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语》林晓J

4、重逢

　　花了几个小时，丝雨终于略有跳过地又把《少年丞相世外客》读完了。
　　窗外滴滴答答地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
　　丝雨独坐在自己心爱的单人床上，双手抱膝，让小巧的下巴枕在膝盖上，背脊以一个舒适的弧度微绻着，静静地，听雨。她一直不喜欢太宽的床——太宽了，像怎么都滚不到边，就没有床的感觉了。
　　也许是因为名字里有个“雨”字，丝雨对雨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在雨声中，她总能轻易地平静下来。她突然感觉，不管是书中的一切还是自己和徐冽真真正正经历过的那些曾经都像只是虚幻的梦一场。或许只有自己，还对那场有甜有痛的梦念念不忘。
　　不过自己是真的成熟了不少。第一次看那本书时，或许是因为书中的徐冽第一个出现，也或许是因为书中他暴躁霸道的性格正符合自己的小女生心性，丝雨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最终女主没有和徐冽在一起的结局。也或许正是因为太想给“徐冽”一个好的结局，自己在现实中才更加努力地想要好好守护徐冽，让他获得幸福。也因此，当初她在没有找到他时才没有冲动到到Z省去找他。她怕，他的幸福本不需要她。
　　而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的丝雨看来，原来那本书的作者才是对的。书中的徐冽太固执、霸道了，他只想要信任，却给不起信任。纵使是爱，也爱得太过自我，爱得有些幼稚。不过也正是他的这一切，让当初的丝雨那么心疼。毕竟爱情就像柔嫩的双眼，是容不得哪怕一粒沙子的。恋爱中的人太容易被自己的想法蒙蔽。就像丝雨，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想明白，究竟是自己真的看错人、信错人了呢，还是徐冽是有什么苦衷呢。自己的眼光不至于那么差吧，而且那时徐冽眼里的喜爱和宠溺是那么的明显。但如果是有苦衷，六年时间他却音讯全无。而且，即使有消息，也该是喜得贵子之类的消息吧。丝雨不禁苦涩一笑。
　　现在他回来了，如果遇到了，该怎么办呢？是大大方方地展颜一笑再送他一句合家欢乐呢，还是直接掉头就跑呢？算了，自己肯定笑不出来——还是跑吧。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叮咚！叮咚！”
　　谁啊，这么晚了还来？小杨？不对啊，他有钥匙啊。
　　轻轻掀开门。
　　……徐冽？！
　　眼前的人，头发稍微长了一点，瘦了，颧骨都微微有点突出了。还是没有一点胡茬——她说过的，她讨厌留胡子的男人。
　　性感的嘴微微张了张，却好似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一刻，世界静得连雨声都无。
　　他们都傻傻地直直地望着对方，一眼万年。
　　“砰！”丝雨突然猛地关上了门。眼泪毫无预兆地奔涌而下。本以为在昨天听到他的消息时已流尽的泪水，像没有尽头，啪啪啪地砸着地面。
　　原来，自己真的还是完全完全不能面对他啊。
　　还回来干什么啊？还来找我干什么啊？走啊！你走啊！
　　丝雨一个人在地上扑腾着，无声的泪水诉说着她无尽的心痛。
　　徐冽……徐冽……徐冽……徐冽……
　　你真的……回来了……
　　丝雨停止了动作，只又回复了刚才那般愣愣的眼神，痴痴地盯着那扇把好不容易出现的徐冽隔在外面的门。只是视野，怎么也无法再清晰。
　　你走了吗？你也是个骄傲的人，从来没有过这样被人摔门的经历吧。
　　你已经离开了那么久，何苦再回来招惹我？
　　颤抖着，再扶上门把。是否我开门，还能看见你那在我梦中千万次出现的容颜？或许，我只能看看，你刚刚曾经站过的那块土地？
　　慕丝雨！清醒点！你还在期待着什么？他是已经有妻室的人了！
