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文字D][凉拓]Illumination》方久

20、Chapter 18

　　“你是要我故意输给你吗？”
　　藤原拓海脸上隐隐现出愤怒，自练习时FD遭遇“意外”时就压抑在心底的尖刺几乎要冲了出来，使得路灯下车手的面容显得有些阴郁。

　　对面银灰色Evo六代的对手轻佻地压低语调，声音像条蛇在草丛间滑腻腻地游走：“我可没有这么说啊，我只是希望你等会儿比赛别太努力——毕竟我那些流氓朋友……你也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不是吗？”

　　那一头车门砰地合上的声音像是提醒了藤原拓海，他默默地收回视线，这才如平时一样坐进了AE86的驾驶座，但刚刚系好安全带，松本修一关切的问话便从车窗外传入耳中：
　　“藤原，没事吧？方才是发生了什么？”
　　藤原拓海扭头看向他，降下了车窗，松本只感觉他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他说有一群流氓正开车往这里赶来……”
　　藤原拓海把那些话原原本本复述给了松本，话没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又拧起眉头，他整个人再次现出压缩的空气被推向火星前的状态。显然，即便是专注力一再被高桥凉介赞为可媲美专业车手的藤原拓海，自练习那一场“意外”之后也不自觉被某种压力催逼着：“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们……”

　　“别担心，”松本修一试图学着领队平时的样子，温和又沉着地打断了他，“无论如何，先专心拿下这场比赛，这才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吗？”
　　“我知道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藤原拓海点点头，随后升起车窗转了回去。
　　松本退回两步，在车手的脸上重新确认到熟悉的平和与坚定后，自己在心里也不由得稍稍放下一点悬起的重量。他目送着AE86稳稳地在对手的EVO后刹停、史浩上前准备倒计时，想了想还是朝正等候在距离起点不远处的高桥凉介走去。

　　“Go!”
　　两车相继冲过起跑线，只留下排气管如海浪般的轰响震荡着凝滞闷热的空气。高桥凉介单手插在米色休闲裤的裤兜里，眼见两台车的身影飞掠过弯道，这才收回目光。他注意到走来的松本脸上混杂了犹疑和担忧的神情：“怎么了？”
　　“是这样，就在出发前，对手和藤原说有一伙流氓要来这里找我们麻烦……”松本这回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虽然还不确定这话的真假，我也告诉藤原专心比赛，但实在没想到对方赛前会搞这种小动作来影响我们。”

　　一旁的路灯似乎是由于电压不足而闪了几下，这令那些向光源聚集的飞虫们一时迷失了方向。
　　短暂的阴影也因此从头顶扑了下来，不过很快就被灯光又一次驱散。高桥凉介瞥了另一头结束上坡赛的EVO和那正向山路张望的对手，目光微沉：“这话可能是真的。不过之前计划远征时我也考虑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至于藤原——”
　　松本追着未竟的话音看向他。
　　“相信他吧。”
　　高桥凉介远远望着消失在黑夜里的山路，他的面容仿佛昏暗中格格不入的大理石雕像，不安定的灯光仅仅只能动摇身后延长的影子。

　　AE86保持一个不太紧迫的距离追在后方。随着每一个弯道在面前展开，前方EVO银灰色的身影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全部进入眼中，却又渐渐替换成想象中的Impreza。
　　——那个在秋名山被超越、又在后来不断打磨着藤原拓海的形象。
　　有很多词汇可以指代它，比如4WD、新款车、父亲设下的又一个考验、一道横跨在AE86前的鸿沟等等。它们被凝聚起来，然后好像在慢慢地与前方的EVO融为一体。

　　距离下一个右转弯已越来越近，EVO亮起了刹车的红灯。
　　但86却还在一点点地加速，一点点地逼近横亘在前的那一线，还差着一些、还有一些……
　　这个右弯是这条下坡路出了名难以攻克的难关，许多慕AE86之名的观众都守候在此，然而他们的惊呼都被淹没在山呼海啸般的轰鸣里。
　　“86竟然还不减速？那车手是疯的还是个不要命的？！”

　　“嘎——”
　　急剧减速的前轮和路面摩擦出极其刺耳的尖叫，引擎和刹车碟的热量化为有形的浪潮，逼得观众和草木都纷纷倒退。
　　“轰——”
　　踏下油门的同时，方向盘也在操控着前轮的微小的角度，漂移的熊猫色86劈开山间潮湿的雾气和无处不在的黑夜，抛下所有的质疑和畏惧，一往无前地冲向远方！

