须要救他,必须要!
羽凰站起来,眼中满是坚定决绝。
佛家的至圣之物一定可以救他的。她只要找到另外一半佛舍利就可以。
一定可以。
凤羽宫殿门缓缓打开,她抱着云伽往里走去。
花要飞一般从里头冲出来,神色惶急。“羽凰,你没事吧?”视线落在她怀里的云伽身上,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没事。”羽凰平淡地回答。
“那云伽神君他……”
“他不会有事。”仍盘平淡。
“我要告诉你,我……”
花要急急地想说出心中藏了千万年的话,却被羽凰平淡如水地打断。“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吧。”
都知道了,你回去吧。
就是这样?
回去,吗?
那他这十几万年的等待寻找又算什么呢?那千般艰辛万般苦又算什么呢?
回去?现在的他连该把自己放在哪儿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回哪儿去?
耳边似有浅淡爽朗的笑声传来,他神识有些恍惚。
“你很喜欢喝梦浮生?”
“嗯。一饮浮生梦,梦里酒悠悠。”
“既如此,你就叫酒悠悠吧。”
“不要,像个女孩儿。”
“那就叫酒悠。”
“不要……”
“就这么定了,我觉着好听。”
就这么定了,我觉着好听。她亲赐的名啊,怎么能不要了呢?为什么就不要了呢?
当初的把酒言欢还历历在目,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为什么?”他实在不想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羽凰脚步一顿,却未回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往里走。
让它过去?让它过去!
花要如遭五雷轰顶,僵立当场。
原来都是不在乎了吗?所以这般淡漠如水。
物不是,人更非。他该何去何从?
无视他的失魂落魄,羽凰已步入殿内。倏而眼前一暗,是音绯墨。
冰蓝色发丝划出美好的弧度,略显苍白的俊脸上隐含怒气。嘴角残留的血迹昭示着主人受伤非浅。
“让开!”羽凰的声音冷冷的,带着命令意味。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音绯墨彻底被激怒,冷言讽刺。“死了一个云伽你就活不下去了吗?死了一个他难道你就要让全世界陪葬吗?”
“是。”羽凰答的快而干脆。
“给我一个理由。”音绯墨听到那个字后眼神暗淡下来,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多问一句。
“这世上只有一个他陪了我千千万万年;只有一个他在乎我所有的喜怒哀乐;只有一个他为我而生,为我而死,为我而存在。”
羽凰奋力挣开他的手,想快点摆脱他。却在此时怀里掉出来一物事。
明晃晃的,是那半颗佛舍利。
她忙不跌俯身去捡,竟忘了使用术法。
这就是云伽的命,她不能丢。
下一秒奇异的事发生了,原本清透的珠子散发出幽幽蓝光,冷然雅致。似蠢蠢欲动。
音绯墨失神地看着这一幕。
羽凰侧头,瞧着他秀俊嫣然的脸庞,徒然福至心灵。
“你是不是说过你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而且灰飞烟灭?”羽凰倾身而问,急切而慌乱。
音绯墨不知所以,凭直觉点头。
手上一个不稳,怀中尸身差点跌落。羽凰紧了紧双手。静静闭上眼。
果然如此啊。
原来这就是所谓因果。
那么,就让她来了结这段错综纠葛的愿。
将云伽轻轻放下,再睁眼已是一片坚毅。
不知谁的叹息被风吹散。
她的声音轻柔得令人沉迷。“音绯墨,我问你借件东西,你可愿意?”
