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天下倾》浮沉，迷迭香

2、大殿拒婚

　　黄昏，从皇宫的御书房外间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身着一袭玄色的锦袍，步履匆匆地往宫外走去。他紧拧的浓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眸闪着寒星般璀璨的光芒，鼻子俊挺，薄唇紧抿着。落日的余晖映在他的脸上，给他刚毅英挺的面庞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但那暖意融融的色泽却掩不住他浑身散发的凌厉气势，俊逸的脸上此刻布满冰寒，满是冷意。他就是东临国四皇子，璟王皇甫晟。
　　而御书房内，天应皇帝皇甫泽轩头戴乌纱折上巾，身着明黄绣金盘龙纹样的常服，腰系玉带，端坐在书案后。他两手支于案上，左手手指抚着右手拇指上洁白通透的玲珑扳指，似在思虑着什么。
　　自他赐婚的旨意下达之后，四皇子皇甫晟便每日要求觐见，甚至不顾他的推脱固执地守在御书房外，从退朝后一直到傍晚快要关闭宫门之时才不得不离开。他当然明白皇甫晟是为了何事，也知道自己此举对皇甫晟来说绝对是一记重击。但一月前皇后多次到皇极殿求他，说太子自年前的元宵灯会上对京城第一美人沈家小大姐沈宛月一见倾心，回府后茶饭不思。他自是知道沈宛月与四皇子皇甫晟有婚约，但无奈已情根深种。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忍看着儿子这样日益憔悴，便来求他成全了太子。皇帝很为难，皇后又说，四皇子既是和沈家小姐有婚约，不一定要大小姐啊，那沈丞相可是还有一个女儿呢，将次女赐婚于璟王便是。他拗不过皇后便答应了。如今旨意已下，是如何都不能改变的，所以，对皇甫晟，他只能避而不见。
　　皇甫晟在璟王府外下了马，等候多时的总管立刻领着小厮上前行礼，口中道：“给王爷请安。”
　　皇甫晟随手把马鞭往小厮那边一扔，自顾地走进府里。总管立刻跟上，看着自家王爷冰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不敢说话。
　　“备酒，摆在映月亭。”皇甫晟冷然开口，脚步未停，径直往自己的清逸苑走去。
　　璟王府花园内有个颇为广阔的大湖，映月亭便建在这湖上。这亭子四面雕镂槅子，糊着明纸，周围曲折游廊环绕。明月当空，置身于这映月亭中，推开雕花精美繁复的窗槅，在皎洁的月光下眼见湖中碧波漾着圆月，确是让人心旷神怡的美景。
　　而此刻，如斯美景却引不起皇甫晟半分兴趣，他依然满脸怒意。七天了，从接到宫里的公公到王府里传达赐婚的皇令开始，他每日守在御书房外求见父皇，可父皇总是不见他。虽然沈宛月是京城第一美人，而且和他有婚约在身，可是他对她没有什么感觉，但这不表示就可以随意的将她另配他人，还塞个庶出的病秧子给他，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轻视。
　　他恨恨地饮尽手中的酒，将酒壶狠狠地掷下。他不是可以受人随意摆布的，看着窗外的明月，他忽而嘴角一扬，扯出一抹诡谲的笑。
　　次日，金銮殿上，即将散朝之时，太监拂尘微抖，照例唱诺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长长的尾音还未完全落下，一道浑厚的嗓音便冒了出来：“皇上，儿臣有事启禀”，璟王皇甫晟走出队列，俯身跪下说道。
