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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捕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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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几名侍卫发现了皇帝等人,急忙找来吴枉,吴枉率着兵众匆匆赶来,见皇帝模样狼狈,腿一弯跪在地上,重重地磕起头,不敢抬起头看皇帝。
“吴枉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起来吧。”皇帝道,语气平静如水。
吴枉见皇帝没有治罪的意思,松了一口气,朗声道:“禀告皇上,贼子林逸清逃亡时被捕,现已收押军中,请皇上移尊步前往。”
皇帝和钟雪麟均是一怔,皇帝立起身子,道:“走,去军营。”
吴枉等人拥着皇帝来到临时搭建的兵营,初儿从营帐中冲出来,一见到皇帝的面眼泪就像打碎的酒瓶子一样往外涌,皇帝翻身下马,揉了揉初儿的头发,初儿哭得更响了,也不顾尊卑,跪在地上直接抱着皇帝的大腿开始哭,眼泪鼻涕都蹭着皇帝的衣摆上。
吴枉赶紧拎着初儿的领子把初儿从皇帝身上剥下来。
皇帝四处环视了一番,皱眉问道:“怎么不见昱敬?他伤得如此重么?”
吴枉脸色一变,看向钟雪麟。
钟雪麟正了眼色,跪在地上,高声道:“御前卫尉曹准曹大人伤势过重,因公殉职。”
周围一干人哗地跪了一地,低低地埋着头不敢看皇帝的脸。
皇帝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许久才道:“哦,按律封赏吧,追加正二品。”语气淡然,只是声线有些不稳。
说完,皇帝迈开步走进帐中。
皇帝一眼就看见林逸清一袭白衫盘腿坐在下首,他脸上添了不少伤口,原本清秀的面孔如今笑起来有些妖冶,像嗜血的夜叉,华贵的锦袍也划破了,沾着大片的血迹和煤灰。他身边坐着那位名为吴之游的剑士,还有一名面貌伶俐的男子。三人都用绳子把手绑了,由持械士兵看押着。
皇帝看向林逸清身边的男子,他乍一看有些面熟,再仔细辨认时却又怎么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帝想起汶城百姓对他的称呼,"娈童",于是不禁对他多看了几眼。在男子中,也算是顶好看的了,皇帝想道。那娈童却也不害怕,仰起脸蛋反瞪了回来。
皇帝移开目光,走到林逸清面前,"天子面前,为何不跪?"
"不爱跪便不跪,你便要如何?"林逸清道。
皇帝哼了一声,道:"吴枉将军,教教他天子面前,如何行礼。"
吴枉大声答了一声"是",走上前提着林逸清的领子把他整个拎了起来,林逸清却不害怕,仍是死死地悬空盘着腿。
吴枉大喊一声:"跪!"一名士兵走上前来,一棒子敲在林逸清膝盖上,林逸清的脸立刻就青了,两条腿像木偶一样垂下来,在空中晃晃悠悠。
吴枉把他的身子往下一按,林逸清被废了双足,理应只能下跪,他却顺着吴枉的力道往边上一倒,侧卧在地上。
"武力逼迫,这就是你的治国之道么,皇帝?"林逸清腿痛难忍,说话没有那么中气十足了,但仍是带着讥讽。他抬起眼,看着皇帝,接着道:"我不跪,是因为,你不是皇帝,只是不知哪里来的野种。"
众人听此妄言,不觉倒吸了一口气,还没等反应过来,皇帝一抬腿,林逸清闷哼一声摔在地上,连连咳嗽起来,只是双手都被缚在身后,只能像一只虾一样在地上翻腾着。
皇帝往前踏了两步,接着一抬腿踩在林逸清胸前,"你说什么?"
林逸清被踩得喘不上气,仍是扯出一丝讥讽的笑,"野种,粗鄙至极的野种……十年前,你自以为滴水不漏,可是你错了,你和你那粗鄙的母亲都错了,纸包不住火……"
"住口!"皇帝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像一记响雷,所有人都闻声跌跪在地上。
"住口!住口!"皇帝抬起腿一下重过一下地往林逸清胸口上踩,林逸清表情狰狞,从唇间迸出一口血。
钟雪麟冲上去,抓住皇帝的手臂,把他拉离开林逸清的身边,皇帝怒不可遏,歇斯底里地挣扎着,钟雪麟喊道:"皇上息怒!若囚犯死了,就无法抓住谋叛同伙,无法彻底清楚叛党,皇上请三思!"
皇帝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胸口还在剧烈起伏,钟雪麟轻轻的问了一声,"皇上?"
