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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11.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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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整个剧组平淡得就像一只蜇伏的兽。梅丹佐偶尔还是会跟等戏的米迦勒开开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不过已经收敛了许多,也不再当着拉斐尔的面刻意做出亲密的举动。倒是路西法和米迦勒之间的气氛怪异,像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私下对戏里连眼神互动都极度匮乏。
梅丹佐由着拉斐尔调整他身上那件黑色长衣,摊着袖子,在光下仔细看了看,笑了:“上一次穿这种衣服,好像是大学毕业的时候。”
拉斐尔微笑道:“不一样的,你有没有演过神父?”
“唔,虽然我个人觉得我很有神父端严神圣的气质,不过好像导演们都不这么认为。”梅丹佐的眉头松松地舒展着,露出一丝惫懒的笑容:“你觉得呢?”
拉斐尔不太高兴:“你改一下你招蜂引蝶的个性,看中你的导演就有了。”
“哟,醋了。”梅丹佐挑着眉角邪气地觑着他,密长的睫毛掩着他那流光四射的风流眸子,配着他那身长袍很有种性感的诱惑:“难得见你这副样子,要不是今天来的记者有点多,我有点想在这里吻你。”
拉斐尔脸色一红,连忙扯开话题:“你下午有没有戏?”
“没,拍完这场,我今天就收工了。”梅丹佐看着他笑:“不过我能在场边看看,听说下午要排一下那个舞台剧。”
“这么快?”
“路西法总有他的安排。”梅丹佐摇着头表示无奈:“这家伙,总是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那,结束以后……”拉斐尔眼帘微垂,略有些犹豫地提出邀请:“我想……”
“嗯?”梅丹佐成心不接他的茬,好笑地看着他在那纠结。
“梅丹佐,准备。”有人在远处挥手叫梅丹佐过去。
拉斐尔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话咽回去:“你先去吧,等会再说。”
梅丹佐走后,拉斐尔想着去找米迦勒熟悉一下动作,逛了一圈无果,只在场边看见了和加百列站在一块儿对台词的路西法。
“跟我一起堕落,美丽的圣女。自由的意义,就是永远都不用说抱歉。”
路西法还真的是很有魅力的一个人。他的脸孔精致得甚至有些妖艳,却丝毫不妨碍那种成熟中带着硬朗的男人气度。他念台词的声音低沉柔缓,眼神空远,像是装了一捧被揉碎的星光,晶亮,又带了一丝令人心颤的深情。就连向来粗枝大叶的加百列都有些扛不住他这么说话时带来的冲击力,呆呆地看着他。
“相信我,我会带你走向另一个天地,让你感受人性的疯狂。”
加百列试探着伸出手。
“不行,想带她走,先过了我这关!”拉斐尔站在一边看,跃跃欲试。
路西法侧头,没好气地看着他:“你可真会打岔。”
“……难道剧本上我不是这时候跳出来的?”拉斐尔疑惑地低头翻剧本。
路西法顿了顿:“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米迦勒,他人呢?”
“在拍戏。”
“今天来探班的记者怎么这么多?你找的?”
路西法没回答,转头跟加百列说了几句。加百列点点头,起身往另一边去了。
路西法按着额头,这才低声道:“我对外说他们是经过允许来采稿的,但实际上他们都是被老头派来监视我的。”
拉斐尔也压低了声音:“我就说了,他不会信的。”
路西法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再给我点时间,等我手头的资源够把九狱完全做起来,我就把寰宇整垮台,这些年我受够了,他没法再用这些束缚到我。”
拉斐尔噗地笑了,满不在乎地摇摇头:“你这样,老头会伤心的。”
“他先让我伤心,很多年。他变了,拉斐尔,有许多事你不知道。”
