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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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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孩子
1.
火神从打工的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半。
打开店门，往手里哈了一口气，低着头把手揣在裤兜里，逆着风雪往家的方向走去。
通往车站的路上人迹寥寥，偶尔有一两辆汽车开过。
好不容易一脚深一脚浅走到了车站，
却发现末班车早已发出。
2.
火神站在车站旁边的小公园里，看到路灯下有一个雪娃娃。
雪娃娃大概半人高左右，
两颗旧旧的黑扣子是眼睛。一根弯弯的草茎就是他的嘴巴。
发现它也纯属偶然，若不是因为要走回家，火神大概连这个公园他都不知道。
3.
火神蹲下来，撇撇嘴，
说着你这样可不行啊，便去找了两根树枝插在雪娃娃的两边，
觉得还差点头发，又捡了几片叶子贴在雪娃娃的脑门处，
雪娃娃立刻有了人形，火神看着它，似是自言自语问道，
喂，你是一个人吗？
雪娃娃笑着，没有回答。
火神继续，谁把你放在这儿的？
雪娃娃依旧只是微笑。
火神伸手拍实了落在雪娃娃头顶上的雪，心想，
就算是你，一个人的时候也会觉得冷吧。
火神低头，
解下毛巾围了在雪娃娃的脖子上。
5.
火神回到家，没有了围巾，衣领里面进了不少雪，一接触到体温就化成了冰冷的水。
拿毛巾擦擦头，简单洗漱之后就睡觉了。
半夜，睡梦迷糊中，他听到门口似乎有脚步声在徘徊。
是小偷吗？
若是小偷，尽情来偷就是了。
火神这么想着，翻了一个身，盖好被子又进入了梦乡。
6.
第二天火神睡到中午才起来。
环视了一眼屋里，似乎没有被盗的痕迹。
火神自嘲，自己的这个家，果然是连小偷都嫌弃。
却在下一秒听到门外依旧有异样的声音。
火神赶紧跑到玄关处，打开门一看，
是一个蓝眼蓝发的男孩子，抱着双腿乖巧地蹲坐在门口，
脖子上围着的……
是昨天自己的围巾！
7.
火神大吃一惊，
你……你是谁？为什么会有我的围巾？
男孩起身看着火神，眨眨眼，礼貌地向他鞠了一躬，
先生，谢谢你给我围巾。
火神觉得不可思议，开什么玩笑，围巾我可是围在雪娃娃身上的，是你把围巾偷了吧？
男孩立刻急了，
不是的不是的，这个围巾，是你亲手围在我身上的——
火神打断，少说谎，难不成你还是那个雪娃娃？
男孩伸手将火神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说，
我就是那个雪娃娃，不信你摸摸，我的体温很低的，
还有，我没有心跳。
8.
火神被男孩的冰冷的体温吓了一跳，
跟昨晚那个雪娃娃的触感没两样，左胸里也没有心脏的跳动感。
男孩看着火神，继续道，
昨晚我跟着你到了这里，本来想跟你说声谢谢的，
但是看到你房间灯都关了，就没好意思打扰你——
火神皱眉，所以你就在外面等了一个晚上？
男孩点了点头。
9.
火神加了一件大衣，和男孩一起坐在门外的木梯上。
他问，雪娃娃，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能到处乱跑？
男孩说，我没有固定住的地方，哪里有雪娃娃，我就在哪里——
他指着门前的一片空地，说道，
你要在这里堆一个雪娃娃，我也就一直能在这里了。
火神又问，雪娃娃你……
男孩不乐意了，你别老是叫我雪娃娃啊，我也是有名字的。
火神惊讶，雪娃娃你还有名字？！
男孩点头，嗯嗯，我有名字的，
我叫黑子。
10.
那天火神在打工的时候送黑子回去，结果发现公园里的雪娃娃已经被一群捣乱的小孩给踢得面目全非。
火神看着黑子，这怎么办，要我再堆一个吗？
黑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您，可是，能拜托你把雪娃娃堆在你的院子里面吗？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就要消失了……
火神叹气，摸摸黑子的头，
好吧，今晚回去我就堆——
还有，以后别叫我先生，我也有名字，我叫火神。
黑子笑，向火神鞠躬道，
谢谢你，火神君。
11.
火神在屋外堆了一个大雪人，黑子也就留在了这里。
白天，不放心黑子一个人在家，火神把他带到了打工的地方，
以保万一，火神在附近又堆了一个简易的小雪人，然后叮咛黑子道，
你，不准乱跑，在这里呆着，要是雪人被弄倒了，就来找我，我会帮你重新堆。
黑子乖乖点头，看着火神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口。
接下来便是大半天的漫长等待。
火神在店里来回忙忙碌碌，黑子在店外等待没迈开一步。
到了夜晚，天空繁星点点。
两人一起回家。
火神全身裹着厚厚的被子，黑子就拿了条小毛巾当枕头，
一个睡在屋里，一个睡在屋外。
平凡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12.
