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似水流年》一己之愿

43、第四十三章 懦弱又贪心的人

　　椎名清渊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正是漫天霞光的黄昏，绯色的光晕给一片素白的病房染上了暖色。微微偏头便看见了倚在床边的志波海燕，还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但即使闭着眼也难以掩盖这个人的疲倦。明明本是朗朗如日月的男子，不过短短半年多，竟已经有了沧桑的痕迹。
　　“海燕哥哥……”
　　志波海燕被椎名的声音惊醒，看见她比之前好多了的脸色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从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椎名顺从地喝掉半杯水，捧着杯子，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可以和志波海燕说的话，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竟生疏至此？
　　志波海燕静静地坐在一边，之前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人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椎名清渊也已经平安无事，许多被刻意忽略过去的矛盾又冒出头来。他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无法忘记椎名清渊做过的一切，但也无法责怪她，怨恨她，所以……无所适从。志波海燕盯着脚下的地面看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索性干脆起身“阿渊你身体还有些虚弱，好好休息。我，十三番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椎名清渊坐在病床上，眼看着明显是在找借口避开的志波海燕走向门口，看着他略显僵硬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海燕哥哥！！！”
　　椎名清渊跳下床，赤脚奔向那个随着夜色降临越来越模糊的人影。跌跌撞撞的几步之后，因为长期卧床而无力支撑自己动作的椎名便摔倒在地，她无暇去管自己狼狈的样子，只是紧紧拽住手中志波海燕的衣袖，抬起头直直地望向他“海燕哥哥你还在怪我是不是？还在怪我，还在怪我是不是？”
　　志波海燕背对着她，在感觉到袖子上的力道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后，他只能无奈地转过身来，俯身去扶地上的少女。
　　椎名清渊执拗地拉着他，看着志波海燕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便明了了他的答案，心里太过委屈，不禁红了眼圈“海燕哥哥……”
　　志波海燕看着地上苍白的过分的少女，半年多的昏睡让她看起来脆弱的似乎下一刻就会坏掉，这样狼狈可怜的样子……他终究是心软，半跪在了地上，对着她叹息“阿渊……”
　　那声充满了疲惫和无奈的叹息让椎名清渊的泪水瞬间掉落下来，纤细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指颤颤地抚上了志波海燕那张布满了憔悴和倦怠的脸
　　“海燕哥哥，你怎么可以怪我，怎么可以怨我……怎么可以……”
　　“我，我那样努力地对你好，那样想保护你……”
　　“努力到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努力到拼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那么努力，努力到连自己都不要了，那么的……”
　　“你怎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志波海燕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更是难受，有些愧疚，更多的是无奈和悲哀，他伸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阿渊……”
　　椎名清渊却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抽回了自己的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地上缩成一团
　　“为什么啊？”
　　“我一直，一直都想要尽全力去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没有办法再努力了，明明已经恨不能付出一切……”
　　“可是到头来，到头来……”
　　有呜呜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少女的手臂下传来“你，你走吧志波海燕……”
　　被她用那样冷漠的语气那样生疏地称呼着，志波海燕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冻结，那种将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让他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感
　　“阿渊……”
　　“阿渊你不要这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一直以来的许多事都……对不起……”
　　志波海燕靠近她，轻轻拍着椎名的背“阿渊……”
　　他想安慰她，但是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种种，让向来坚如磐石的男子汉也难免心头酸涩“真的……对不起……”
　　感觉到掉落在自己颈间的泪水那灼人的温度，椎名清渊更加难过，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明明是出于爱啊……
　　明明都是抱着希望对方幸福的最真诚的愿望啊……
　　明明都是那样认真，那样努力的在生活啊……
　　明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达成自己的心愿……
　　那又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多的爱和努力堆积起来的结局却让他们如此痛苦？如此痛苦……
　　窗外的树叶在夜风中瑟瑟发抖，静默地望着病房内痛哭的少女和紧紧将她揽在怀中的青年死神。忽然有死霸装的一角从枝叶间闪过，快得仿若错觉……
　　～～～～～～～～～～～～～～～～～～～～～～～～～～～～～～～～～～～～～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场痛哭太过费力，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椎名清渊又睡了过去。原本安稳躺在床上的女子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越勒越紧，窒息时间太长的椎名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椎名清渊坐起身来一阵呛咳，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瞪向坐在床头的罪魁祸首“市丸银你大半夜不去睡觉，来这梦游吗？”椎名清渊一生气，敬称早就不翼而飞。任谁在睡梦中被人掐着脖子弄醒都不会有好心情！！