“什么?”音绯墨似被迷惑,忽略了她此刻的异常。
“你的命。”
突然的冷厉让音绯墨措手不及,只见羽凰满眼的决然与杀气。
“为什么?”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同样的问题。
羽凰转着手中半颗珠子,笑得蛊惑人心。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母亲为什么会死吗,我现在告诉你,罪魁祸首就是你。”
她平淡的语调中透着狠厉,音绯墨来不及心惊,就听她接着说道:“我手中这半颗珠子是佛家至宝佛舍利,而你,就是另外半颗。”
“神物佛神投入魔胎,灰飞烟灭对她来说已算便宜。你既然那么想找到仇人,我便帮你圆了这个心愿。”说着手腕一转往他颈间袭去,迅疾如闪电。
音绯墨早已呆楞,忘记了闪避。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还无法接受。
那厢音魖却是将她们的对话尽收耳中。心中的猜想一朝被证实,他也并无多少惊异。只是儿子命在旦夕,乱了他阵脚。
心念过时,他已旋身而出,挡在了音绯墨面前。
“挡我者死!”羽凰发如飞针,衣带劲风,招招致命。饶是音魖术法卓绝也招架不住,一个不小心就被她扼住了喉咙。
“我说过,挡我者死。”羽凰轻轻一拧,就像摘取了一朵小花,毫不费劲。却真真实实地结束了一个生命。
她从来不自认为是良善之辈。犯了她的忌,就别想好过。
音魖虽没为音绯墨争取太多时间,却也足够他理清思绪。他是佛舍利,是佛界圣物。母亲因为承受不住她的正气而死。羽凰要他的命是为了救云伽。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又是这么复杂。
怪不得佛祖说羽凰可以给他答案。这方式,当真是好呢。
哼,以为他会任其宰割吗?真是笑话!
正准备反击,却听到一声脆响。
他看到,音魖的头颅无力地垂落,轻飘飘的像一张纸。那是因为他的喉咙被羽凰生生扼断。
而那凶手,却是一派安然。
呵呵,心硬如铁,他总算是领略到了羽凰姑娘的狠辣决绝。
原来她真是为了云伽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包括滥杀无辜,包括敬她爱她的子民。
“哈哈哈……”音绯墨放声大笑,笑得凄凉,笑得绝望。
这世间只有一个云伽能入得了她的眼,只有一个云伽是他在乎的。他盛开就是她的祭品。那他倒要看看她是否当真绝情绝义。
心念一动,转瞬就来到了花要身后。
他的手,像她的手掐住音魖的脖子一样掐住了花要的脖子。
羽凰转身,两相对峙。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音绯墨平静地说,“那用他的命来换可好?”
“可以。”羽凰毫不犹豫脱口答道。
何其冷心,何其无情。
花要听闻这话,心已凉透。此刻他巴不得死了才好,至少不用受这锥心之痛。
身后的音绯墨比他好不了多少,他自己都能感受到那只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冷笑,极其诡异。
“那我要用芸芸众生的命来换呢?”
“各凭本事。”羽凰甩下四个字。面色森冷,冰冻三尺。
“呵呵,好一个各凭本事!”音绯墨忍不住要喝彩。“真是好啊。好!好!好!”
连叹三声,端的是气贯长虹。可心底有多苍凉,只有他自己知道。
手微微施力,轻巧地结束了身前人的生命。
反正留着他也是受罪。
手一松,任他身体萎落。
“一命换一命。”他笑着说,随即引起熊熊业火,自焚当场。
烈焰汹汹,火舌瞬间将他吞噬。他却笑得更欢快。
“羽凰,若有来世,我定要讨回这一命。”
声音渐远,却似舍不得飘散,回旋反复。
羽凰静静看着,仿佛事不关己。
若是云伽在,定能发现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她错了,却不悔。
云伽于她,是世间唯一,是不可或缺,犹甚生命。
她抱着云伽坐在殿门前,心底无限怆然。
她已拿到完整的佛舍利,为何却更显无力?
面对这面目疮夷,空寂一波波袭来,无可抵挡。
“云伽,我终于可以救回你了。”她的声音虚弱至飘渺,杳远无迹。像是在对云伽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在凤羽宫门口坐了三天三夜,她才重新踏入内殿。
传令六界:“自此闭关,惊扰者死!”
朱门徐徐合上。她得世界重新陷入一片漆黑。
很像当年,在那个山洞里,只有她和云伽两个的时候。
*^_^**^_^**^_^**^_^**^_^*
西天佛境。
檀香冉冉,一派庄重祥和,佛的梵唱不绝于耳,空灵渺远,悠悠扬扬,散扬至浩瀚云海。
云浪中,一团蓝光由远及近,渐渐地能看清里头女子的轮廓。
她宁静地,优雅地漂移至佛爷面前,仿佛穿越万水千山,转过前世今生。
她,便是言说闭关凤羽宫的羽凰姑娘。
佛平展双臂,接过她。合眼浅吟,“佛渡有缘人。”
不及一个风云变幻,莲台上早已了无佛的踪迹。利落得仿佛自始至终从未有过。
“阿弥陀佛。”众佛陀齐齐唱响佛号。
那杳远的佛唱,响彻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