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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燕尾蝶 ...

  •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孩子,我总是严肃地告诉自己:“你没有爱的自由,因为如潮的爱就像是一场过分汹涌的海啸,轻易地就将一切都毁得一干二净。”于是我把寂寞当作我的杀手锏,距人于千里之外是我不让自己被感动的最强手段。从来没有人知道,我装□□你的表面下一直禁锢着自己的感情,像是一只毛毛虫,满肚子的茧丝,却迟迟吐不出来,那满身的刺可以刺得你千疮百孔,也把自己蛰得遍体鳞伤。
      我有一个很优秀的同学,她叫虾与米,小学六年我就是在她的光芒下一点点向上爬的。她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她的声音像是电台主持人一样标准动听,我一直都不曾想过有一天我可以像她一样大方平静地讲话。她似乎没有不快乐的时候,一切事物在她眼里都可以是幸福,我知道隐忍是她的防御武器,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在身边设下了结界,无从击破。她是班里很出类拔萃的人,胜利女神总是很青睐于她,这是我不敢直视的耀眼光芒,是我遥不可及的美丽,也是我无法冲破的结界。对虾与米的感觉一直都很乱,好像很崇拜、很羡慕、很喜欢,却又好像很排斥、很害怕,她拥有我不敢奢望的东西,从来都是。我们之间没有太多深闺好友间的秘密,也没有狐朋狗友间的打趣和互损,有的是深刻的对话,和她交流是一种幸福,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叫自残,那时我体会。
      在四年级还是五年级的时候接触了郭敬明的《爱与痛的边缘》,一本薄薄的小本子,有那么一点点的陈旧,看到后面的借书记录,才一次,那时的郭敬明还没有红。而那时的我依旧沉默。
      五年级那年的9月是我小学时代最快乐的时光。我换了新同桌,一个沉闷不语的男生,他的名字叫孖匿。我们坐在一起从来就是个错误。我们都是沉默的人,我们很少讲话,也没有太多的交流,我们总是守着自己的麦田,寸步不离。孖匿应该算是长得漂亮的男生吧,很多人都不止一次地这样告诉我,他长得有一点白,比麦色要浅那么一点点,剪的一个板刷头——几乎是所有男生的发型,眉毛应该是浓浓的吧,不记得是不是像刀锋一样修长、刺眼了,鼻子并不高,小小的那种,人中很长的样子,嘴巴是很薄的,劳拉那样性感的嘴唇是他所望尘莫及的。孖匿的皮肤很油,唯一水汪汪的是他的眼睛,圆圆的轮廓,深深的眼窝,我想从里面流出来的泪水定然是晶莹剔透的吧,几乎看不见的眼梢和眼窝形成鲜明的对比,却是我最钟爱的角落。
      那个秋天异常地冷,像是2005年的冬天,我是很怕冷的孩子,但孖匿不是。孖匿和所有男生一样玩着那种拍手游戏,一下课就跑到外面去玩,我从来不敢出去,太冷。上课后,男生鱼贯入内,孖匿带着一身寒气在我左手边坐下,我边像避瘟疫一样挪动边小声埋怨:“这么冷还出去,真是的。”
      “冷吗?” 孖匿很认真地问,口中呼出一大团白气。
      “很冷啊。”我还了他一个白眼,因为我没有看到孖匿眼中若隐若现的抱歉。
      “哪里冷?” 孖匿的话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显然我误会了他的意思:“还哪里冷?!我手都快冻掉地上了。”
      冷场半分钟,老师叫了上课,坐下以后我正酝酿如何再次还击,一股暖流从左手一直通到我冰凉的眼窝,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孖匿的脸,我无法想象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居然可以拥有一双如此温暖的手,我甚至可以想象这双手中的血液是怎样欢快地在血管中奔流。孖匿不动声色地看着课本,只是从眼梢处递来一个眼神,我忘了我是否读懂。
      夏的气息又悄悄地回来了,孖匿再没有呼出可以模糊我视线的大白气团,也再没有教我什么是温暖。那时的我刚学会用彩线做一种项坠,总是乐此不疲地做着,想着有一天有某个人可以配得上它。照理说孖匿对此应该是不感兴趣的,可他却玩得有模有样,手指修长、显白,看到他甲根那里大而明显的小太阳,我差点忘掉他是一个运动健将。在他玩彩线正起劲时,我却玩起了空心字,我写得自然没有现在的史碧云好,可孖匿却喜欢看我的空心字。“写完叫我回来看,我在外面玩兵战。”离开教室的孖匿叮嘱道。
      “为什么要让你看啊?”出于一个小女生的私心,我问道。
      “因为我喜欢看啊。” 孖匿头也不回地说。只是眼梢处的那一抹黑色瞬间覆盖了我眼窝处长年凝固的液体,我第一次因为温暖而拭去了眼窝处的那一滴感动。
      后来换了位子,一个月的时光总是短暂的,9月末的某一天,孖匿的生日,那个已经做好的项坠垂在了孖匿从不离身的玉佩下面,空心圆形的玉佩下是那个黑白相间、不知形状的小东西,圆是眼窝、短流苏是眼梢,在我们的脸上眼窝和眼梢永不相交,但在这里它们可以相守。听同学说孖匿在周记里写到了我,说我是很好的同桌。在很久以后的一次偶然中,我不知怎么地欠了孖匿一个人情,他当时很开心地对我说:“欠一个人情哦。”眼睛眯起来很漂亮,孖匿的眼睛挺大的呢,因此我总能看到其中的那一抹黑色,它总是巧妙地遮去了眼梢的颜色。我越来越难得一见的温暖,在我以为再看不见的时候出现了。毕业前,孖匿依旧如常,我想是该还人情的时候了,再不还就没机会了,于是我提醒了他,他的要求让我眼窝处的冰雪全都融化了。“以后不可以再这么沉默,开朗一点,你知道吗?你的深深的眼窝从来没有为爱打开过,我以为我可以将它开启,但我力不从心,所以请你把钥匙给我,因为我不要它寂寞,更不能让你寂寞,就算是还我的人情吧。” 孖匿转过身去,他的肩抽动着,我的眼窝早已开启,可孖匿,你的眼梢是不是还在那里呢?