　　可是，心里对自己的提醒却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
　　“嚓”，门开了。
　　还是那个姿势，还是那个眼神。就好像门从来没有关过，徐冽依然那么直直地却像要倒了似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经在那站了一世并且还准备再站一世的样子。
　　可是当再次看到震惊的丝雨泪眼模糊地出现在眼前，徐冽的眼中猛然闪过一抹光芒，灿若流星。
　　猛地向前一步，徐冽长臂一捞，将还怔愣在原地的丝雨紧紧地收入怀中。
　　“……丫头，我回来了……”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徐冽铺天盖地的思念。
　　僵硬在原地的丝雨听言一颤，慢慢地抬起双手，终于紧紧地搂上了徐冽的腰。脑袋不住地往万分熟悉的胸膛钻，把自己满脸的眼泪不住地往徐冽身上蹭。可眼泪啊，越蹭越多。从来习惯无言哭泣的丝雨终于禁不住哭出了声来。
　　“丫头，我回来了……我的丫头，我回来了……”越发地收紧拥抱的双手，徐冽低低地说着，确认着对方与自己的存在。
　　滴滴答答，雨声又响了起来。
　　不知在原地拥抱了多久的两人完全无视了时间的流逝。
　　“……丫头？丫头？”徐冽轻轻地唤着不知何时已没了动静的丝雨。
　　原来，昨天晚上本就没睡好的丝雨今天再这么狠狠地哭，终于累得在徐冽温暖的拥抱里睡着了。
　　谢谢你，还会为我动容。知道我多怕吗？多怕你会笑着对我招手，笑着问我过得好不好。
　　徐冽轻手轻脚地将丝雨抱起，把她放在了门半开着的那个房间的床上。
　　轻了。这丫头还是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徐冽找到毛巾为丝雨擦了擦脸也顺便给自己擦了擦。
　　掖掖被角，徐冽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了丝雨床边，开始贪婪地注视这个让他思念了整整六年的人儿。
　　怎么又把头发给剪了？
　　思绪不禁又回到了那段他们最快乐的时光。
　　某天傍晚，已经毕业的徐冽和丝雨在自己家吃饭。当然，这个家只是指自己住的房子。家在Z省的徐冽独自在T省求学、工作，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在住。自从和丝雨确定了关系，丝雨周末一般都会过来陪他。
　　懒懒的丝雨做出的菜很合胃口。她真的是个很矛盾的人。参加各种活动的时候很积极，可真叫她出来纯粹跑两圈锻炼一下她却又不愿意了。她喜欢看书，有时候躲在图书馆或者寝室看书，到饭点了也一动不动。叫她吃饭她竟然回答：吃饭多麻烦啊。竟然有这种人！吃饭都觉得麻烦……不过她却很会做菜，而且每次来到家里都很积极地做饭。她说过的，她想努力让我快乐，让我幸福。我信。
　　徐冽惬意地吃着，一边不经意地问：“丫头，怎么不留长发啊？”
　　“哦，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方便而已，短发梳洗都不怎么耗时间。不过我跟你说哦，其实啊，我是很喜欢长发的。三毛知道吧？我在她的一本书中看到过一篇文章特有意思。她写到，有一次啊，她和丈夫荷西吵架了，结果就气得去绞自己的长发，最终荷西也就过去安慰她，为她好好地修她的头发。我看完这篇文章就特感动，我也好想有一头长发，生气的时候还可以剪剪！不过，哎，我就是太懒，老是给自己找借口，总告诉自己没有特别的理由那就不用把头发留长。”
　　徐冽完全被讲得眉飞色舞的丝雨给逗乐了，什么头发留了就是为了生气的时候用来剪的啊？歪理。
　　不过徐冽还是开了口：“那就把头发留长吧。”
　　没有理由？我给你一个。
　　我喜欢长发，更喜欢为了我留长发的你。
　　“什么啊？徐冽，你想吵架了啊？真是太过分了，居然让我留长头发来让你气得剪！”两个人都呵呵笑起来。
　　当时的他们都以为这只是玩笑话，却没想到一语成谶，丝雨终于因为徐冽的离去而把好不容易留到及肩的头发给减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