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商容三叶

1、

　　我的女朋友小芝长得很漂亮，见过她的人都这么说。
　　她光鲜的外表下，其实藏着各种各样不为人知的毛病，最大的一点，就是任性。只要是她想得到的东西，我就算变也要给她变出来。否则大哭大闹提分手。
　　不过幸好父辈生意做得还可以，给我的零花钱勉强能满足她的愿望。
　　我害怕失去她。所以近乎讨好般，如履薄冰的生活着。
　　同寝室的兄弟们常常嘲笑我：“乐文啊，你长得又不差，女人找不到啊，干嘛一天到晚跟伺候皇太后似的伺候个娘们，怂不怂啊？”
　　女人那么多，但是小芝只有一个。
　　我爱她。必须也爱上她的缺点。
　　所以，我认怂。
　　七夕前一天，我真的生气了。小芝居然过分到，明天要跟系上的校草去约会。
　　她漫不经心地说：“他不就是约我看场电影嘛。”
　　“小芝，咱们处三年了，年年七夕都一起过，我知道你要自由嘛，但是跟别的男人看电影就不能改天么？”
　　小芝眨了眨眼睛：“都约好了，不能改，王乐文，你要我出尔反尔是么？”
　　“但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女朋友怎么了？我是你女朋友，就得一辈子被你绑在身边么！我爱跟谁出去就跟谁出去，你看不顺眼，我们好聚好散，各走各的！”
　　“小芝，你就这么想跟我分手么？”我差点伤感地掉出眼泪来。
　　“王乐文，你真是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呢。”她开始奚落我，“我知道你对我好，那我就得感恩戴德，对你言听计从了么？我明天就是要跟李浩出去看电影，不是跟你商量，就和你打声招呼。”她并没有再说分手，而是怒气冲冲地扭头走了。
　　我难过死了。恨不得用头去撞墙。
　　昏昏沉沉地回到寝室，打电话给小芝，她关机了。
　　心口憋了一股气，下不去上不来，差点就大叫了。
　　室友们一边打游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女朋友们打电话，商量明天怎么安排。
　　只有我，孤零零地握着手机，等那条小芝的开机短信。
　　我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
　　一直到早晨七点，手机震动。
　　我赶紧打了过去，就被按掉了。再打，变成了通话中。
　　通话中。通话中。
　　好吧，看来是把我的号码丢进黑名单了。
　　室友老三最后一个走，看我还躺在床上：“你还不起床去接你家皇太后？要是怠慢了，等着打入冷宫吧。”
　　亲，我已经在冷宫了哦。
　　她现在一定和那个帅得惊天动地的李浩谈笑风生。
　　当我是死了，对么。
　　但令我始料未及的是，中午竟然接到了小芝的电话。
　　传出的声音却是个男人：“喂，王乐文么，我是李浩。”
　　“艹，你挖老子墙角，还拿老子女朋友的电话打给我……”
　　“你先听我说。”李浩的声音格格发抖，“陈爱芝，她死了。我们路过十方大厦的时候，突然高空坠了块砖头下来，当场，就把她砸死了。”
　　轰。
　　我脑子一片空白。慌慌张张穿衣服跑到李浩说的医院。
　　他显然吓得不清，脸色惨白，我揪住他的衣服：“混账东西，你今天把话跟老子说清楚！”
　　“王乐文，我跟陈爱芝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只是陪我一起去帮我女朋友买份礼物……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在跟小芝父母看到她苍白的尸体之前，我是不肯相信这件事的。
　　她半个脑袋都被砸扁了。
　　陈妈妈当场哭昏了过去。
　　我最爱的小芝，就静静地躺在停尸房，没穿衣服，只盖了白布。
　　陈爱芝。你醒醒。这个时候别任性了。
　　我给你买所有你喜欢的衣服，再也不说自己没钱了。
　　整个世界，彻底黑了。
　　室友们怕我想不开，排了班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我。
　　小芝的闺蜜林林也偶尔煲点汤送过来。
　　林林是个好女孩。长相清秀，性格温柔。
　　本来我以为，是可以痴情一辈子的。
　　但有些东西要改变，没有办法控制的。
　　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必须重新开始。
　　我渐渐地，就把对小芝的这份感情，慢慢，转移到了林林的身上。
　　或许，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深爱小芝也说不定。
