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倦恋》慕二

6、第六章

　　周三那天终于到来，伊瑾清晨七点提着舞鞋进了排练室，反复跳了好几遍审核的段子后才放心下来，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审核室。
　　舞团里几位元老级人物已经一字排开，坐在了镜子前。
　　“名字。”师太低头填着表。
　　“伊瑾。”
　　“好了你开始吧。”师太又写了几行字后，抬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等待结果是最煎熬的，终于在午饭前，伊瑾无比忐忑地随着人群去了剧院，观众席坐了六七排人。
　　师太稳稳地走上舞台，面无表情，站定后开门见山：“经过我们的商量，这次将由伊瑾取代兰婧出演卡门。”短短一句话，好像点燃了千朵礼花绽放在伊瑾心头，又好像一枚重磅炸弹被扔进了观众席，剧院里议论声四起。
　　有人说早就料到会是伊瑾，最近舞团几场舞剧都卖不出什么好票房，正是低迷的时候。伊瑾自从参加了相亲节目以来，红遍全国，网络上多少人奉她为芭蕾女神，让她来担当主演，只怕票价定为天价，场场加票都会被疯抢一空。
　　这些话伊瑾都听在耳里，她缓步走上舞台，有些腿软，向后台要了个话筒才开口：“谢谢领导的信任与支持，谢谢大家的肯定，我一定会努力的。”
　　众人鼓掌后，师太接过话筒：“我们将在下周一召开新闻发布会，请几位主演一会儿到我这儿来拿讲稿。”
　　话没说完，好像已经有一个人起身离席而去了，伊瑾盯着那人背影看了会儿，目光聚焦在她的橙色舞鞋上。伊瑾心虚地低头看脚尖，她心里清清楚楚，那姑娘跳得比自己好太多，虽然自己已经很用心的在练了，可相比之下还是高下立判。至于是怎么拿到这个主演的位置的，伊瑾心里有数，可她除了暗暗愧疚，什么也不能做。

　　师太宣布完结果，带着伊瑾一起去吃饭。师太不是个拖沓的人，也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把伊瑾惊到了。
　　“你是所有参与竞争的人里跳得最差劲的一个。”
　　伊瑾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师太无视她的狼狈，继续说：“虽然只有一个人和你竞争。”
　　自然是那个橙色舞鞋了，伊瑾心服口服。
　　“你知道为什么以往我们都是公开选拔，而这次却分开选拔吗？”师太说着给伊瑾夹菜。
　　伊瑾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她和电视台的合约是瞒不过师太的。
　　“我知道你比不过另一个女生。”师太顿了顿，“可是时代变了，不是每一段出彩的舞蹈都有人来欣赏，也不是每一个舞者都愿意饿着肚子为了艺术而起舞。”说到这儿她轻轻叹气，“昨天管理层给我看了上半年的财务报表，我知道他们在给我施压，暗示我该做怎样的决定。伊瑾，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毕竟是要吃要喝要用的，我们希望你能给舞团带来经济上的转机。”
　　“施太，我知道让您违背原则有多难，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伊瑾被说得热泪盈眶。
　　施太点点头，“这几天你累坏了，明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随着太阳渐渐挂上天空的正中，正午时分，凌天坐在了飞往三亚的航班上，脚下的城市越来越小，最终被云团所取代，凌天重重叹了一口气，伊瑾最终还是没有和他一起去三亚。
　　算了，另寻一名舞伴熬过周三晚上吧。
　　凌天想着，瞥了瞥身旁的Jenny，“你周三晚上有空吗？”
　　Jenny放下手里的杂志，以为凌天又派给她什么任务，“有的。”
　　“愿意做我的搭档吗？”凌天绅士地微笑。
　　受宠若惊的Jenny一副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模样，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不自然地摸着耳垂，“凌……凌总，这这这，我……我愿意。”她现在强烈后悔上次逛商场没买那条范思哲的裙子，早知道是做凌总的搭档，哪还管价钱，“可是您的女友……？”
　　“来不了，不过她会理解的。”凌天解释，看伊瑾的样子，对舞会是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他找谁当舞伴也无所谓了。
　　只是年轻的Jenny不知道凌天邀请她也是无奈之举，以为自己飞上金架子的一天终于到来了，用力点了点头，不敢多看凌天。
　　一桩心事解决，凌天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盹，阳光不均匀地扫过他的面庞，睫毛在金辉下根根分明。

