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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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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十年
十年是一个敏感悲伤的词汇,人一生最多有多少个十年?刹那可以颠覆人生,十年可以沧海桑田。
黎簇也许还会想起十年前的自己,会在镜子里无意中瞥见自己的伤痕,很深很长,丑陋狰狞,给他白皙的皮肤留下了淡淡的粉红。他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了,十年前,他才十七,不管做出什么事都是值得原谅的,最多就是挂上年少轻狂的借口,十年前还能够年少轻狂,十年后却只能沧桑默然。
他知道,自己十年前的年少轻狂害死了多少人,但是值得原谅,最多叹一句年少轻狂。黎簇自己知道,那不是年青,那是愚蠢,因为他的愚蠢,将吴邪策划十年的计划毁于一旦,将吴邪十年来的努力化为乌有,将吴邪的希望全部抹杀,呵,都是吴邪,都是自己对不起吴邪。
黎簇静静倚在窗栏,窗外上海的夜景美丽耀眼,霓虹灯发出冰冷的彩虹,夜晚的空气糜烂恶心。初秋的燥热化为了一阵阵冷气,刺得他疼痛,刺得他想哭。
他不敢再看外面的繁华,总是莫名想起十年前的吴邪,沉重的负罪感让他喘不过气,心脏狠狠地痛,扭曲的视觉渐渐归为黑色。
02 孤坟
心脏粘液瘤,陌生却熟悉到无以复加的名词,他从来不是一个学医学的天才,所谓久病成良医,但是,很多时候,良医医不好自己。
“第三次了,黎先生,作为您的主治医师,我还是很诚恳的希望您能够住院观察。”白大褂,身上很沉重的酒精味让黎簇想吐,他抬头望了医师一眼,冷漠,孤寂。
黎簇默默靠在病床上,眼神迷离,依旧淡漠的声音:“能不手术?”医师看了看他,摇摇头,公式化的介绍:“虽然不是恶性的,但始终过了这么多年,早已偏向畸形,手术风险很大,如果不手术,我还是很诚恳的告诉你,活不了多久。”医师自高中和黎簇同桌,损友外加好兄弟,虽然黎簇没想到这个损友会去当医师,结果还混了个最年青全国权威教授,主攻心脏科。
“陪我出去,我要去西藏。”黎簇脸色依旧苍白,眼眸中却多出了一种坚定,那种光采让人不敢直视,似乎多看一眼就是亵渎。黎簇身上一直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清澈,就像十年前敦煌还未干枯的月牙泉,在风沙中守着神圣的清澈。
“不行,你现在的身体去哪里等于是找死。”医师毅然拒绝,他只是很害怕黎簇真的会闭上那清澈洁净的眼眸,怕他有阳光温度的身体变成冰冷的灰烬,他舍不得。
“我很累了,死又能怎样,这血液也不能洗净我的罪恶,一切都是我的错。”黎簇说着,又想起了那座孤坟,心的孤坟,哀大莫过于心死,心都死了,行尸走肉还有什么意义。孤坟长满苍苍茫茫的野草,枯黄枯黄的野草,想从尸体上汲取养分,却不知道,那里,根本没有尸体。即使有,也是一堆腐肉,养分,早就分解成了那一堆堆细菌。
“黎簇,活下去,”医师紧紧抱着黎簇,滚烫的泪水灼伤了黎簇的心,变成了好疼痛的伤痕,“我不能再次失去你了。”
03 相逢
他死死捂住心口,比往常更沉重的疼,像钝器击打在他的心,恶心眩晕的感觉让他想吐,刺骨的寒冷让他不知所措。
“黎簇,醒醒,你不能睡。”那是他的主治医师,这些医师真是讨厌,竟然还不让人安然入睡,这一睡,也许就不再会有疼痛与内疚。
“你不能睡,黎簇,求求你了,睁开眼睛,我,我喜欢你啊笨蛋。”黎簇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不再是高中时的散漫无赖,而是带着成人的沧桑沙哑,喜欢,呵,我不值得的。
黎簇还是醒了,大概是被医师的死皮赖脸给吵醒了,醒来的时候,阳光刺眼,映照在身旁那人的脸上,与十年前无异,除了多了一点沉稳和紧蹙的双眉。
“苏万......”沙哑虚弱的声音让黎簇一怔,原来自己虚弱到这个程度了,真是讽刺啊。被叫做苏万的男子轻轻应了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终于醒了,黎簇。”男子脸色并不算太好,浓浓的倦怠让黎簇颇为心疼,知道那是为了自己才会出现的倦怠,那人是那么无忧,出入于上等社会中也是游刃有余,从不会显现那么沉重的倦怠。
“我睡了多久?”黎簇看看四周,雪白的窗帘,雪白的墙壁,和耳边嘀嘀发声的仪器,是医院,这十年里,他不知进了多少次医院,甚至有好几次都下了病危通知书吧,他挤出一丝笑,这笑,苦涩无力。
“整整七天,如果你再不醒那你......”苏万没说完,也没敢再说下去,也许什么时候,他这话,就成了现实。
黎簇默然望着窗外,窗外是西藏特有的景观,雪山和绿树。