　　随着距离一口气被拉近，那辆近在眼前的EVO就只是银灰色的EVO了。
　　它不再是某个被赋予有极大压迫力的实质和重量的形象，它只是个需要被打败的对手。
　　“刹车好像不太一样……没错！”藤原拓海喃喃自语着，豁然开朗，所有的迷雾都在车灯下被洞穿。
　　过去的像被蛛网纠缠、陷入泥沼的十数天都忽地轻快了起来，它们被亮起的天光驱逐到了身后。又像是转过了一个艰难的弯，一路颠簸的泥泞终于被甩下，眼前所见乃是毫无疑问的宽阔的道路。
　　AE86再一次加速上前！

　　……

　　比赛结果传回Project.D所在的起点的时候，另外一个消息却无声地炸开了。
　　“什么？竟然找了流氓过来？！他们还要不要脸啊？！”听到消息的中村贤太整个人都恨不得立刻撸起袖子冲到最前方，但旁边的高桥启介却伸手拦在了他身前：“冷静点，贤太。”
　　高桥启介这一句却提醒了还在头脑发热的车手：“对了，启介先生，既然他们要叫人，那我们也叫几个人过来！如果是启介先生发话一定没问题的！”
　　“说了让你冷静一点，哪怕现在就能联系到人，也不可能赶得来这里。”高桥启介只能庆幸自己比赛结束不久岩濑恭子就离开了，哪怕事情变化再糟糕，起码也避免了让与Project.D无关的人卷入。

　　而一冲过终点线便立即调头返回的藤原拓海也驾驶着AE86匆匆赶回到了起点。
　　他第一眼便看到正站在停车场入口的高桥凉介，于是连忙把车开过去、刹停在高桥凉介面前，降下车窗抬起头看向走近的男人，藤原拓海试图张口说些什么，不过话到了喉间又突然消失无踪。

　　高桥凉介一手撑着86的车顶，稍稍低下头来对上藤原拓海的视线，他眼里有一片月夜下的海：“做得很好，藤原。”
　　“凉介先生……”藤原拓海有些焦急地接上他的话，单纯的胜利在年轻的车手心里从来就谈不上特别重要的分量。
　　不过高桥凉介倒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一样。他微不可见地摇摇头，阻止了藤原拓海的想法：“不用担心，先把86开到后勤车旁边吧。”说完，他就直起身，用眼神向那个车位示意。
　　那些不得不吞回去的话语像一块块石头滚入胸口，底下被小火灼烧得开始有点刺痛。但藤原拓海没再说什么，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驱动车子缓缓停入高桥凉介指定的位置。

　　“有五、六辆车子正从另外一条山路上来，凉介……”史浩挂断了电话，担忧地看向领队。
　　高桥凉介不疾不徐地布置道：“计时赛取消，全员都回到车上就位，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不论发生什么，首要保证每个人的安全。”他心知肚明地忽略了正在另一台后勤车的工具箱翻找什么的高桥启介。他走过去，中断想要打开86车门下车的藤原拓海，这一次他的语气严厉了几分：“藤原，别忘了我的话。”
　　“但是我……”
　　高桥凉介没有回答，然而藤原拓海已经直觉到他的决定不容置疑。

　　许许多多的情绪就像虬结的树根深深扎在胸中，无能为力地左冲右突着。
　　这一次和当初面对出言不逊的社团前辈完全不同，对那种在背地里言语下流肮脏的家伙，他只需要靠着一腔的不平就能挥出拳头。
　　藤原拓海看着返身走回的高桥凉介，闷闷地坐回AE86里。
　　可今天站在他前方的是高桥凉介，并且是背对着将他挡在了后面。
　　他渴望能为对方做些什么，甚至并肩站在他身旁。不仅是所谓的一个远征游戏的参与者，不仅是所谓的指导者与赛车手。他不想只能在胜利后分享喜悦和甘美。只是这一希冀被高桥凉介推开了而已。

　　藤原拓海捏紧了方向盘，无措地将头埋下去，额头紧贴着那一小块皮革。
　　那一丝难言的挫败和心灰意冷悄悄渗入呼吸，虽然没有阻碍着呼吸，但已足够令胸口滞闷。
　　他从未感到车窗前不远处，高桥凉介的背影如此遥远。即使路途再平坦、86再快，他也接近不了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