“你们的事,我也不想知道。”拉斐尔笑了笑:“在他眼皮子底下弄这些可不容易,我愿意在口头上祝你顺利,不过我可不想被牵扯进来。”
路西法哼了一声。
拉斐尔捡起把剑,拿在手上比划了两下,自言自语道:“好久没碰,用起来怪怪的。”
路西法冷冷地睨着他,一扬眉:“想打败我?你的剑术还是我教的。”
拉斐尔不屑地撇了撇嘴:“有什么关系?你还是会被加百列戳一刀,然后被我踹下台。”
路西法高深莫测地看着他,忽然移开眼,淡淡道:“米迦勒来了,我先走。”
拉斐尔想到不远处随时窥探着这边的记者们,了然地点点头。
正走过来的米迦勒面色一僵。在他眼中,路西法这样的举动显然是想避免与他正面接触,至于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厌恶还是不屑,他已无心去猜测。
“你来了,路西法刚说到要去给你找把好点的道具剑。”拉斐尔向他露出友善的笑容。
米迦勒笑得有点勉强:“是么。”
“我们对一下戏?我去找加百列。”
“……好。”
下午的舞台剧因为算作排练,加上对媒体的半开放采稿,所以整体的气氛非常轻松,不同平时的严谨。米迦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次盯着加百列看忘了念台词,一次步子摇晃险些摔跤。拉斐尔也不太好受,他脚上的银白色金属质地的筒靴关节部位没有设计好,走起路来十分艰难。加百列为了等他过来救,不得不被米迦勒拽着头发多叫了好几声“不”,场面很有些喜感。
拉斐尔一边头疼自己跟机器人似的姿势,一边挥剑向米迦勒逼近。
在这里,因为有后期剪辑的处理,所以米迦勒只需要退到台脚,再等以后现场布置好补一个摔落的动作就行,拉斐尔留意着米迦勒身后的空隙,象征性地走了两步便停住了。
米迦勒却没有停。他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垂下格挡的剑尖后,他又机械性地退了一段。
围观人群里登时暴起一阵惊呼,怔怔地看着米迦勒一脚踩空,坠落下去。梅丹佐站在台下,算是反应最快的,第一个就冲了过去。
幸好舞台搭得不算高,又被梅丹佐勉力阻了阻,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梅丹佐急急地晃着他的头,喊道:“米迦勒,米迦勒?你怎么了?哪儿摔坏了没?”
米迦勒显然也被吓得不轻,面色雪白,紧紧地皱着眉头。他没有看梅丹佐,视线在场中来回游移,下意识地寻找着路西法的身影。
他还在原处,用着和之前一样的姿势。他的目光掠向自己所在的地方,隔得太远,米迦勒只知道他在看自己,却不知道他用的是怎样的神情。
——他没有过来。他毫不在意。
心里只有这两种声音不断地回响着。
“我没事。”米迦勒按着尾椎,额角疼得直抽。他咬牙想站起来,梅丹佐连忙半扶半抱地把他架了起来,还不忘向跪在台边着急地看着这边的拉斐尔和加百列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吓死我了。”加百列摸着犹自起伏不定的胸口。
“没事就好。”拉斐尔也松了口气。
加百列忽然转头盯着他,明眸里写满了不解。
拉斐尔被她看得有些发怵:“怎么了?”
“我总觉得他掉下去前在看你,不过我又看不出你有什么不对。”加百列把散乱的长发拨到耳后,笑道:“大概是看错啦。”
拉斐尔愣了愣,蹙起眉。
刚才发生的惊险情况让之后的排演多了份小心,同时也有不少记者遗憾着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惊吓之余,等他们想到要举手中的相机时,米迦勒已经陷在剧组人员的包围中了,只能悻悻地补拍了几张。
看来新闻这种东西,一定要时刻准备,丝毫不能有所懈怠啊。他们暗暗给自己鼓着劲,眼睛一瞬不瞬地,炯炯有神地盯着舞台上。
路西法款款而行,衣袂无声地掠过地面,一举一动尽皆优美可入画。灯辉洒落在他墨泉一般的长发上,如同静夜的寒光。他的姿态清雅而骄傲,但那眼里散发的怆然和决绝直撼人心,仿佛堕天前的大天使长重现。
加百列不知不觉被他带入戏,说话的音调微微高起来。
拉斐尔退立在一角,轻轻活动着脚腕,想要尽快适应这双让他行动不便的筒靴。
“鞋子不对?”有人在他身后问。
拉斐尔转身低头,梅丹佐在台边,正沉吟着看他的腿,还轻轻敲了敲。
“你要不要趁机换一双?反正米迦勒不用。”