      10月,我被换到了第四排,离孖匿很远的地方,我似乎再没有和孖匿说过话,我们都是沉默的孩子,我们都选择在那个并不寒冷的冬天蜷身睡去。梦里似乎什么也没有,梦被我抛去了第二年的夏至。我重温了郭敬明的《爱与痛的边缘》,边看边很自负地告诉自己:“这种散文随笔我也写得出来。”只是这一次孖匿没有跑过来死皮赖脸地要我把书借给他。
      我的生活终于又变回一座空城,一场名叫“孖匿”的海啸把原本空空如也的城堡全面扫荡,留下一汪死水和满城狼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寂寞如我。夏至,梦开始的地方,坐在孖匿后面的那个小女生闯进了我的生活,她的名字叫阿绫。你该是听过阿绫的吧,我不止一次地写她,其实我也曾写过孖匿,只是你忘了而已。我的梦又回来了,阿绫是一个很能干的医生,她将我的城堡像搭积木那样轻易地修好;她是一个灵巧的裁缝,在我的天空中挖了一个大洞,于是阳光射进来了;她是一个杰出的艺术家,她的作画灵感总是可以将我这个自诩毕加索关门弟子的画者完整彻底地感染。只是那一汪死水终究还是冬眠在这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了。我总是开着阿绫和孖匿的玩笑,几乎弄到人近皆知的地步,她和虾与米是不一样的,我从来都不敢开虾与米的玩笑,我怕她会生气。但阿绫不会,她从来都是一笑置之,我想她是知道的,那是我在为自己的伤口上药,我所抱歉的是她成了我换药的借口。而我一直都不愿相信的是孖匿也理解我的行为,阿绫总是明里暗里地提醒着我,我大声呵斥:“你不要说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揭我的疤!”而我却不知道,只有揭下原来的疤,才能长出新肉。
      夏至,美梦终结的地方,我终于知道如果我不那么友善地让另一个女生和我换座位,那么我将可能再次与孖匿成为同桌,我的伤口一阵剧痛,阿绫笑了,最终是我自己揭掉了疤露出那片长年不见天日的血肉模糊。我自解了毕业前对孖匿的疑惑,其实眼梢一直在那里,只是眼窝提前离开了而已。然而我并不后悔和悲伤,因为眼梢他一直在那里,因为我的伤口终于长出新肉,因为我城堡中的那汪死水终于在阳光的温暖下重获新生,就像我眼窝中瞬间融化的冰雪一般放肆地奔流。
      谢谢你孖匿。谢谢你阿绫。
      再见,阿绫。再见,孖匿。
      时光是个化妆高手,瞬间我面目全非。寂寞成了过去那个毛毛虫般的我陪葬品,距人于千里之外也同它们一起入土。一次在新学校里看到已经不是同班同学的孖匿,我很想上前告诉他:“你的人情我已经还清了,你成功地改造了我,你如愿了,你该是很感动吧。”只是我城堡的血液——那汪重生的死水突然停止奔流,我无奈地发现孖匿和我再无任何瓜葛,于是至今我都没有告诉他,但我想他早已察觉。
      阿绫也被分到了别班,断了联络。毕业那年的夏至来得很晚,但气温依旧降不下来,经历了各种机缘巧合我买了郭敬明的第一本小说集《幻城》。我觉得卡索很像我,一切都在身旁却都离开了我,但卡索比我幸福一点,他找到了他的朋友并且拥有了短暂的快乐,而我却连短暂的快乐都——不,我是有的,天哪,我居然没想起来,孖匿会不会怪罪我呢?还是他早已忘了。有些事即使好久好久都没去想它,它却永远封印在心里,一旦想起来便思绪如潮,我想孖匿应该是和我一样的吧。这又是不是我安慰自己的谎话呢?
