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成凰》画铭

35、木石本无心

　　光影迷蒙,烛火摇曳的卧房内,一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那人一身天青衣袍,雅淡秀致,一双秀眉紧蹙,好似正强忍着巨大的磨难.可他明明是昏睡着的,外者看来倒像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然则非也,此人便是君清,亦可说是君陌言.捆着他的不是一般的绳索,乃是音绯墨化出的定魂索,专对付像他这种生魂的.不仅如此,音绯墨还在他体内下了一个禁令,他不解开此令君清就无法醒过来,而且必须忍受一波接一波的切肤之痛,全身各处无一幸免.若不是如此,羽凰与佛陀聊了这么些时候,君清早该醒了.

　　羽凰一手支头斜倚在靠椅上,似有若无地瞥着眼前这副景象,十分随意道:"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动他"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音绯墨就隐在她身后,看不见摸不着,但她知道他就在那里.
　　音绯墨笑道:"这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了."是的,他讨厌的东西能留到现在,已是难能可贵了.若不是应了羽凰,他可没耐性做这些事.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羽凰本也是随口说说.眼见着君清眉头越皱越深,她随意道:"现在可以松了他了吧"
　　音绯墨没有动作,羽凰又说:"你我在这,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
　　“这点小事可难不倒你吧"音绯墨貌似很悠闲.
　　“懒得动手."
　　这个理由倒颇为音绯墨受用,羽凰刚说完他就吹了口气,散了那绳索,同时也除了禁令.

　　不多时,君清就悠悠醒转.因为是靠躺在床头的,他甫一睁眼,就对上了羽凰那双读不出任何情绪,深不知几许的眼眸.似明非明,若即若离,像是清涤,偏又透着几分犀利,仿佛能看穿他的身体,直直看进心里去,让一切事物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君清并不是第一次见羽凰,也十分清楚她的身份,可他仍是不由自主地被她震撼,为她折服.第一次见她,他只是知道她的身份,却不能完全体会那万古神尊是个什么概念.他那时也仅是目睹她绝世的气度,傲然的风范,其他的再无甚感受.而今次见她,他却是能极深刻地领会她那个身份的内在涵义,若说君陌念是仙姿清冷,那么她就是天生王者.她给人的,是绝对的压力,魄力,极致的压迫,让人不得不为之俯首,对之膜拜.
　　这样的她,让他一时说不出话.
　　音绯墨扬眉轻笑,暗道羽凰不愧是羽凰,君清就只是这么看着便僵动不得,还谈什么逃跑!

　　“君陌言,"羽凰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你既是君陌念的弟弟,又为何要害你的亲哥哥呢"
　　初听见羽凰这样叫自己时君清满心的震惊，只是奈何在她的威势之下他无法作出任何类似于讶然惊异的表情，只能木然以对。这就是所谓的内心波涛汹涌，表面风平浪静，只是他这风平浪静完全是被逼出来的，他着实委屈。
　　见他这副样子，羽凰心知自己是玩得过火了，便放松了些。好在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好歹也做了几百年的生魂，她这一松他还勉强能说出些话语。

　　“你什么时候知道青灯的秘密的？”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的这个。自被击昏他就知道定是事情败露了。
　　羽凰想想还是觉得要同他解释一遍太过麻烦，遂不予理会，岔开话题说：“这个嘛，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君清本想回她一句“这也不劳你费心。”可一看见她那副‘我不是在同你商量’的风度神情，便自发打消了这念头。又想到她那个问题，心里突然升起的恨意将他的敬畏消磨了一大半，略带些愤愤地哼了一声，道：“像他那样的人，竟也配得道成仙！我就是恨，恨他那样高高在上，不可攀附，而我却沦落得如此不人不鬼。”恨意陡涨，他再顾不得畏惧，抬眼对上羽凰的，眼中怒火熊熊，仿若眼前的便是君陌念，咬牙切齿道：“凭什么啊凭什么？凭什么！”

　　羽凰姿态优雅，形容十分慵懒，只那么静静地等着。待他怒意稍熄，才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君清刚平复下心绪，乍一听到这个问题有点摸不着头脑，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亮身份，现威势，告诉自己在她面前不要这么狂妄吗？可这于她，似乎不需要吧。他一时搞不懂，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见他有反应，羽凰接道：“你觉得我的容色算得倾国倾城吗？”
　　君清更是糊涂，问这个又是做什么？难道想让他违心夸她一句？这个好像也不像是她这种仙者会干的事啊。
　　别说君清，就连音绯墨一时都摸不清她的想法，不禁腹诽还真是女子心海底针。
　　君清还未回答，羽凰已接着说道：“我容貌一般，说不上漂亮，对吧。”她稍微立起些身子，逼视着君清问道：“那么你觉得我那样一个身份是否注定应该貌倾苍生呢？”
　　音绯墨和君清立时明白：原来在这等着呢！