“已经到了西藏吗?苏万,我想出院。”黎簇望着窗外,轻声说,大病过后的虚弱在他身下淋漓尽致地展现,苍白的脸,沙哑的声音,阳光照在他身上,薄如蝉翼,就像随时会碎的瓷娃娃。黎簇的相貌并不算倾国倾城,但也是清秀,病弱的苍白让他多了几分惹人怜惜。
窗外街道上闪过一道身影,那么熟悉,黎簇盯着那熟悉的来源,隔得并不远,能够看清那人的相貌,——果真是他。
黎簇默默笑着,心痛地无以复加,不是抽搐的那病痛,是内心的内疚与负罪感。
找到你了,吴邪。
04 夜来
吴邪一直在西藏,他对于十年前的事情也不是无法介怀,那件事,不是黎簇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
十年前,他找到了黎簇,听闻了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带着黎簇前往寻找那人,本来以为万无一失,却因为一时的过错而葬送了一切,但他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关于自己的内心。
不知何时,张起灵这个人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一席之地,无法磨灭,生生的牵扯。
他很关心张起灵,不是爱,不是喜欢,只是浅浅淡淡的无法忘却,他的冷漠果断,他的孤寂悲哀,都牵扯着他的心,纵然已离开十年,一直记着,也记着那个十年的约定。
十年,又是十年,这个敏感疼痛的词汇,令人厌恶,也令人向往。
叩门的声音想起,吴邪不由得多了一份警觉,在这里应该没人认识他,他踌躇了一刻,叩门声依旧不停歇,就像一声声召唤,他打开了门。
入眼,是一个青年,很熟悉的面孔,在电视中经常见到,似乎是很知名的医师。
“嗯,吴先生吗?”青年看着吴邪,浅浅的笑,格式化的笑中有着疏远的温和,吴邪点点头,起身相让,示意让青年进屋。
青年走进了屋中,屋中很简单,只有简单的几件物什,吴邪看着青年,没有说话,青年笑着,说道:“我是苏万,有人拜托我递给你几件东西,那个人,不管怎样都想给你呢。”青年说着,给了吴邪一张薄纸,上面是一行字,纤长清秀的字,记得那是曾经的少年的笔记。
“他还好吗?”吴邪轻声问,他并不恨黎簇,其实他很关心他。
“说实话,不太好。我不知道这十年他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他回来之后,除了带回很多钱之外,还有一身的伤痕。”苏万蹙眉,只是他没说,包括那病,也是回来之后就发现了的。
吴邪怔怔,默默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还是和他说吧,他也许很想见到你...”苏万说着,看了看吴邪,离开了小屋,吴邪一个人想着那人的话,这次夜访,是那人所希望的,最后的一件事。
05 终结
吴邪找到了黎簇留给他的东西,一本笔记本,和一封信。
吴邪知道,黎簇其实找到了张起灵,那时他的失踪和之后的百般阻挠,都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吴邪打开笔记本,那字迹很熟悉,是齐羽,他小时模仿的那人的字迹。
他终于知道了一切的一切,虽然迟到了十年,他并非只是模仿齐羽,因为尽管怎么模仿,但是细节是永远学不会的,三叔一直骗着他。吴邪是由老九门创造,来替代九门的人守青铜之门,不是十年,而是永生。黎簇,亦不是普通的少年,他背负着张家所守护的,青铜门的秘密,那一边,是亚特兰蒂斯的遗迹,亚特兰蒂斯,本就是中国的蓬莱仙境。那里并没有所谓冥界神灵一类的诡异怪谈,那里,有着古时先进的制造产业,甚至于,现在的世界也远远比不上的高度发展的科技。可是,进入那里的人,没有一个出来,只因那守护者,他们设下重重迷障,毒烟、暗器、机关,无一不夺人性命,而玉玺中,是地图。
那封信,是黎簇所给,依旧是那纤细的字体,就像那少年一样,吴邪突然觉得一阵阵伤心,似乎要失去什么,黎簇告诉了吴邪他所见到的,空空茫茫的大厅,很多很多的壁画,当时的技术全部在壁画上,还有一堆堆的宝石...和一座冰棺,那冰棺,深深睡着一个男子,眉目中是淡然和惊艳的美感,身上有着一个麒麟刺青,虽然是冰棺,却隐隐散发着热气。黎簇猜想那个人也许是吴邪所找的人,黎簇说,他其实很喜欢吴邪,那是一种信任和憧憬。
信的最后,是一首词,在吴邪的印象中,少年不是那么一个弄风吟月的人,但他还是很仔细的读了那首词,那是苏东坡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吴邪去找了苏万,苏万浅浅淡淡的笑,笑的泪流满面,他说,黎簇很满足。他还说,黎簇已经累了。
这一世,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有那么纯净清澈的眼眸,会那么深刻在苏万和吴邪的心中。
十年苍茫,生死交错,也许会有别人再拉起苏万的手,也许张起灵会再回来,但是,黎簇却永远不会醒来。
完。
无终系列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