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咒》月引星

4、第 4 章

　　十五年前·灵域

　　翠绿的草地上随意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石头，一个满身污泥的小孩胆怯地缩在一块大石头前忍受着石头的打砸，却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他皱着眉，有薄薄的水雾在他那动人的紫眸里闪现，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向人宣泄着不满与坚定。

　　“小哑巴，你说话呀！整天板着脸给谁看？”

　　“有本事叫你父亲来帮你呀！我们的父母会屈尊于你父亲脚下，我们可不会屈尊于你！”

　　“我们比你高贵多了，正统的血统都是骗人的，你这个怪物，早点滚出这里！”

　　······

　　七八个孩子围住他用石子砸他，表达着他们内心的不满与嘲笑。

　　一个比他大三岁的男孩奋力推开他们冲到他面前抱住他，对着人群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见大家愣住，年龄最大的孩子说：“他们是一伙的，以后等他们有职权了就会来欺负我们的！”他带头砸石头，其他人纷纷行动起来，石头砸完后就拍拍屁股一哄而散。

　　紫眸孩子推开自己身旁的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拉住他，笑得如春日里最和煦的暖阳。

　　“你就是墨漆大人的儿子吧，和他长得真像呢，暗紫的头发和眼睛真好看呐。对了，我叫介宇，你呢？”

　　他望着介宇不顾脸上的擦伤，直视一直温暖地笑的样子，强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啦啦地流下来。介宇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信心满满地说：“只要有介宇大哥在，就不会看着你被人欺负！”

　　那天，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介宇以兄长的姿态把他拉到自己身后的翅膀下。

　　这是两个显赫家族里溢满孤独的孩子，尽管性格迥异，但他们眼中的孤寂、精神上的压力却是那么相似。

　　七年前·灵域

　　如雪的云朵静浮在蓝天中，并不刺眼的阳光懒洋洋地染遍每个角落。折射着各种色彩的城墙上坐着一黑一白两个少年，他们沉默地眺望着远方茂密的森林，一个满脸漠然，一个满眼温情。这么多年来，他们总是安静地坐在一起看风景。

　　“奈笙。”介宇或许是想到什么让他振奋的事，他用他那特有的温柔声调说，“灵域外的世界会不会很精彩呢？我得想个法子溜出去看看，嗯······趁晚上大家都休息时，悄悄越过防卫。先是躲过父亲大人的侍卫，再是卡修大人，堇木大人和荀大人，似乎有点难道啊。”介宇自顾自地说着，光彩流转的眸子里显示着他的激动。

　　“灵域的正门你是越不过去的。”奈笙的语气冷淡且一针见血，一句话就让介宇噤了口。那扇沉重的漆金大门设置了结界，若没有通行证是绝对不能通过的。而这通行证只有队长及其以上级别的高灵力人的身上。介宇刚想叹口气仪表无奈，就听到一群粗鲁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一直千方百计找他们麻烦的如一群小混混般的贵族子弟。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介宇微笑着对奈笙说。

　　他们从城墙上跳下来，无视那群满眼鄙夷的人，径直向另一方该走去，那群人见势赶紧围了上去。

　　“两个缩头乌龟怎么又要逃啊？”一个有着古铜色皮肤的少年，讥讽地站在他们前面，边说边挽起宽大的衣袖露出里面强健的肌肉，“我刚学了一种灵术叫击风，那么想不想看呐？”

　　“想！”

　　他得意地挥掌往奈笙身上打，介宇着急地挡住他的手，将他推倒在地。

　　“又帮他？好！我就先收拾你！”他咬牙切齿，双手快速挥动，几道光环激射在介宇身上，介宇质闷哼一声，随机架住他的双手，有些愤怒地说：“我不想跟你打，让我们走！”

　　“想走？不可能！把他绑起来，兄弟们，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一群人毫不犹豫地冲上来拉开介宇，让他动弹不得。

　　“奈笙，你先走！”介宇从来没有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跟他说话。

　　奈笙像没听见似的，冷眼看着那群蛮不讲理的人。

　　“最痛恨你这种惺惺作态的样子。”一个拳头砸在介宇脸上，让他嘴角渗出殷红的液体。

　　“放开她。”奈笙微眯双眼，尽管他激励维持着冷静，但还是流露出些许痛苦、不安与愤怒。

　　从小，几乎所有同龄人都疏远他和介宇，因为他们的出身。

　　他们是最为显赫的两个贵族的世子，当他们十七岁时就能合法继承自己父亲的席位，不需任何考核，直接成为最令人瞩目的第一行宫和第二行宫的首领，对于整日练习考核还难以升级的人来说，他们的确很幸运。但他们的地位是用相应的代价换来的——介宇会在无数个深夜被父亲拉起来比试，奈笙会在寒冰或烈火中独自学习灵术。能得到多大收获就必须等价付出，不懂得这个道理的人没资格斥责他人。

