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间》觉勘勘

7、真相大白

　　这个给杜非的生活带来过诸多恐惧和惊险的陌生人就这样坐在了杜非客厅的沙发上。
　　我们三个人默坐了几分钟。我们的心境都需要再平复一下。我和杜非都没有开口询问他什么。他也似乎正在酝酿着该怎么说而没有马上开口。
　　终于，房间里有人说话了，是杜非。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惊诧，还竟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情：“我见过你！”
　　他点了点头，沉重地说道：“是的，我们见过面。”他的声音里的那种沉重，不是恶行被发现的那种沮丧，而是一种真真切切的哀痛。
　　我讶异地看着他们俩。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说出这样的对话来。他们原来是见过面的？！
　　“是在医院里。”他继续说。像是回答杜非，像是回答我，又像是回答他自己。
　　杜非点头：“我去医院看涓涓的时候，见过你。在走廊，或者其他的一些地方。”
　　“谢谢你，对涓涓经常关心。”他的声音低下去，低下去，在喉咙的深处咽住了。
　　这个男人，分明和杜非、更多的是和隔壁住过的女子“涓涓”有着某种渊源和交集，只是我至此依然不明就里。而让我更加诧异的是，他的声音，竟然带着哽咽。是因为——悲痛么？
　　房间里又静静的，空气再度凝住。然而，我的好奇心，竟然也被这奇怪的气氛给压抑住了。这气氛，漾着悲伤，漾着沉痛，已经距离恐怖和诡异很远，很远了。
　　后来我就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之所以断断续续，是因为讲述人因为心痛如绞和心乱如麻而讲得颠三倒四，而且还常常因为哽咽或是抽泣而停止述说。然而，不管我这个听者与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与这个故事多么地陌生，多么地无缘无故，我仍然为之唏嘘慨叹。

　　我的涓涓去世了。我悲伤、痛苦得……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才好。
　　可是你们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死的吗？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治不好病才自杀死的。其实不是的，不是的。她的死，很大一部分，是我，是我造成的！
　　涓涓的病，刚刚查出来的时候，没有告诉我，她一定是怕我担心。可是我全不知道。我还常常忙碌于工作，我没有注意涓涓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体越来越坏。我甚至接受公司调派，要去外地工作！我告诉涓涓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我这才知道。她怕，怕我离开以后，还没回来她就去了，怕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和涓涓的感情很好。我们以前就认识，后来不约而同地离开家乡，到这个城市来打拼。我们在这里相遇了，真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缘分。有时候我到这里来，就在隔壁，涓涓的房子里，她做饭给我吃，真是我一生中最温馨的事情……
　　可是我还是去外地工作了。不是，不是我存心要丢下涓涓一个人，不是因为她有了病我就不要她了！公司调我到外地是有补贴的，而且在那里花钱少，回来还可以加工资，这样我就有多点钱给涓涓治病了。我们都舍不得对方，可是，可是我还是走了！
　　涓涓一直自己去做治疗，她的亲友都在老家，这里没人可以帮她，她也没有告诉别人，不想麻烦人。我常常打电话来问她的病情，她都说，好些了好些了。可是，其实没有。她不能工作了，我寄给她的钱，根本不够作什么好的治疗、用什么好的药。后来她吃不消了，还是这位杜小姐，把她送到医院去了。涓涓在医院写信给我，告诉我她住院了。我连忙赶回来，把我所有的积蓄、所有筹到的钱，都打到账户里给她治病，可是那也不够。涓涓一直做着便宜的保守治疗。我在医院陪了她好几天，遇到过杜小姐来看她和送东西给她。——实在是谢谢杜小姐对涓涓这么好。——可是我也不能多待了，请假是要扣钱的，我常常不自觉地把工资转换成涓涓用药的价格。
　　我狠狠心离开涓涓去了外地。我拼命地打工、做兼职赚钱。本来我答应涓涓常常过来看她的，可是我没有遵守诺言……涓涓写过一封信给我，问我是不是不再要她了。我知道她病重以后就容易胡思乱想了，后来我又回来过一次，安慰她。我告诉她，我在外地是怎么过的。我说我不能常回来看她，是因为要多点时间去打工赚钱，何况那样还可以省去路费。涓涓大哭一场，她没有想到自己是这样拖累了我。我告诉她，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给她治病，我相信、而且叫她也相信，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她总会好的，我们总会好的……
　　又过了一些日子，我想她的病情一定又加重了，可是她没有告诉我，而且，她偷偷地出院回到家里了。其实她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在医院没有办法了结自己的生命。不然她也不会在隔壁自杀，给大家带来那么多麻烦，——特别是杜小姐。
　　有一天我收到了涓涓的信了。当时我的心咚咚跳，我还以为是自己太激动太兴奋了，其实不是的，是我的心，早一步有了不好的预感，才这样剧烈地跳。——有时候人的心，就是比其他的感官要更敏锐，只是我们常常不去理会心的感受。她在信里说，上回没有见到我的时候，她不想活了，因为她以为我不要她了，于是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可是见到了我，知道我一点也没有变，她还是想死，因为她终于知道，苟延残喘地活着，只会越来越加重我的负担。看到她在信里与我告别的字句，我呆掉了，我不知道那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已经成为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