      因为《幻城》,郭敬明红了;因为欠孖匿的人情,我痛失了我的沉默。我在新的班级混得还算很不错,史碧云成了我的知音,她永远坚强,“因为坚强,所以美丽”,这话谁说的,我觉得她说得对。初一上半学期很快地结束,我的成绩名列前五,和谁谁谁都关系良好,我喜欢她们,她们给了我友情。偶尔和虾与米碰上,她和孖匿关系不错,我微笑,一切安好,不缺烦恼。《幻城》大卖的消息让我如获珍宝,“郭敬明”这三个字疾速发热。阿绫来信问我:“给你温暖的人还有没有?让你为爱流泪的人还有没有?”我想,是有的。
      我和角落算是关系很好的吧。9月,没有雪,秋天的温度很舒服,我却已经穿起了冬季校服。我喜欢在走廊上看风景,偶尔可以看到阿绫在楼下,角落深知我是怕冷的动物,他总是很轻松地握我的手,不同的两只手,十指交错结成一双,一切都平静而安详。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两只手简单地分开,不紧不慢,我什么都不担心,一切也总是恰好来得及。我的手丧失了温度,眼窝处的液体却想当然地温暖了一切,我看着角落,阿绫,这是不是你想看到的场景呢?《梦里花落知多少》卖得很火,确实很很好的作品。
      眼前身边的风景飞快地变换着,我成了别人的朋友,不,不是别人,是郑波。我想我比卡索幸福,我拥有我短暂的幸福,我所爱的一切也都在我身边。阿绫,我要告诉你,我的伤疤已经长好了,它长得很漂亮,像块淡淡的粉红色蝶印。六月,夏日的序曲不绝于耳,角落已经高我很多了。大考的成绩依旧理想,烈日下好像要发生什么。我和郑波一起回家,楼梯上,我看到虾与米和孖匿走在一起,中间空了一大段距离,手拉在一起,他的右手与她的左手交织在一起。我紧了紧挽着郑波的右手,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虾与米转过身看到了我,很是时候。她轻松地跟我聊天,我木讷地回应,孖匿边走边频频回头,他在诧异吧,可我又能怎么做?难道将那两只手生生分开吗?既然你的右手不再仅仅只温暖我的左手,那么,一切都只能这样进行。虾与米的眼睛轻易地将我灼伤,我第一次憎恨温暖。
      “丸子,告诉你一个秘密。” 孖匿突然开了口,“眼梢融化眼窝里的冰雪是为了让眼窝不再干涸,让那些液体学会奔流,而不是一味地固执,因为那样所造成的是永久的寂寞,只有释放眼窝里的液体,它们才能流向眼梢,才能让眼梢把她们永久地封印在自己的心里。” 孖匿的眼梢温柔依旧。
      “可是眼窝不知道,她释放的液体是一场过分汹涌的海啸,眼梢根本无法承受,只好另寻避风港。”虾与米补充道。她目光锐利,我很清楚,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我想孖匿已经找到了他的避风港,而我欠他的人情,孖匿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已经还了,永远地住在避风港里吧,那里一切安好。”我拉着郑波绕过他们离开了,郑波没说什么,我想最好她什么都不要知道。其实虾与米是对的,眼窝释放的的确是一场海啸,只是孖匿永远都不知道,这场海啸用尽了眼窝所有的力气,她又恢复了一片荒芜,而最终没有被眼梢永久封印。寂寞如我,只是这一次放在了心里。
      《梦里花落知多少》被上诉剽窃,我不相信,郭敬明干不出这种事,《梦》被禁卖了,他定然受伤了吧,告诉他一个好方法,揭掉伤口的疤,长出的新肉定然美丽无比。
      一切都平静地结束。郭敬明火红依旧,而我幸福依旧。孖匿,这是很美的事吧,现在我已经可以自我温暖,也可以像白磷一样自燃了,是不是该为我好好庆贺呢?《1995—2005夏至未至》,郭敬明的文字晶莹剔透,我不敢吹捧他什么,只是一切平静开始、平静结束永远都是美丽的故事。我陷在里面不可自拔。
      2005夏至未至,我过得很好,郭敬明过得很好,孖匿过得很好,阿绫过得很好,角落很好,史碧云很好,郑波很好(和我在一起嘛,当然了),虾与米也好。我很幸福,一切安好。我终于可以轻松地剪掉长发,破茧而出。
      那些女孩教会了我友谊。
      那个男孩教会了我爱。
      那个叫做郭敬明的青年作家伴我走过了这些个风风雨雨,是是非非,我终于从寂寞的毛毛虫蜕变成快乐的燕尾蝶了,郭敬明也不再是那个略显矫情的文人了。我开始告诉自己,不要再局限于郭敬明的文字,不然我还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孩子,燕尾蝶永远都是坚强快乐的,我也是。孖匿你看见了吗?
      郭敬明教会我成长。
      那些女孩教会了我友谊。
      那个男孩教会了我爱。
      [让我快乐,让我痛。]

      [让我短暂快乐,很感动]

      2005夏至未至

      小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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