　　虽不愿回答，君清还是弱弱说了句：“不该。”
　　“那么我是否生来该受苍生敬仰，万人膜拜，顶礼朝奉呢？”羽凰又问。
　　虽然知道凭她的气度让众生不得不敬畏敬仰，但这确实没有该不该一说，君清遂答：“不该。”
　　羽凰乘势说：“既如此，那么你凭什么认为君陌念不该得道成仙，而你该呢？”
　　君清无言以对，他并不是个糊涂人，只是被嫉妒蒙了心。此时此刻，他真的无法言语。
　　羽凰只要他明白就好，并不想与他为难。遂转移话题：“告诉我，这事是谁指使你做的？”
　　“我不知道。”君清没有说谎，他是真的不知道。“我四处飘荡，无处容身，那一日突然有一股吸力将我带到魔族，来到音姬公主面前，她只说要我替她办事，会让我如愿以偿。我得知是对付君陌念，正中下怀，想也未想就答应了。而后一黑衣女子出现，念了几句咒语，我就附到了这副身体里。我确实不知道那女子是谁，从头至尾都是音姬公主在同我交接信息。”
　　羽凰相信他说的，这时候他没有必要骗她。那么幕后黑手定当是那女子，可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做这些事？

　　羽凰一时想不通，就在她凝思的当口突然闻得一声痛哼，而后有重物倒地的声音。她暗道不好，定睛一看果然是君清俯身倒在了地上，已是没有气息。
　　她回转头，望向那一片虚空，直视音绯墨双眼。他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点不觉得杀人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深以为然的样子。羽凰略感恍惚，还真是不小心，还真是大意了啊。他在身边这么久，表现得玩世不恭，她便忘了他是人神魔三界畏惧的魔王，她便忘了他曾何等残忍。真是活太久脑子不行了吗？还是她太自以为是？
　　羽凰只是直直看着他，脸上难得的有些严肃，音绯墨不禁好笑：“我只是替他摆脱了这不人不鬼的身份，早些送他去投胎。”

　　羽凰并没有问，可他却解释了。虽然这只是借口，他杀君清不过是看他不顺眼。然他却做了不该做的事，他需要解释嘛？他不是从来不需要向谁报备他的处事作为的嘛？偏偏羽凰听了他的话还是无甚反应，冷若冰霜。本是笑羽凰，现在他倒自嘲起来了，真是多此一举！
　　羽凰才不想管他说了什么，她总算认清了，木石本无心，何能让他有情？音绯墨？哼，她会小心的，再不会轻信。他若于苍生不利，她定会以死相拼！
　　音绯墨不知道，这一次再平常不过的随性而为竟会成为他以后甚至永远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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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静山空，莽莽郁郁的苍林外，是一凝如碧的清波，随风荡漾。月映潭影，微风过处，阵阵馨香。如斯景致，纵使是仙子，也不禁为之倾倒。
　　墨埙便是如此，他最是喜爱自然风景，也极爱游山玩水，这般美好情景，他怎能不醉？
　　紫色锦衣在风中翻飞，轻扬，好不惬意，好不清爽。他好想就这样长眠于林中，常听莺啼鸟语。

　　正当他陶醉不可自拔之时，一道蓝光劈过，直削他脖颈而来。好歹他也是个有修为的仙者，怎会连这点小攻击都躲不过？一个侧身，便轻而易举避过。他急速翻掌，化出长剑，带着劲力直劈前方而去。可那团蓝影就像是逗他玩一样，既不给他机会又纠缠不歇。
　　风驰电掣地交战几个回合，他却仍不能击破它，反倒被它牵引着，失了主动权。一时气急，他收了长剑，凝神聚气，决心集毕身修为发出致命一击。孰料他这一击还未发出，人便已神魂颠倒，被吸入一个漆黑的大洞之中。
　　大洞似无底无壁，空空如也，他一直下落，却无法借力，也无法使出术法，只能由着自己一直往下，往下，等待那迎接他的未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快要魂飞魄散。此时终于是着了陆，可他来不及察看周围就已昏倒在地，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