　　皇帝见躲不过，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道“四皇子何事？”
　　皇甫晟道：“前日父皇下旨给太子和沈丞相之女沈宛月赐婚，虽那沈宛月与儿臣自小有婚约，但既然父皇已然下旨，儿臣不敢有异议。但几日前曾有公公来传皇上的口谕，着儿臣娶水家庶女沈宛青为妃，儿臣斗胆，请父皇收回旨意。”
　　此言一出，同在殿上的沈丞相脸色大变。沈安柏是迂腐酸儒，他两个女儿的婚事京城里早已人尽皆知。他料到璟王会愤怒，可是尽管如此，两个女儿都嫁入皇家是多么光耀门楣的事情，哪怕此后璟王会迁怒与沈宛青他也不甚在意，反正只是妾室的女儿，而且还是自小没有养在身边的，对她自然不如自己嫡亲的大女儿那样着意。可他万料不到璟王会当着百官在大殿上拒婚，他感觉如同正意得满满之时让人狠扇了一记耳光。
　　皇帝帝看着皇甫晟，左手习惯的抚着右手的玲珑扳指，开口道：“四皇子对朕的旨意不满？”
　　皇甫晟道：“儿臣不敢，儿臣虽与沈丞相的大女儿有婚约，但如今她奉皇命嫁与太子儿臣不怨，皇上不必因此觉得对儿臣不公而将其妹嫁与儿臣。”
　　太子皇甫昊闻言也站出来向天应帝跪下道：“父皇，四皇弟此言定是怨怼儿臣。儿臣确是对不住四皇弟。”
　　皇甫晟冷冷的看着皇甫昊，道：“皇兄不必介怀，那沈宛月虽与本王有婚约，但彼此却从未见过，本王对她无一点感觉，一个女人而已，怎及你我手足之情？如若知道皇兄喜欢，本王定然早已禀明父皇，将她奉送与你。本王不娶沈家二小姐，只是因为不喜欢她而已，绝对不是对皇兄有所怨怼。”
　　沈丞相闻言脸色更是黑了几分，他是当朝丞相，他的女儿是名门闺秀，就算是庶女尚不容人轻视，何况嫡女。璟王言语间将他的女儿说得如同低贱女子一样，教他如何能忍气吞声。璟王据婚，沈宛青会如何他本不在意，但此事关系到他沈家的脸面，他绝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他也走出队列，跪下道：“启禀皇上，老臣不才，小女又是庶出，璟王身份高贵，本不该辱没了王爷，但此婚事是皇上亲谕，满朝皆知，如果未嫁遭弃，老臣的脸面固不值一提，但小女一生便就毁了。老臣斗胆请皇上三思。”
　　皇甫晟冷笑道：“沈丞相言重了，沈家二小姐既然尚未嫁与本王，谈何遭弃？如丞相担心令嫒以后不好找婆家，本王以后必定为令嫒觅得一门好亲。”
　　沈丞相气得身体微颤，但又不得发作，只得磕头道：“君无戏言啊，请皇上三思。”
　　皇帝看着底下几人，道：“够了，皇命岂能朝令夕改，朕既已下令就绝无收回之理。”
　　皇甫晟看向沈安柏，心下鄙夷，果然是趋炎附势攀高踩低之徒，他既如此非要让女儿嫁入王府，他便如他的意，他绝不会让她好过的。
　　他嘴角扬出一丝笑意，对皇帝道：“既如此，儿臣遵命便是。但沈家二女是庶出，绝不能为儿臣正妃，只能为侧妃。父皇，儿臣对沈宛月与太子一事绝无任何怨怼之情，如若父皇真觉得对儿臣不公，便请父皇允诺儿臣的请求吧。”
　　皇帝看了看沈丞相，道：“这——”
　　皇甫晟对沈丞相道：“丞相，你的庶女嫁与本王，虽为侧妃，但也不算辱没了贵府的颜面，沈丞相可有异议？” 他把庶女二字咬得极重。
　　沈丞相看着皇甫晟闪着寒意的眼眸，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开口道：“老臣谨遵皇上旨意。”
　　皇帝见此，心下一松，道：“既然沈卿家对璟王之意也并无异议，那朕便正式下旨，将沈家二小姐赐婚于四皇子璟王为侧妃，婚期不变，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