　　而且我不得不承认，有林林在身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她从来没有过多的要求，也不会发脾气，就算吵架了，也细声细气的。
　　小芝出事后，我就再没去过十方大厦，宁可绕远路，也不打那过。
　　这天是林林生日，她想吃大厦下蛋糕店的冰淇淋蛋糕。
　　她难得提个要求，我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从蛋糕店出来的时候，竟然猛地看见了小芝。
　　是的，我看见了小芝！她哀怨地站在墙壁旁，伤心地看着我。
　　隔着人来人往，她就这么盯着我的。
　　这张脸，我太熟悉。过目不忘。
　　我缓缓地走了过去。
　　“王乐文，你总算来了。”小芝惯用的抱怨口气。
　　“小芝，你，你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是么。”小芝的头上流出血来，“我死后就一直在这里等你。我想再见见你。”
　　尼玛。这肯定是我眼花了。
　　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刺痛传上来。
　　小芝仍然凄楚地靠着墙壁：“王乐文，我有心愿……”
　　我眼眶一热，泪水哗哗地淌下来：“傻丫头，你有什么心愿没了，告诉我，我帮你完成。”
　　她的目光却落在我手上的蛋糕：“这是林林最喜欢吃的栗子蛋糕，我们从前经常来这里吃，今天又是她的生日，你们，在一起了？”
　　我心虚起来，像是婚外情被自己老婆发现了似的，支支吾吾：“有，有这个打算，不过，不过还没想清楚，我……”
　　小芝幽幽地叹了口气：“王乐文，我不许你跟林林在一起。”
　　她生前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露出无助的神情。
　　“王乐文，你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她，跟她说，一点都不喜欢她。让她不要缠着你。”
　　我掏出电话。刚好林林打过来。
　　“喂，阿文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蛋糕我已经买好了，一会就回学校了。”
　　挂掉电话。小芝委屈地看着我：“王乐文，你是不是变心了？”
　　“小芝……你的心愿是什么……”我不得不转开话题。
　　她眼睛里淌出血泪来：“王乐文，我的心愿，就是你啊。所以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可是，可是你却喜欢上了我的闺蜜。”她哭着哭着，就凭空消失了。
　　我拼命地敲打着冰冷的墙壁，一遍一遍地叫着小芝的名字。
　　行人看我像看个疯子。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把遇见小芝的事告诉了林林。
　　她温柔地抱着我：“阿文，你一定是太想她了，才会产生幻觉的。”
　　这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跑到大厦下面，但是再也没有见过小芝出现。
　　林林终于还是知道了，她发起脾气来，也很吓人：“王乐文，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比不过爱芝，是么。我们两姐妹大一刚入校的时候，同时喜欢上了你。但是你的眼里只有她。为什么，到现在你的眼里还是只有她？”
　　她长出了一口气，陡然露出笑容，语气柔和了下来：“为什么，就算我砸死了她，你还是不喜欢我？”
　　我吓得倒退几步：“林林，小芝，是你砸死的？”
　　“是啊。”林林白着一张脸，“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有什么好东西都分享。唯独，男朋友是不可以的。爱芝脾气这么不好，把你当奴隶使唤。她折磨你之前，计划台词都统统告诉给我听。当时早一个月就把七夕要给你惊喜的事说了：让你气到抓狂，然后跳出来，说她最喜欢的人是你。呵呵，你知道爱芝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
　　“我们说好要一辈子都做朋友的，可是我去旅行出了车祸死在半路，她却都不知道呢。她永远把自己的快乐，任性地建立在你的痛苦上。我看着听着，难过地像被美工刀一下一下的切着呢。你说，这块砖头丢得对不对？”
　　“王乐文，我的心愿，也是你啊。”
　　林林笑眯眯地继续说着，不容我开口。
　　“但是，爱芝只是想再看你一眼，而我的心愿，是这辈子都待在你的身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