　　温润如玉的介宇一向不喜欢斤斤计较，总是带着奈笙躲避旁人的无聊追打，奈笙也不想惹麻烦，但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内心有种抑制不住的气流往外窜，他想爆发。身体微微颤动的他努力克制着这股暴动的气流，血液如翻滚的岩浆冲击着他的身体，介宇仔细地感受着这股气流，突然冲他大吼：“滚开！”他的紫眸顿时燃气两团火焰，双眼变得腥红，狂风卷起，强大的灵力从他体内冲出将介宇身边的人震开。

　　“墨漆······家族的人·····果然都是怪······怪物······“那个带头的人倒在地上不住地发抖，奈笙不屑地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一声接一声惨叫撕破天空，惊出几只飞鸟。介宇心疼地走近他，他慢慢恢复平静，注视着地上那群奄奄一息满是伤痕的人。

　　“这下我们可闯大祸了。”介宇的脸上布满愁云。

　　“我负全责，你就别插手了。”奈笙向第一行宫的方向走去，介宇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了巨大的失落。

　　不知不觉中，你已不需要我那易碎甚至懦弱的保护了吗？

　　灵域·第五行宫

　　宽敞明亮的楼阁内，榆队长端正地站立在干净的木质地板上向面前的荀大人低头行礼，她高高挽起的头发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何必多礼。”荀大人掩饰住小小的惊喜，“你难得主动来一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榆队长面无表情，冷淡死开口：“荀大人，进灵域者就该遵守灵域里的规矩，经我多天观察，夕落体内没有任何灵力。夕落并不适合待在这里。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明天一早我就会送她离开灵域。”

　　“我不希望你那么做。”

　　“我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并不是来和你商量的。”榆队长说完转身就走，却被荀大人一把拉住：“听着。”荀大人用极其认真的口吻说，“无论是谁，都不能让她离开这儿。至于灵力的问题，我相信她有很大的潜能，你只需照看好她就够了。”

　　“看来她对你很重要啊。”

　　“对，非常重要。”荀大人顿了顿，说，“第一次在平民区看她时我就知道我应该立刻带她走，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展露出最纯粹的轻灵，和我妹妹是那么相似。”

　　“你的·····妹妹？”榆队长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

　　荀大人有些难过地转过身说：“一个离去很多年的故人了，她曾是我唯一的朋友，在最为艰难的日子我们彼此依靠，支撑着对方淡薄的生存意识，我一直把她当作我的家人，我的亲生妹妹那般。所以当她永远离开我时，我想把这份耽搁了十几年的爱放在夕落身上以减轻我内心的负罪感。”

　　榆队长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依然是沉默着，最终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那样的话，我只能向你表达最真挚的谢意了。”荀大人用温暖的目光盯着榆队长，仿佛要把她眼里的薄冰融化掉，让冰层下的水流动起来，榆队长有些别扭地移动脚步看向窗外，微风吹过她的脸庞，不知是对荀大人还是自言自语着：“感情，真是一个牵绊人的阻碍。”

　　“你说得没错。”荀大人嘴边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天边是不是掠过一朵小小的绯红的云彩，叽叽喳喳的鸟鸣和拍打翅膀的声音是天空的弦音，一群群大小不一的鸟争先划过天空飞回林中。

　　连鸟儿都有自己的归宿。

　　夕落无精打采地坐在石板凳上，双手支在不太光滑的石桌上托起自己的脑袋一直望着林木上空的鸟儿。没有能力的内的确是不该待在这里，否则会拖大家后腿的吧。可是我那么努力了啊，为什么没有他们所说的灵力呢，哪怕是最普通的人也会有一丁点儿灵力，为什么我没有呢？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之后我会一个人一直流浪吗？

　　夕落想着想着便泛起了泪光。

　　她是个害怕孤单的人。

　　尤其是没有一点儿光亮的深夜，总是莫名其妙地感觉有腥红的鲜血涌出，将她整个人浸在血泊里，一点点被吞噬。

　　朦胧的泪光中，她似乎看到披着黑衣的莉莉，她把兜帽拉上去一点以便露出她的整个脸庞。

　　那一定是幻影。

　　对了呆呆地盯了莉莉好久，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变得越来越激动，她分明看到那张俏皮的脸上挂着调皮的笑。莉莉在轻轻地挥手，似乎在等她过去。

　　夕落难以置信地走了过去，然后加快步伐跑了起来，她的目光里只有莉莉，她只想追上她，和她回到以前生活的地方。

　　当她快到莉莉面前时，莉莉却笑着跑开了。夕落着急地追上去，脚下是弯曲的石子路，钉得脚生疼。夕落只一心一意地跑着，没有注意脚下的路，没有注意向后移动的树，没有注意天空越来越黑暗周围越来越沉寂，更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躲开侍卫越过第五行宫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