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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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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里迎来了秋天的第一场雨,道路上不光是人,连吸血鬼都不见一个。只是巷道里污秽的腥臭,怕是连狂风暴雨都洗刷不净,更别说这毫无力量的秋雨了。
不过,也不能说是毫无力量,至少它能打湿人的心。
零持着血蔷薇在雨中无目的地走着,湿掉的刘海贴在额头上。
他方才居然不敢扣下扳机。
明明玖兰枢是自己的敌人,不,仇人,但是大脑不断地发出指令,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
这简直跟吸血鬼嗜血的本能一样让人感到厌恶。
走过了黑暗的街道,零这才发现眼前已经是一片旷野。
一缕的墓就在这里。
零皱着眉,胡乱地用衣袖擦了擦被雨打湿的脸走了过去。
墓前一片冷清,零一个月前放在这里的花,已经被风吹得连枯萎的花瓣都不剩。
而墓中的人,除了在零心中留下永恒的记忆以外,这个世上似乎再也没他存在过的影子。
零突然就理解了玖兰枢的那双眼睛,带着凄美的孤独,就像是把于王座上看到的世界舍弃的君王的孤傲。
不过,这一切都是假象。
阴谋放走绯樱闲,使得她杀害了自己的父母,带走了一缕,导致自己变成最让自己深恶痛疾的吸血鬼,这才是真正的玖兰枢。
一个恶心的纯血种。
零蹲下来,粗暴地一手捶在碑石底座上,鲜血从手上滴落,沿着上面镌刻的痕迹缓缓地流淌开去。
一缕,相信我,我会给你和父母报仇。
无论怎样,都要杀了他,下次绝对不会再心软。玖兰枢,我就和你来个不死不休!
秋雨似乎开始下大,很快就将碑座上的血迹冲刷得一干二净。
零站起身来,脸上已再看不见悲伤的神情,只有冷峻和决绝。
『出来吧,理事长,我看到你了。』
一直躲在一旁默默看着零的黑主灰阎顿时一愣,从树后面走出来。『不愧是我儿子,敏感度测试pass。』
『你是来带我回去的?』
『不要这样说嘛,亲爱的零,爸爸我会很伤心的。』黑主灰阎一副受伤的样子,『我只是路过,没想到刚好看到你。』
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别装了,理事长。我打伤了Buck的事情,元老院和协会都知道了吧。』
听到对方的话,黑主灰阎这才换上认真的表情。『是啊,夜刈那家伙听到后,大骂你小子又给他惹麻烦。』
『抱歉。』虽然打伤那个Level B是迫不得已,但零并不打算把这样无聊的事情说出来,元老院那边根本不会相信他。
所以白蕗更才说,锥生零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这话一点不假。
『别这样,我们会帮你的,毕竟协会说话的权力还是很大的。』黑主灰阎拍了拍零的肩膀,『不过,我个人还是希望你别跟我走,再怎样结果都好不到哪里去。』
零微微皱起了眉。
『元老院这回是新账旧账一起算,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用,我会回去。』
『……』不出意料的回答,黑主灰阎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这么倔强孤僻的孩子,怕是不愿给人添麻烦。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走,元老院就会将矛头指向协会。
过了这么多年,零还是一点没变。
黑主灰阎突然想起了零的父母被杀的那晚。他进去的时候小小的零正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膝,睁着淡紫色的大眼望着面前暗红色的血泊。
『怕吗?跟我走吧,零。』黑主灰阎向他伸出手。
『不要。』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眸中透着决绝。
倔强孤独的样子简直和现在一模一样。
最后他记得还是靠连哄带骗才把小家伙带走。比起这点,十八岁的零倒是出奇地听话。
『那我先走,过会儿你就回协会吧,这时候夜刈和元老院的协商应该完成了。』黑主灰阎说。
『嗯。』零低低地应了声。
『对了,零。』
『什么?』
『为什么要来一缕的墓前?』
『那你为什么会来,理事长?』
『因为找不到你,所以来碰碰运气,只是突然想到的。』
『我也是。』
黑主灰阎没再说话,一个人走远了。
零站在原地,神色漠然。有关玖兰枢的事,他最终并未和黑主理事长提起。总觉得他和玖兰枢之间的怨仇,不能让第三人插手。自己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所以说,锥生零就是枢的大罪结晶而成的存在。
