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成凰》画铭

16、相思不相思

　　花要醒过来后不仅身上不痛,而且眼前所见也与方才不同.
　　他明明记得昏迷前刮了大风,那风折树断枝,飞沙走石,可是为什么现在林里一派完好,一点瞧不出狂风肆虐过的痕迹
　　还有他明明重伤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为什么现在就跟没事人一样
　　还有那些贼匪,他们怎么不见了

　　带着种种疑问,花要抖了抖身上灰尘,捡起地上因被打而掉落的药篮.看着被摧残的药草,他心中不免惋惜,这是要拿到镇上药铺去卖的,现在看来得重新采过.
　　幸好天色还不是很晚,要采也还来得及.不过他得赶快,妹妹和娘亲两个女子在家,他不放心.

　　羽凰坐在原地看他有条不紊地做完一切,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她。在她看过的戏本子里此种情况下英雄救美的侠士一般会对被救的小姐说:“姑娘你孤身一人上路不安全，不如告知在下家住何方让在下送你一程。”虽然花要不是侠士，可也不能这样对她视若无睹啊。而且现在还有要走的意思,她不免有点不爽,使了点小术法让他脚下一绊,又跌了个四仰八叉.

　　其实她是误会了,花要不是没注意到她,他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那时她身上的网已除去,看起来没什么损伤,他以为她只是想坐着歇歇脚,便也不好打扰.
　　并且他赶着去采药,实在无暇顾及太多.

　　又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揉揉摔疼的膝盖,花要暗叫倒霉,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好像今年不是他本命年啊.
　　摇摇头,他又继续往前走,还是采药的事重要.
　　没走几步就被羽凰叫住:"喂!你就这么走了"

　　这个好像是那姑娘的声音,花要顿住脚步,回头望一眼.羽凰还是没什么表情,平静无波得出奇,哪怕刚刚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哪怕方才喊他的语气不是那么友善.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又好像所有事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
　　羽凰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花要觉得奇怪,明明是个小姑娘啊.
　　虽然怪异,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姑娘是在和我说话"

　　白痴!不是你是谁!羽凰很久没骂人,今天被他逼得差点发火.但她还是忍住了."你觉得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当然还有,不过他不是人.而且音绯墨也睡着.
　　终于缓过神来,花要讷讷道:"姑娘,没事了."敢情他以为她是害怕。
　　“我知道没事，”羽皇差点不耐烦，“我是问你就这么走了吗？”
　　花要点头。
　　“不带我走？”
　　“为什么要带姑娘走？”花要当然不会以为羽凰要以身相许,因为他太寒酸,而她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他不会有非分之想。

　　羽凰再次肯定他是白痴，都说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他怎么就不开窍呢？
　　“因为我受伤了。”羽凰说着将右手袖子往上撩，立时一片殷红出现在花要眼前，像是拉了条大口子，而且还在不断流血。
　　羽凰将手往前一递：“你看。”

　　花要顿时急了，快步上前抓起她的手，看到那鲜红的血就好像他自己受伤一样痛苦。他忙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将她的伤口包扎好。
　　忽然想到背上有草药，他一阵欢喜，继而又想到草药损坏了，又一阵失落。只能先将她带回家了，家里有药，花要这样想便也这样说：“姑娘你受伤较重，在下家里有药草，不如你先随我回家吧。”
　　“好。”羽凰当然乐意，她弄个障眼法骗他为的不就是这个嘛，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耍他一耍，也许是因为无聊，羽凰觉得。

　　很顺理成章的，羽凰便在花要的搀扶下往他家走去。
　　经过交谈，羽凰知道他叫花要，家里还有妹妹和母亲，生活贫苦，靠采药卖为生。
　　花要也知道她叫羽凰，是从很远的地方来投奔亲戚的。当然这是羽凰编的，戏本子里的小姐大部分都这么说。
　　花要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羽凰到底是怎么受的伤，好像那贼人没有碰过她啊。许是被大网罩住时弄伤的，他怎么想都只有这个说得过去。

　　音绯墨彼时已经醒过来，不过不想拆穿羽凰的把戏，既然她想玩就让她玩。他躺在上面看着就好。
　　于是音绯墨也一路随着他们到了花要的家，只不过羽凰在下面，他在上面。
　　花要家确实穷，穷得叮当都不会响。那是一栋黄泥土房，看起来不小，还有一个土围的院子，但是很寒酸，尤其在住惯了琼楼玉宇的音绯墨看来。

　　羽凰倒没觉得有什么，曾几何时她还住过山洞呢，虽然那时她还是只凤凰。
　　这小屋看着挺好，院里还有小鸡小鸭，这种田园生活羽凰谈不上喜欢也不讨厌。
　　花要家门前有棵大树，那是羽凰在九天没有见过的一种树，叶子小小的，看着很漂亮，没有结果实，看着好像不会结果实。