拉斐尔看着他直笑,点了点头。
那边路西法还在念他那一段段冗长的台词,原本坚定的加百列开始动摇。拉斐尔坐在台边,套上梅丹佐拿给他的短靴。
“不太合脚,他的码是不是比我小?”拉斐尔艰难地塞进去,皱眉道:“怪怪的。”
梅丹佐咳了两声,压低声音道:“小心点,这个好走,就是跟有点高,小米迦勒长得慢,鞋子都是特制的。”
“没有人会否认,世界终将是我的。”舞台中央,路西法说完这句,加百列已经轻轻地抬起了手。
拉斐尔顾不得适应,站起身提着剑就冲了过去。
路西法潇洒地抽出剑和他搏斗,顺势绅士地将加百列护在了自己身后。
拉斐尔其实有点站不稳,穿小鞋的味道太不好受了,还是高跟的。他从路西法眼中看到了一丝迷惑,也许路西法也不明白拉斐尔怎么突然就比他高了那么一点。
拉斐尔忙着给路西法使眼色,想让他停下来。路西法微微迟疑,好在加百列已经慢慢拔出了匕首。
加百列猛地将匕首插入路西法的背脊,路西法一颤,不可置信地倒下。这时候需要拉斐尔把加百列拉开,然后一把将路西法推下台。
拉斐尔去拉加百列,加百列美丽的身姿在舞台上打了个旋,落向拉斐尔的臂弯。但不知怎么回事,也许是大大咧咧惯了,加百列居然一脚踩在自己长长的缀满了花瓣的裙裾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倒在拉斐尔的身上。
本来就站立困难的拉斐尔完全没料到这一遭,被她这一撞跟着往前倒。
路西法毫无防备地躺在台上,眼睛倏地睁大,下意识地张开手。
……
舞台四周变成了一片闪光灯的海洋,本就严阵以待的记者们疯狂地拍着照,记录下这激动人心的时刻。要知道迷Angel这对主唱的还真不少,就是素材实在稀缺,就连一起拍部戏,60集的长电视剧都找不出几个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的场景。
有剧务人员上前阻拦了一下,不过收效甚微,他们也在看着路西法的反应。
梅丹佐眉头紧皱,在演艺圈沉浮也近十年了,这种程度的绯闻光是看着就能想到下一秒将带来的重大影响,它会被记者们添油加醋地写成各式各样煽情的版本,然后被民众们津津乐道广为流传。
路西法应该会阻止的吧。
路西法摇摇晃晃地坐起来,却没有顾及涌动的记者,只是扶着拉斐尔的肩,低声询问着。
拉斐尔似乎说了两句什么,指了指加百列,然后路西法示意场务去搀扶加百列。
拉斐尔可能扭伤了脚,撑着台面却没站起来。路西法低头扶他,动作轻柔,似是备极呵护。
梅丹佐望着不为所动的路西法,听着四周记者们越来越大胆的猜测和絮语,那兴奋又肯定的口气仿佛他们谈论的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心头掠过一阵凉意。
“你看他们,我早知道的。”
梅丹佐回头,米迦勒就站在他身后,眼眶微红,不甘却又倔强地盯着台上。
“什么?”梅丹佐顺势跟着问了一句,心底却下意识地排斥听下去。他扯出满不在乎的笑容,去搭米迦勒的肩:“看你这小兔子一样的眼睛,是不是刚才摔昏啦?我带你去吃点冰淇淋,冬天的冰淇淋,包你冷得一下把刚才的囧状忘光光。”
米迦勒甩开他的手,淡淡道:“不用安慰我,他们都在一起过夜了,这样是应该的。”
梅丹佐的笑脸没了,眼色微微地沉下来:“小米迦勒,有些玩笑不能乱开。”
“你还记得那天早上我去送汤给路西法的事吗?”米迦勒仰着头,吸了吸鼻子,眼眶被逼得通红:“那天他来的很晚,我等在路上,没有等到他,却等到了拉斐尔。”
“我认错人了,因为他穿着路西法的衣服。那件衣服路西法只穿过一次,可是他的每一件衣服我都记得。我问他是怎么来的,他说他是搭Joe的车——根本不是,那天Ivan跟我闲聊的时候,还说起前一夜他和Joe泡了整晚的Pub。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他为什么要骗我?!”米迦勒胸口起伏着,有点激动:“刚才在台上,我看见拉斐尔的脖子上还有一点没消干净的抓痕,路西法身上也有。”
“……也许是被发情的野猫挠的,这个季节,你知道的,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梅丹佐声音僵硬。
“你是说他们深夜去慰问野猫,然后同时被抓伤了?”米迦勒漠然道:“我宁愿相信他们是……”他猝然住口,使劲摇了摇头。
梅丹佐深深吸了口气:“除了衣服,你还有什么证据?”