零回到猎人协会,打开会长室的门,就看到一只花瓶朝自己砸过来,连忙伸手接住。『老师,这是真货。』
『假货我还怕砸不烂你的头。』夜刈十牙一脸火大。
零默不作声,走过去将花瓶放到桌上。
『我说,你开枪能不能动动脑,不要让个Level B耍点手段就把你激怒了。』
『老师,你知道?』
『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叫Buck的到底是怎么做的,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开枪。』
被人相信的感觉很不错,零冰凉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暖意。
『所以说,笨徒弟,下次记得打要害。』夜刈叹了口气。
『我知道。』零笑笑,『元老院那边的处置下来了吧?』
『没错。』
『怎么样?要我命?』零相信那帮家伙巴不得能这么干。
『这倒不至于,得亏我据理力争。』夜刈说着,脸上却不见轻松的感觉,『不过可能比直接杀了你更让人不好受。』
零神色不变,只是眉稍稍锁着等待对方说下去。
夜刈掏出了一个只有大拇指一段指节那么大的东西,纯黑的外表让人看不出个端倪。
『这是什么?』
『微型炸弹,要装进你身体里的。』
零怔了怔,随即嘴角露出淡淡的嘲笑。『吸血鬼的花样还真是多。』
『他们的变态招式还有着呢。』夜刈嗤之以鼻。
『要怎么样?放到心脏旁边?』
夜刈十牙皱起了眉,仿佛在考虑这件事。
零倒是一副淡定的样子。现在怎样他都无所谓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玖兰枢。
『零,你相信我吗?』
『信。』
『那好,让我来。』夜刈说着,站起了身,『去医务室。』
零没有丝毫犹豫地跟了上去。
解掉衬衫上的扣子,将衣衫褪去后,零躺到了临时手术台上。
房间里只有他和夜刈十牙两个人,对方正在做准备,只听到各种器皿碰撞的声音。
『要麻醉吗?』
『……不用。』零略微想了想后还是拒绝了。他不是有受虐癖,只是想要身体牢牢记住这种疼痛和耻辱,好时刻提醒他他和吸血鬼间的仇恨。
不共戴天。
夜刈转过身来,眼中透着少见的不忍。这个当初在零抑制不了渴血冲动将獠牙伸向别人时能毫不犹豫举枪对着他的男人,现在却也有了不忍心的时候。
冰凉的手术刀划破右胸口的时候,零闷哼了一声,精致的眉头紧紧地锁起,全身的感觉似乎都集中到了这个位置。
真是,好疼。
『我不知道炸弹的威力有多大,只能尽量远离心脏了。』
每说一个字,刀口就划开一寸肌肤,皮肤撕裂的痛感在整句话说完时已经达到了几乎快要无法忍耐的程度。
夜刈十牙看着自己的学生痛得苍白如纸的脸,尽量使受伤的动作轻柔一些。『你何必呢,瞎倔强。』
零没有回答,应该说是无法回答,紧攥着拳头,指甲掐进肉里连血痕都清晰可见,银色的刘海贴在大汗淋漓的额头上。
夜刈十牙将消过毒的微型炸弹放进零的体内,疼得对方又是咬着牙一阵颤抖。
只是,自始至终,零都没有喊出声来。
极端的痛苦不断侵蚀着零的意志,直到他感觉身体变得寒冷,眼前的世界也开始模糊的时候,夜刈似乎将什么液体倒在了他的伤口处。
凉凉的很舒服,却带着一种比零的血液浓得多的腥味。
疼痛以自己可以感知的速度不断减缓着,直到最后除了浑身脱力以外已感觉不到任何痛感。
『纯血种的血?』零努力支起身来,偏过头问夜刈十牙。
『没错,一直保存在协会里的。』
『真恶心。』零厌恶地撇了撇嘴角。
『没办法,我徒弟这么漂亮的身体,留个难看的疤就不好了。』
『我倒情愿这样。』
『你就当为了你老师我。』夜刈十牙将零的衣服递给他,『否则被黑主灰阎那家伙知道了不得揍死我。』
零没回答他,缓过来后,穿上了衣服。
从此,他的体内,就会长存着这个时刻可以要他命的东西。
这一切,都是吸血鬼给他的,包括他家人的死,以及背负着的仇恨。
『不过元老院还没做得太绝,引爆器居然给了我。』夜刈十牙的脸上带着疑惑却又有一丝庆幸的表情,『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明白,这个处置决定只有少数几个知道。』
『……吸血鬼就是无聊。』
『零,我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当年拿枪指着你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今天的事是我对你最大限度的偏袒。』
『嗯。』零淡淡地回了声。
『所以你再有什么影响到协会的举动,我可能真的会按下这个引爆器的按钮。』
『知道了。』零表面上答应着,但是事实是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做到。他的目标是杀玖兰枢,纯血种的对方真被自己所杀的话,元老院一定会愤怒到极点吧,到时候协会必会遭到攻击。
玖兰枢死,他也活不了。
这真是要至死方休,还是和他最厌恶的纯血种,多讽刺的事,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