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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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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的谈话不欢而散,沐流尘抱着小黄回到卧室。半夜醒来的时候看到客厅里有微弱的光线,四无君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敲打着什么,笔记本的屏幕还闪着荧光。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四无君,不清楚他想做什么,想要什么。这样的相处让沐流尘感到绝望,无法靠近又无法远离,时时刻刻被提醒的,只是曾经最深的伤害。
所幸那晚过后四无君没再提过回S市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突如其来的繁冗工作让他连出现在沐流尘面前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小黄倒是对那个讨厌的男人不再霸占自己的沙发感到相当开心,每天昂着脑袋逡巡自己的领地,趴在阳台上晒会儿太阳,然后偶尔跳到沐流尘腿上蜷成一团毛球,伸出嫩红的舌头去舔主人的手指,享受他温柔的抚摸。
天之翼依然会在每天送来早餐,离月不时念叨两句老板你再这样冷冷清清当心孤独终老,A市的夏天,就这样不知不觉走到了尽头。
“啊啾——”离月靠在窗边,抱着胳膊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她伸出手揉着自己酸胀的鼻子,入秋的第一天就开始急速降温,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就跑来店里的离月被冻得浑身哆嗦,雨水贴着店面的玻璃淌下来,她凑上去呵了口热气,然后用手指画出一只咧着嘴大笑的兔子,往后退了两步满意的欣赏自己的大作。撑着伞的路人行色匆匆,哗啦啦的声音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只有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雨,让整座城市都变得模糊起来。
“还有一个礼拜就上课了吧?”沐流尘端了一杯锡兰红茶从柜台后面走出来,顺手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离月:“以后出门记得看天气预报。”
离月不甘心的按着鼻子,扭头就是一个喷嚏,接过沐流尘递来的外套披在身上,她才仔细打量起老板今天穿了一身卡其色的衣服,跟头发的颜色很衬,显得他整个人越发的温和。
她把热茶抱紧手里取暖,不开心的撅起嘴:“明明昨天还艳阳高照的,谁知道今天会冷成这样。”
南方的气候不比北方,夏日往往冗长而闷热,像八月的尾声很少会有如此低的温度,呼啦啦的西北风刮得街道两边的梧桐树呼呼作响,每一个走在路上的人都缩起了脖子。
百朝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雨水跟瀑布一样顺着玻璃往下淌,不由得把才冲好的咖啡又往胸口凑了几分:“冷死了冷死了,这才几月份,什么鬼天气!”
烟花客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不知道前两天谁还嚎着热得想死。”
“呜呜呜,热了还有冷气,现在我总不能让管理员开暖气吧。”百朝臣也是一身夏日的短打,一阵冷风吹过他跟着哆嗦了一下竖起一身鸡皮疙瘩,抱着杯子在本来就不大的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穿着长袖外套的烟花客也不看他,径直端起自己桌上的咖啡:“不看天气预报的人,活该这种下场。”
“小烟花你没有爱心。”
“那也要看对什么人。”
就在百朝臣准备再一次摆出伤心欲绝的哭诉状时,烟花客盯着屏幕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来看这是什么。”
百朝臣狐疑的凑过去,只见网页上今天的早间新闻,头版头条一张熟悉的照片,年轻俊秀的脸,只是上挑的眼角显出几分阴险和嚣张——经天子。
越狱了?!百朝臣眼睛瞪得老大,网页最显眼的地方一排大字——清河监狱重犯于昨日夜间越狱。
烟花客往下滚动鼠标,新闻上说经天子的越狱显然是一场有预谋的逃离,趁警卫换班的空隙有人从外部潜入带走了经天子,死了两个狱警,还有好几个受了枪伤正躺在医院。
当晚S市就出动大量警力进行全城搜捕并封锁了各个交通要道,但至今未得到关于犯人行踪的任何信息。
就在这时,四无君办公室里的内线电话急促的响了起来。
“嗯,好,我知道了。”接电话的是天之翼,放下电话他面无表情的走到传真机边取出刚刚传来的消息,递到四无君桌前:“经天子越狱了,这时命世风流发来的消息。”
拿起纸片,四无君皱了皱眉头:“清河监狱的警备糟糕成这样吗?”
天之翼淡淡的回答:“命世风流在电话里说是计划相当周密的劫狱,内行人干的还携带有重武器,狱警死了六个伤了十一个,典狱长在办公室里被一枪塞进嘴里爆了脑袋,警视厅那边怕宣扬出来引起恐慌,面子上也过不去,所以媒体的报道都被压了下来,只说两死四伤。”
四无君沉吟了一会儿:“有经天子下落的消息没有?”
“命世风流正在跟进,我们在S市那边要不要采取什么行动?”