火神被老板派出去拉食材。
食材又多又重，就算是身材高大的火神，拉起来也有些吃力。
此时正值一年里最冷的时候，
逆着刺骨的寒风，火神艰难地一步一步前行。
走啊走啊，
前面出现了一个坡坎，
火神停下，脱下手套给早已冻僵的双手呵呵气。
接着正要一鼓作气冲上去，
却发现推车自己在往前走。
火神放下货物走到后面去一看，
本应该在店外等他的黑子，
正在埋着头伸直了手臂一个劲往前推车。
13.
那天黑子被火神训了很久。
火神很生气，说了叫你别乱跑要是雪娃娃塌了倒了怎么办万一家里的又被捣蛋的孩子踢倒了万一这里都没雪娃娃你怎么办——
一连串的怎么办问得黑子也不知道怎么办，
黑子只有诚实道歉，大眼睛闪闪看着火神，
对不起，火神君我错了。
简单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却让火神再也无法再抱怨。
就那天晚上，
黑子道歉时那双闪闪的大眼睛，
让火神头一次失了眠。
14.
还以为黑子道了歉就会听话，
没想到第二天火神又一次经过坡坎的时候，
再次感受到了一股向上推力量，
火神心里一怒，摔下车，准备把那个始作俑者拎到一边大骂一顿，
黑子连忙指着货车顶部，你先别生气，看看上面，上面，
火神抬头一看，货车最上面稳稳当当坐着一个叉叉眉的雪娃娃，
火神挑眉看着黑子，等着下文。
黑子笑，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帮你了吧？
16.
认识黑子第二十天的那个晚上，
黑子躺在门外，咚咚咚敲门，说火神君我好像睡不着了…。
火神把被子毯子挪到门口，隔着门陪黑子聊天，
倒是火神先开口，你帮着我推那么久的车干嘛，你又没吃我的用我的。
黑子说但是你让我住了啊，
火神说，那不算，你又没住在屋子里，
黑子又说，你给我围巾了，
火神说，你不是还我了吗？
黑子说，那你帮我堆了雪娃娃，
火神说，就是抱了几个雪球而已。
黑子说，你还带我出去散步，
火神说，那是因为晚上没车回家了。
黑子抬起头，看着满天繁星，
声音轻轻的，说道，
火神君，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不想离开你。
17.
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门板那边传来火神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他说，我也是。
几乎是同时起身打开门，面对黑子，火神却迟迟不敢拥抱他。
因为自己的体温会让他融化。
黑子看出了他的顾忌，主动蹭到了他的怀里，
他说，已经迟了，火神君。
我喜欢上了你，就会有心跳，
有了心跳，就会有暖暖的体温……
18.
然后呢？
——就会融化啊。
19.
火神曾经无数想，如果黑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他。
世界上有一年四季都是冰天雪地的地方，可是他们去不了。
只有大雪纷飞的时候，他才敢抱住黑子，小心翼翼地呼吸，然后亲亲他的脸蛋。
然而，冬天总会过去。
天气开始渐渐转暖，下雪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火神跑遍整个城市为黑子搜集雪，找到的也寥寥无几。
院子里那个曾经很大很大的雪娃娃，已经化得只剩下一个小冰球。
有人告诉他，离这里很远的山上还有积雪，可是他已经不敢去了。
因为冰球就快融化了。
因为黑子就要离开他了。
20.
黑子抱住火神，说，火神君，再抱抱我吧。
火神张开双手，一把将黑子抱在怀里，眼泪停不下来。
黑子说，你看，现在我的我，心跳跟你一样，体温也跟你一样。
火神点头，嗯。
黑子说，火神君，谢谢你给我了心跳和体温。
火神点头，嗯。
黑子说，火神君，我很喜欢你。
火神说，…我也是。
黑子说，不要哭了，火神君，再见……
再见……
小冰球彻底消失了，
黑子在火神怀里散作了一串蓝色的流萤，悠悠飘向了天际。
春天到了。
21.
六个月后。
盛夏来临。
当初遇到黑子的那个公园路灯下，长出了几朵淡蓝色的小花。
火神一走近，小花就随风左右摇曳，他蹲下来，问，
是你在叫我吗？黑子。
……
……
……
火神君，是我。
听到声音，火神猛地回头一看——
一个跟黑子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子站在自己面前。
他说，火神君，我是黑子，不是雪娃娃。
他拉起火神的手，抚上自己的左胸，传来的，是千真万确的，
温暖的体温和心跳的节奏。
黑子说，冬天的时候，我出了一场车祸，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成了雪娃娃。
是你给了体温，给了我心跳，让我回到了原来的身体里。
那时我说了再见，就一定会再见面的。
现在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站在你面前的黑子，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从今往后，
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好吗？
=HAPPY END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