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最易把人抛》风樱落

22、二十一、我却忘了天龙除了峨眉还有九个门派

　　苏良生这趟差出得很辛苦，产品上线的工作都在半夜进行，于是他开始工作的时候，流光已经睡了，等流光起来了，他又该睡觉了。两人能聊会天的时间，也就那么一个下午。良生是没有时间上游戏了，流光也便不常上了。家教的活是次结的，流光每攒两千块，就去银行存一次。看着存折里渐渐上涨的数据，数着一天一天过去的日子，西藏之行的面目就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可是为什么，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呢。幸福来得这么突然，结束得也那么仓促。
　　那天颜颜下了线，流光也关了机爬回床上，躺在那里却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白天她把家教推掉，估计良生该起来的时间就隔一段时间给他打一次电话，可是却一直是关机。到最后她什么也不干，就搬了个椅子，坐在12楼的宿舍阳台上，一次一次地拨着良生的电话。电话那头那个女声一遍一遍机械地重复着：“对不起，您拔打的电话已关机。”远处三环上的车流一整天的不间断，可是那个曾经让她不孤单的良生，她却找不到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说的一生一世呢，我答应了不离不弃啊。到最后，就算变了心，连个解释都没有么？
　　手机终于没有电了，流光把充电器插上，固执地又开了机，麻木地打开电脑，上了游戏，陌上良生这个号还在线，还是已组队2人，这一次在苗疆。流光跑过去，用了形影，清楚地看到了在那座寒玉塔的飞瀑下，陌上良生抱着一个女明教，她点开资料查看，一身的七星装备，全五石头。
　　流光抓过手机再一次拨打良生的手机，回答她的还是那个冰凉凉的女声，像最冷漠的嘲笑。
　　我以为打架不要峨眉是你给我的温存，我却忘了天龙除了峨眉还有九个门派。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也暗了下去，流光的心底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是否将良生加入到通话黑名单？
　　确定。

　　小羽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里一片漆黑，她打开灯看到流光坐在那里，吓了她一跳。小羽走过去笑着说：“我买电了，不用这么省。”却见流光转过脸来，一脸泪痕。
　　流光抱住她说：“小羽，我想回家。”
　　听完流光哽咽着地讲述，小羽只能抱着她说：“乖，不哭，你知道我有多恨苏良生么？当初看到你幸福的时候我有多欣慰，我现在就有多恨他！”
　　“想回家就回吧。至少能有人照顾着你。”

　　第二天流光就坐车回了家，却发现回家是个太错误的决定。因为在父母面前还要强颜欢笑，明明什么也吃不下，却要硬逼着自己吃下去。夜里的时候躺在床上，看灰白的天花板，看窗口微薄的天光，锥心的疼痛让每分每秒都那样漫长。

　　如果勉强睡去，流光也会做梦，做一整个晚上的梦。有一次梦到自己回到了学校，良生还是像上次一样在站台上接她，对她说：“老婆，你终于回来了，车又晚点了，我等了你好久。”

　　一挣扎又醒了，流光心底是排山倒海的失落，为什么这是个梦，我多么希望，这是真的，你还在那里等我，我还是你的唯一。
　　因为相信，相信你的每一句情话都情真意切，相信你的每一个许诺都一定会通向未来，才会在失去的时候，这么地手足无措。

　　苏良生就这样，彻底地消失在了流光的生命里。良生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不见了，那一定是流光在做恶梦，流光后来才明白，原来和他在一起才是一场美梦，梦里那么甜那么美那么相信，梦醒了，却什么也不剩了。

　　回到学校之后流光表面很正常的样子，只有她知道，每天早上伴随着意识的清醒涌上心头的，是令人哽咽的难过和使劲克制住的哭的冲动。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那个要和她结婚的良生，会选择了别人。

　　十月底，班里组织秋游，去了颐和园。流光和班里的同学一起爬上万寿山的山顶，进了佛香阁。阁里供奉的千手观音金漆已经斑驳，却依旧宝相庄严，低垂的眉目，透着无限的慈悲。流光合上双手想要祈祝，心底却是空空荡荡的，心底唯一的心愿，却已经永远不会实现了。

　　待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流光看到了位虔诚的佛教徒，向着千手观音跪伏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光滑的地板，双手掌心向上前伸贴于地面，向是在索求着什么。就这样认认真真重复拜了好多次。

　　流光忽然有些动容。不知道她在祈求着什么，但流光有些羡慕她。心底有信仰的人到底是好的，至少面对困难黑暗幻灭的时候不用自己一个人扛着。这样跪下去，拜下去，心底的沉重是不是就能卸下一些？

　　再转头看向千手观音时，流光悄悄想，眼前这位宝相庄严的神，她是生有慧根，根本不曾历尽人世间的沉浮就修成正果；还是也曾有过苦痛挣扎，也曾觉得情爱无常，无常皆苦，如无边炼狱，生生地将人生的欢乐碾成齑粉，也曾觉得幻灭之感如此强烈，灭去的不仅是对情爱的幻想，亦是自己的灵魂？

　　出了佛香阁，流光恍恍惚惚地往下走，不知不觉就落到了大部队后面。班里一个男生也陪她慢慢走在最后，殷勤地问她要不要帮着背包，要不要喝口水。走到陡峭处，还伸出手扶了一下流光的胳膊。
　　流光不着痕迹地躲过了他的手，勉强自己对他保持礼貌。这类似曾相识的类似爱情的示好，竟让流光觉得恶心。
　　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爱情让她感到恶心。

　　流光没能保研，也没有再去考研，花半年时间找了个不错的工作，迎来了个格外悠闲的寒假。
　　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意外翻出当时存钱的存折。那个存折被小心翼翼地收在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里，封口还画了个心形。流光想了想，去银行里给那个存折办了个网上银行。

　　那个寒假流光练了个小天山，练到88级开始用那个帐户的网银上石头。一颗一颗石头砸了全4，每一个宝石都像一滴晶莹的眼泪，不同的颜色却是殊途同归的悲伤。流光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为这个游戏里的男人流一滴眼泪。

　　梦那么短，回忆却这么长。

　　原来以为再也不会流泪，却还是死在良生的手上后失去了所有的自恃。流光哭累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手机断断续续地不停在响，流光迷糊中伸出手去，摸到手机，摁下了关机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