四无君顿了顿:“让负平生去查经天子的下落,其它的按原计划不变。”说着向后一仰靠在真皮座椅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事和邪能境脱不了干系。告诉负平生,找人监视鬼隐这段时间的出入。”
天之翼应了一声开门出去,四无君拿起手边另一份文件。
这是邪能境在这次A市商圈计划的标书,昨天下午冰川孤辰送来的影印胶片。这一次,四无君要鬼隐和整个邪能境都付出代价。
雨还在下着,雕刻时光里没有一个客人,离月靠在桌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突然门上的风铃响了起来,推门进来的年轻人一边收起雨伞,一边抖落身上的雨水。
“欢迎光临。咦?你不是那个……”
“你好。请问沐医生在吗?”素还真友好的笑了笑,看来外面的雨势真不小,他的衣角和一截裤管都被浸湿了。
离月指了指咖啡架后面:“沐医生没有,沐老板倒有一个。”
沐流尘刚好拿了一袋新的咖啡豆从后面走出来,看到素还真愣了两秒,开口问道:“有事吗素警官?”
素还真走上去,依旧保持礼貌的微笑:“不知道沐老板现在有空没有?我有些问题想向你请教。”
“离月,帮我煮两杯咖啡好吗?”沐流尘示意素还真挑个位置坐下。
“当然。”离月开心的接过沐流尘手里的咖啡豆:“老板的多奶少糖,这位警官你有什么要求吗?”
“少糖谢谢。”
沐流尘坐到素还真对面:“上次那位老先生还好吗?”
“屈老师已经脱离危险,我们把他送回了S市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他还说等出院了一定登门道谢。”
沐流尘摆摆手:“道谢就不用了,素警官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
“咳咳……”素还真干咳了一声:“那我也不绕弯子了,这次我想来请教沐医生的是关于三年前的事情。”
沐流尘无奈的笑了笑:“素警官也怀疑是沐流尘勾结经天子谋害了金子陵探长?”
“不。当年这件事素某也有经手调查,金老师他是在术后加护病房死于强心苷过量中毒,当时下手之人月飘霜已经伏法,种种证据也确实指向经天子无疑。”
“那素警官来找沐流尘所为何事?”
“素某想冒昧请问,金老师当时……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沐流尘看着素还真,白发的年轻人目光灼灼,虽是疑问句却出奇的坚定。沐流尘笑了笑:“没有。”
“当年的案子一结你就离开的S市,甚至没有任何人知道你的下落。”素还真似乎还想追问些什么。
“那是因为S市已经没有沐流尘的容身之地。”
“经天子不是真凶。”
“这是警方该关心的事情。”
“当年老师一直调查的除了经天子,还有邪能境和天岳。”素还真不依不饶。
沐流尘沉默了,这时离月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过来,放到两人面前。
“沐医生,关于你和四无君……”
“素警官。”沐流尘开口打断了他:“如果你对当年的案件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去查,沐流尘也会尽一个公民的义务配合,至于我的私事,我想你并没有过问的权利。”
停顿了一会儿,沐流尘接道:“而且我希望你明白,从那场庭审结束,我就已经不是个医生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天边开始响起隆隆的雷声,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A市昏暗的天空。
“抱歉……”素还真双手交握在身前,显得有些尴尬。他沉吟了一会儿端起桌上的咖啡:“我只是想金老师该得到一个公道。”
沐流尘没有看他,把头偏向窗外的水幕:“公道这种东西,很多人都想得到,但得到了,又能怎样?”
素还真看着他,沐流尘的嘴角有一抹苦楚的笑意,他还记得金子陵被送进医院急救的那一天他在手术室外见过沐流尘,一样的淡金色短发,决断果敢,只是现在他侧着头,眉宇间少了当年的锐气,温文尔雅,却安静得让人心碎。
素还真叹了口气,如果说当年的事件金子陵是被害者,那么沐流尘就是最无辜的牺牲者,大好的前途、家庭,一夕之间轰然崩塌。素还真觉得他应该了解这件事和四无君或者说和天岳有脱不了的干系,但他不明白这个被四无君毁掉一切的男人为什么还要一味的包庇他,难道只因为当年他们是一对恋人?
素还真放下已经见底的咖啡杯,起身对一直沉默的沐流尘点了点头,把一张名片推到他面前:“如果您还有什么想到的,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沐流尘拿起名片放进衣兜:“嗯,好的。”
素还真拿起雨伞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过头:“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沐……沐老板应该知道。莫长铗老先生两个月前因为脑溢血在医院过世了,就葬在S市东区的陵园。”
说完他从店里走出去,关门的瞬间他听到哐当一声,白瓷的咖啡杯从手里滑落,深褐色的液体洒了一身。
“老板?”
离月跑过去,看到沐流尘愣愣的坐在桌前,杯里洒出来的咖啡溅到他身上,像一张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