　　市丸银没有说话，夜里光线昏暗的病房将他的身影映衬的仿若鬼魅，脸上的神色更是模糊不清，然而在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中，椎名清渊却感觉到了他糟糕的心情和压抑着的即将爆发的杀意。
　　怎么了，这是……
　　市丸银突然又一次将手放在了椎名清渊的脖子上，缓缓收紧“真想……杀了你……”
　　不同于之前的玩笑抑或试探，这一次椎名清渊是真的感觉到了市丸银的杀意，还有那双极少见人的冰蓝色眸子里尖锐的冷意。
　　“市丸银，你……你怎么了？”这样的市丸银让她觉得不安
　　“怎么了？”市丸银听到椎名清渊的声音后却更加的烦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动作粗暴地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椎名清渊……”
　　椎名被市丸银的动作弄得很狼狈，被用力握着的手腕上迅速浮现出青紫色。椎名神色一沉，语气冰冷“市丸银你发什么疯！”
　　如果他真有什么事，以两人的交情，她不是不能容忍他，迁就他。但那并不代表她会任由他无缘无故随意摆弄侮辱“市丸副队长，现在并非探病时间，请你离开！”
　　椎名清渊冷淡的态度让市丸银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更大“啊啦～～对着我的话，就换上这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椎名清渊，你靠在志波海燕怀里哭的的时候怎么不是这副态度？”
　　无视椎名清渊难看的脸色，市丸银语气更尖锐“椎名桑你是不是还喜欢海燕？啊啦～～我都忘了，志波美亚子已经挂掉了，这下子再也没人会妨碍到椎名桑了吧？真是可喜可……”
　　“啪！！！”
　　市丸银未完的话语被椎名扬手一个狠狠的耳光打断，那声音落在夜晚的病房里分外响亮。
　　市丸银偏着头沉默下来，有些凌乱的银发遮掩了他眼中的神色。
　　椎名清渊看着他，对于市丸银今晚一反常态的言行只觉得不可理喻，有病啊？……等等……他这不会是……
　　椎名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了面前气息有些萎靡的银毛狐狸一会儿，想明白了什么似的，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语气轻缓的仿若叹息“市丸副队长你……想要什么啊？”
　　站在墙角阴影中的市丸银闻言一僵，是啊，他这样折腾椎名，是想要什么呢？在他无法给予她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想要理直气壮地对她提出要求吗？他什么都做不到，别说是承诺，就连一句表白都无法说出口……有太多太多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无法把握的命运，太多太多难以确定的未来……还有……乱菊……
　　所以，什么都说不出口……
　　明知道是这样，明知道是这样，但是，但是还是好不甘心……
　　“椎名桑～～”市丸银想摆出平日里惯常的笑脸，但显然这努力有些失败。他应该放开她，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糊弄过去，像是以往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轻巧地避开可能会撕破现在安稳假象的真实，即使是拙劣的掩饰，椎名桑大抵也是会配合的，就像以往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心里这样想着，市丸银手上却做着截然相反的动作。
　　感受着手腕上越来越大的力道，椎名清渊像是妥协一般靠近他，轻抚着他有些僵硬的背，感觉到手掌下的躯体渐渐放松下来，椎名才拉着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好了，没事的，没事的……”椎名清渊说着自己都不明其意的话，她也没法说出任何有用的话来。他们之间的无可忽视的鸿沟，那并非是言语可以填平的东西。
　　市丸银揽过椎名的肩膀，习惯性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椎名桑～～～”
　　“嗯……”
　　“椎名桑～～我，我大概快要升任三番队的队长了哦～～任命书应该在下个月正式下达吧～～”
　　椎名清渊沉默了好一会儿“嗯……恭喜……”
　　“啊啦～～虽说是好事啦～～”市丸银揽着椎名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椎名桑～～椎名桑会觉得寂寞吗～～稍稍～～”
　　椎名清渊直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朝夕相伴了许多年的人，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着他的消瘦得过分的脸，露出一个十分柔软的笑容“……会的，没有市丸副队长的日子，我大概……会觉得……十分寂寞的吧……”
　　听了这话，市丸银却像是圆满了一般神了个懒腰，一个倒身，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枕上了椎名的双腿，椎名便像是给狗狗顺毛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理着他乱糟糟的银毛。
　　“呐～～椎名桑～～”
　　“嗯……”
　　“椎名桑你刚刚打疼我了呐～～”
　　椎名清渊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她在床上躺了这么久，肌肉萎缩，身体机能退化的厉害，连站都站不住，根本就使不出多少力气，亏他说的出来～～
　　“嘛～～要是椎名桑你做柿饼补偿我的话，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了～～”
　　“嗨嗨～～知道了～～”椎名实在是懒得跟他胡搅蛮缠
　　“呐～～椎名桑要做料理给我呐～～”
　　“好～”
　　“帮我处理文件～～”
　　“好～”
　　“……别再那样和志波海燕亲近……”
　　“……………………好……”
　　“啊啦～～～椎名桑干脆别再和志波海燕说话了～～”
　　“市丸银你不要太嚣张！！！”
　　“啊啦～～啊啦～～椎名桑不要生气啦～～”市丸银的脑袋在椎名腿上不安分地滚了滚，讨好道“啊啦～～椎名桑病这一场身体亏损了不少，要好好补补呐～～”
　　椎名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嗯～想来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训练～”
　　市丸银立马补充道“啊啦～～食物也要跟上呐～～”
　　“也是～”
　　“椎名桑～～我想吃乌冬面、天妇罗、味增汤还有咖喱饭还有……”
　　“你刚说的是给我补补不是给你！！市丸银你这个混蛋！！” （╯‵□′）╯︵┴─┴
　　……
　　他们是如此无力：无力到连自己的未来都决定不了，只能在命运的漩涡里挣扎……
　　他们又是如此懦弱：害怕孤单、害怕失去、害怕被舍弃、害怕被遗忘，留恋温情……
　　而如此无力又懦弱的他们居然也会这样贪心：在数十年的相伴之后竟开始奢望一心一意，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