皇帝面色铁青,冷哼一声,正色下令,"明日拔营,把叛党押送回京,交由刑部问审。吴枉,今夜你调派重兵把守这里,如有闪失,唯你是问。"
吴枉跪下领命,皇帝一拂袖,走出帐去,钟雪麟赶紧跟上。
皇帝被一众士兵簇拥着来到吴枉给皇帝找的住处,由于没有内官,就由钟雪麟帮皇帝起草了圣旨,统筹官员来料理汶城事件剩下的事宜,皇帝对下圣旨这样的事一向很上心,每条圣旨都要来回地念几遍,丝毫容不得有歧义或是表述不清的字眼存在。因为皇帝的偏执,钟雪麟在最后一张圣旨上盖下代表皇帝的大印时,夜已经深了,隆冬夜里的风吹着空荡荡的枝干,发出如同万人哭喊一样凄凉的声音。
钟雪麟认认真真地收起御玺,走到皇帝身边,抬起头瞧皇帝。
皇帝看了钟雪麟一眼,问道:"淮昌的伤势给医师瞧过了?怎么说的?"
"医师说只是些皮外伤,还有些许烧伤,都没伤着内里,只是背后的刀伤有些深,失了些血,喝点补气的药就能大好了,不碍事。"
"哦……"皇帝看着晃晃悠悠的烛火,有些出神,又问道:"昱敬的遗身可有找到?"
钟雪麟垂下眼睑没有搭话,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好像能够听见烛泪流过烛身的声音。
"曹大人所在的地方离火源太近,火很快就蔓延过去了,所以……"
皇帝怔了一怔,半晌伸出手抓住钟雪麟的手,皇帝抬起眼看着钟雪麟,缓缓地道:"朕私自带了他出来,不带回去,没法给他家人一个交代啊。"
钟雪麟看见皇帝眸子中的一种惶然,就像以前几个兄弟犯了错之后怕被玉帝惩罚时的那种样子。而自己作为老大哥,每次不仅要承受双倍的教训,还要压下脾气安抚受挫的兄弟们。
于是钟雪麟很自然地搂过皇帝的肩,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一边抚摸着皇帝的头发,就像给龙儿顺鳞一样。"乖,别怕,没事的,曹大人是性情中人,他的家人知道了曹大人的英勇,也一定会引以为傲的。"
皇帝对这突如其来的母爱有些招架不住,忍着恶寒挣脱了钟雪麟温暖的怀抱,坐在床边发起呆来。
记忆中曹准就像个愣头青,刚调到自己身边来时,每天紧张兮兮,有点声响就作势要拔剑护卫,就像草木鱼蛇都有可能是刺客的化身一样。自己当时对曹准,是什么心情的呢?想必是烦得够呛吧,身边整天跟着这么个神经质的人,论谁也受不了。何况,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人,谁不是为了攀上自己,争取上位?这么用心地保护自己,也不过是因为求官心切吧。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接纳这个木讷的人的?皇帝看着烛火时明时暗,像是时时刻刻就要被窗户缝里吹进来的风刮灭一样。
钟雪麟看皇帝目光瞬也不瞬,像是被烛火吸去了魂魄,又轻轻地唤了一声,"皇上。"
皇帝猛然抬头,看见钟雪麟询问的眼神,遂对他轻轻笑了笑。
"皇上在想什么?"
皇帝垂下眼睑,道:"朕只是想起来,昱敬刚任御前卫尉不到两个月,有一次当值的时候晕了过去,就在朕的面前。太医来看过后,你猜是为什么?"皇帝笑笑,看着钟雪麟。
钟雪麟道:"过劳?"
皇帝笑道:"太医说是过度紧张、精神衰弱之象。"
皇帝说完,又默了下去,好一会才又道:"淮昌,潘都统、茜儿、还有昱敬,他们都应该死么?"
钟雪麟垂下头没有搭话,皇帝也没等着他的回答,问完就又兀自发起呆来。
钟雪麟问:"皇上,夜已经深了,要就寝么?"
皇帝道:"朕睡不着。"
钟雪麟笑起来,道:"如此甚好,既然睡不着,皇上便同臣出去逛逛吧。"
皇帝看着他,有点诧异,钟雪麟也不管皇帝有没有表态,拉起皇帝的手就往外走。
吴枉守在皇帝卧寝门外,见皇帝出来,连忙下跪行礼。
钟雪麟道:"本官和皇上想出去走走,吴都尉会放行吧?"
吴枉赶紧答道:"皇上的意思,下官自然不敢阻拦。"说着便要点兵随同。
钟雪麟道:"皇上说了,只是策马散心,不需吴都尉费心了,只需准备两匹马便是。"
吴枉自然是不乐意,三更半夜的让皇帝就这么出去,连个随从也不带,出了事全家都要掉脑袋。只是皇帝的意思,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忤逆的。
"是,下官这就去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