　　花要的母亲年纪不很大，五十多岁，一脸慈祥，看着花要将羽凰扶进门很关切地上前询问她怎么了，之后也是对她百般照顾。但羽凰总觉得花大娘看她的眼光很奇怪，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打量又像在研究，带着某种兴奋又透着不安。
　　羽凰觉得许是自己多疑了，花大娘不过是朴实的农民，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

　　而花要的另一位家庭成员，他妹妹花籽对她好像真的不大友善，从她进门那刻起就没给过她好脸色，从始至终对她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不过羽凰并不在乎这些，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
　　她不明白，自有人明白。所谓旁观者清，况且精明如音绯墨，一眼就看出花大娘还有花籽的想法。
　　不过他不会告诉羽凰，看得出羽凰不希望他管这件事，所以他乐得做壁上观。

　　花要说她伤得较重让她在这多歇几日,当然这个伤势较重也是羽凰做出的假象.她并不介意在外多玩几天,君陌念反正找不到她,到时候回去随便编个理由就行.
　　花大娘也十分高兴她留下来,晚饭后就拉着她闲聊.
　　羽凰虽然不喜欢罗嗦,但对老人还是比较尊敬的,所以也很耐心地听她讲.

　　与花大娘的聊天她多半是在听,这让她了解到花家曾经也是大户人家,几代为官,到花要父亲这一代才败落下来,而且是在花要十八岁时.
　　由此可知,花要以前也是过过好生活的,而如今这般他居然没有颓败,没有怨天尤人,倒值得佩服.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是羽凰在戏本子里看到的话,书里说这样的人值得佩服。
　　她还了解到花籽并不是花要的亲妹妹,而是他父亲捡回来的.知道这个消息羽凰大概明白花籽为什么看她不顺眼了,应该是花籽喜欢花要,看到花要把她带回来不自觉产生了敌意,戏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花要学过医,平常除了卖草药赚钱,也会给人看诊,他们村里许多人都信得过他的医术,找他看病.花籽也会做些绣活拿到镇上卖,所以他们的生活虽然清贫,倒也不算太难.
　　听着听着羽凰觉得不对味,这花大娘简直是在向她介绍家族史嘛,而且一直强调花要为人朴实勤劳什么什么的,她怎么听怎么感觉这像在相亲.
　　用神识一探,花大娘还真是想说服她嫁给花要,这让她接受不了.花要虽然长得不错,人品也好,可是她又不是人,而且年龄大得可以做他老祖宗的老祖宗的老祖宗,嫁给他恐怖了点.

　　趁花大娘还没有进入主题羽凰得赶快脱身,可是贸贸然走掉好像不礼貌,这个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正踌躇间花要叫她去换药,真是救星啊.她说了句失陪便以光速奔逃.

　　花要边给她上药边说:"羽凰姑娘,你亲戚住哪呢需不需要我帮你找"
　　因为没受过伤,所以也没人给她上过药,花要第一次给她包扎她没看清,这次她要好好看看.正兴致勃勃地观看他换药,忽然听到他的问题,随便答了句:"不清楚."
　　“啊不清楚"花要讶然.
　　“对,我随便找找就好,找不到也无所谓."羽凰仍没反应过来.

　　听她这么讲,花要却急了,包伤口的手顿了下来:“那你要怎么办”
　　羽凰比他更急,她还没看见他怎么系的呢."你先把它包好."
　　她这一说,花要才注意到没包扎好,便不再说话.

　　这次羽凰学会了,要是以后云伽受个什么伤她也好帮他,虽然云伽比她还会.
　　花要刚想开口说什么,羽凰却先他一步:“门口那棵是什么树？”
　　“相思树。”
　　“相思树？”羽凰有些印象，有些戏本子里提过一种豆叫相思豆，好像就是这种树的果实。“它的果实是叫相思豆嘛？”
　　“是的。”花要望着门外，长长的睫毛垂下，眼神似有黯淡：“不过很奇怪，这棵相思树从来不结果，谁都不知道为什么。”
　　“是吗？”羽凰若有所思：“带我出去看看吧。”
　　“好。”花要欣然答应。

　　相思树看起来很健康，不像生病也不像有虫，羽凰以神识探了它内里，也没发现什么，这倒是怪了，它怎么会不结果呢？
　　羽凰虽没表现出来，但花要知道她在苦恼，笑说：“这棵树没病，它就是不结果，有人说它是某个痴情人化成的，它在等它的有缘人。”

　　羽凰不以为意，这不过是凡人寄托美好愿望的托辞，它不结果估计是环境或是其他因素所致，无关风月。
　　相思树不结相思果，真可谓相思不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