　　坐在前排的陆湛听完他俩的对话，重重把椅背靠了下去。
　　伊瑾跟着凌天真的能幸福么？

　　伊瑾这时候喜滋滋地坐在更衣室里给她爸妈打电话报喜，Anne又迈着她稳健的外八字进了更衣室。
　　“可以啊大女神，一举拿下啊！”Anne没轻没重地拍了拍伊瑾肩膀。
　　“嘶，疼！”伊瑾惨叫。
　　“好好好。”Anne坐下，搂着伊瑾，“从今以后你就是主演了，待遇不同，和我们吃得也不同……”
　　伊瑾正在通讯录里找着所有她想报喜的人，看到“凌天”的名字，心想这事儿真得感谢他的牺牲精神，她刚摁下通话键，就被Anne一推，手机掉在了地上。Anne看着前方一脸的惊愕，伊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双橙色的舞鞋被人放在伊瑾的衣柜底下，上面鲜血淋漓。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穿过手机。凌天正在开部门里的小讨论会，本想发条短信让她一会儿再拨的，谁知一不小心接了起来，刚接通就听到伊瑾的尖叫，虽然不是免提，可还是划破了整个会议室。
　　凌天的心停跳了几下，手里转着的笔掉在了地上，他收起二郎腿一下坐直了身子，“伊瑾，伊瑾你怎么了？”陆湛听了更是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径直走向凌天想把手机抢到耳边，被凌天挡开。
　　电话那头的伊瑾吓得面色惨白，午休时间，更衣室里只有她和Anne两个人。Anne现在也被吓得摔下了凳子，她紧紧抱着还坐在椅子上的伊瑾的腿，浑身发抖。
　　“伊瑾，你说话，你怎么了？”凌天完全不顾会议室里其他人惊异的目光，一反常态地大声问着。
　　这时候更衣室的顶灯闪了几下，灭了，排风扇也停止了转动。整个更衣室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微弱的光，照亮了她们面前的一小块地方。
　　“啊！！！！！！！！！！！！！！”
　　伊瑾和Anne一齐尖叫，伊瑾吓得眼泪簌簌往下掉。
　　“你在哪？！”凌天也跳了起来。
　　会议室里没有人敢问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感到隐隐的不安。
　　陆湛踉跄了几步，赶紧拨出Anne的电话。凌天的手机里又传出一阵手机铃声，看来Anne和伊瑾在一起，陆湛想。
　　“是陆……陆湛。”Anne带着哭腔对伊瑾说，凌天握着手机看了看身后的陆湛。
　　陆湛见电话通了，“发生了什么？你们在哪？”
　　Anne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回：“伊瑾……主角，报复……这是报复……”
　　凌天自然也听见了Anne说了什么，“告诉我你们在哪，我来报警。”
　　可是Anne还是无法平静：“舞鞋……血……”
　　凌天和陆湛都以为是伊瑾被人伤害了，急得团团转，会议室里的人也大概明白了个所以然，纷纷表示赶紧报警。
　　忽然更衣室又恢复了供电，周围一片大亮，只是那双刺眼的舞鞋还在衣柜底下。伊瑾见了又是一个寒颤，拿过Anne的手机，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泪，“我们在舞团，快报警。”她颤抖着，每说几个字都会停下来抽泣几声，“别挂电话，求你了……”伊瑾说完又捂着下半张脸哭了起来。
　　陆湛听了眼眶通红，凌天马上借部门里一个员工的手机报了警。
　　“伊瑾，你撑住，我们已经报警了。”陆湛急得心都快烧起来了，“撑住。”
　　伊瑾和Anne现在只想离开那个地方，可她们已经腿软得无法站起来，只能边啜泣边无助地等待。

　　警察很快赶到现场，取走了那双触目惊心的舞鞋，把两个姑娘带去做了笔录。两人就像刚洗完冷水澡一样，克制不住地发抖。
　　一名小警察悄悄问他师父：“不是吸毒了吧？”
　　他师父摇头，举了举密封袋里沾血的舞鞋，“你被这么吓一下试试。”
　　话音未落，伊瑾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