“不用证据,今天这场表演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米迦勒的笑容苦涩:“他不在意我,他只关心拉斐尔有没有摔伤。还有这些记者们,他的不过问等于默许了他们随意发挥,有什么值得他去炒作的?这岂不就是最真实的态度?一切都是我在妄想。”
他转身离开,只留下满脸复杂的梅丹佐。
拉斐尔坐在后台的沙发上,支着一条腿,医师正在他的脚踝处喷上冷冻喷雾。路西法站杂一边,神色幽冷地看着他们。
伤得不重,医师简单处理完后便提包离开。
“你知道吗,”拉斐尔揉了揉鼻子,轻笑道:“你扑过来的时候,要不是脸上的表情实在太假,我可能还真的会感动到。”
路西法垂眸,不声不响。
拉斐尔把脸埋进臂弯里。
“我也想当一个好哥哥,可现实好像总是在辜负你。”路西法的声音清冷,就像是落进冰盘里的碎珠。他自嘲地笑了笑,往外走。
“我和你毫无关系。”拉斐尔道。
路西法的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丝歉疚,却又很快消失在止水般的平静里。
……
过了会儿,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坐到沙发边,轻轻触摸着他光裸的脚踝。
拉斐尔抬头。看见来人,他唇角绽开笑意:“梅丹佐。”
“疼吗?”梅丹佐低着头。
“嗯。”拉斐尔扁了扁嘴,轻轻去拉他藏在袖底的手指,微笑道:“我好开心。”
“为什么?”
拉斐尔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兀自道:“因为你来看我啊,你……”
“像个白痴?”梅丹佐冷笑道。
拉斐尔被他吼得懵了,愣愣地看着他,睫毛不知所措地颤动。
“被路西法抱着的感觉好吗?”梅丹佐的脸色越发地冷下来:“我听说他的技术很好,他的温柔和激情能让男人也在他身下哭泣……”
“你说什么?”拉斐尔白着一张脸。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梅丹佐吸了口气,紧紧地逼视着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在他家过夜了吗?”
“什么意思?”
“你明白的,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
拉斐尔咬着红唇,玛瑙色的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悲伤。梅丹佐望着他,心想只要他否认,自己就信他,不论米迦勒怎么说。可他自始至终没有出声,这让梅丹佐的心渐渐冰凉。
他猛地甩开拉斐尔的手。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拉斐尔低喊。
“是怎样的,你说。”梅丹佐的笑容讥诮:“你和路西法……他在圈子里的品性我就不评价了,比我还过火。你真要我信你半夜跟着他回去喂猫,喂得把衣服都换了?”
拉斐尔胸口起伏,紧紧地抓着沙发的边角:“你什么都不知道!”
梅丹佐的脸色蓦地变了,如果说刚才还有一丝不忍和依恋,那现在就是彻底的冰冷和嘲讽,那是他应激的自我保护,用假面掩盖内心的濒临失控:“不知道?哈……我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声音低沉:“还记得当初分手的原因吗?四年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抽身就走,却被拉斐尔拉住。他的嘴唇被他咬出了血迹,目光盈盈,让人怀疑下一秒就会流出泪水:“我和他没有上过床……知道这点不就够了吗?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梅丹佐低头看他,伸出手,轻轻描画着他秀丽的眉眼。
他笑了笑:“看,又来了。你总是想要我信你,却从来没有信任过我。”
拉斐尔怔怔地缩回手,捂住自己的脸。梅丹佐听见他呜咽声中无助的低喃:“别这样对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梅丹佐放开他,径直走向门边。
“梅丹佐!”他在身后叫他,再也顾不得脚伤,踉跄地奔过来拉他:“我会告诉你的,只要再给我点时间,我……只是……”
“晚了。”梅丹佐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冷笑道:“曾经我发誓不会再信你,但还是高估了我自己,低估了你魅惑人的能力。你尽可以把所有的男人都玩弄在鼓掌间,前一夜是路西法,后一夜是我,才然后呢,玛门?乌列?”
拉斐尔怔怔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梅丹佐挑眉,讥诮地睨着他。
“你不是也有米迦勒!”拉斐尔终于把压抑在心底的话喊了出来,眼泪在同一瞬落下,口不择言地道:“或者伊万杰琳,各种跟你有过一腿的人!”
米迦勒,伊万杰琳。都是他心头最为珍纯的感情,成长中的遗失,或者年少的悸动,怎么能在这种污秽的场合被拿出来相提并论?
梅丹佐静静地看着他,眼里除了怒气还有深深的失望。
“是啊,所以我们扯平了。”他淡淡一笑,拉开门,又重重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