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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被时光隐埋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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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时光隐埋的故事
胖哥靠在沙发上,背对着林然,肥肥的身躯占据了沙发的一半,夕阳透进来,他白白的耳朵变得透明而又通红,边上有细细融融的茸毛,胖哥原来也有可爱的时候啊,可是林然才不理这些,挽起袖子走过去毫不留情地拎起胖哥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敢来呀?”
“轻点,轻点,”他握着林然的小手,试图让对方手劲小点。
“瞎嚷嚷什么呀,我根本就没下多重手好吧。”林然好笑地松手。
“我这不是为了配合你吗,再说经过一夜的思考,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歉意,今天又没见你去上课,问了幼微才知道你生病了。所以我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胖子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挤眉弄眼地解释,又肥又白的脸上丝毫看不到任何掺假的成分,如果不是从小就认识这个死胖子,肯定就被骗了蒙混过关了。
林然一向未带眼识人,所以因此吃了不少亏,就譬如初中那次。林然刚升初二,宁思的事业正当顶峰,准备考研,林安在研究室的工作也如火如斛地进行着,考古队近期挖掘出一汉朝文物,每个工作人员喜上眉梢之余便更加努力工作。林然以优异的成绩升上新的年级,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可家长都为自己的事业忙的焦头烂额,谁还顾得上小孩,甚至他们连照顾林然的时间都抽不出,索性让女儿转到寄宿类的学校去,一周才回家一次。一间宿舍10个女生,一开始叽叽喳喳什么都聊,好像失散多年的姐妹一样,走的很近,宿舍的同学家里有几只苍蝇都知道,只是日子一久,藏在微笑下面恶毒的浓瘤就凸显出来了。首先是跟林然最熟的素梅,开始慢慢疏远林然,到了后进展到宿舍的所有人对待林然的态度都不温不火的,为了拉近距离,林然不惜抢着做宿舍的内务,却不知道这样一来更被人踩到脚底下去。
总算熬过一个学期,去跟宁思他们讲出这个情况,居然被教训了一顿,“总有一天你得走出校园,步入社会。这种委屈都受不了,今后怎么面对社会的恶语?”林然得不到安慰,悻悻地再回到她的洛徳伍,下定决心重新开始,可对方的那些人也下定决心要把林然整得体无完肤。一天林然拿着饭盒,刚打算回去,却见舍门紧闭,她的行李参差不齐地被丢在门口,她吓得目瞪口呆,这时隔壁宿舍的昕昕探出脑袋,“她们太过分了,在班级横行霸道就算了,在宿舍竟然还这样针对你。来,我们这儿正好有空的床位,搬到这儿来吧。”昕昕叫来她们宿舍的其他人搬走门口的杂物。林然感激地望向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把灾难带给了眼前的恩人们。第二天,素梅涂着廉价而又鲜艳的指甲油,趁晾干的功夫歇下来的空档伸腿来踹后来搬到的那个宿舍的门,林然到底还年轻,除了在电视里面看到□□的人这样追债的场面之外,根本就没见过这样张扬跋扈的女人,她躲在被窝里哆嗦,深怕一个不小心被她们剁成肉酱,她想不出自己究竟何时与她们结下了梁子。
咚咚咚,连续被踏了十几下之后,补了好几次的中间一块木板哐的一声飞进了室内,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林然鼓起勇气打算冲出去,却被昕昕她们拦住,“不要去理她们,等她们闹完了就没事了,现在出去打起来了怎么办?”看来都是一群被逼上梁山的人,林然恻然:“都是我害你们得不到安宁。”到了紧要关头,这样马大哈的人也开始矫情起来。
“我们都明白你的处境。”多么善解人意的天使,林然看着微笑的她们,心里有一股冲动,就算自己此刻出去被乱刀砍死也不能祸害这群天使。想到这里,她突然就打开破的只剩半扇的门,素梅穿着宽出一大截的校服正在涂着短小的小指,一脸悠然,其他的人有的在拉着长线讲电话,一个宿舍一部的电话质量是不怎么靠得住的,只见那个舍友扯着嗓子和前几天用学校的电脑认识的“哥哥”说着甜言蜜语,画面一点都不和谐。还有一个靠在木头的门板上,冷漠的嘴角上扬,等着看好戏……
后来,过了很久林然还是没想明白这件事,她不明白爸妈上哪儿找到的这种学校,她也理解不了她们的态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唯一庆幸的是,经过乱七八糟的事情,林然的成绩一落千丈,终于引起了宁思和林安的注意,生活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宁思甚至要做回全职太太,弥补由于疯狂地追求工作而忽略了女儿的过错。这才有了后来林然从不带钥匙的习惯,母亲的工作量减少,大部分的工作也都是在家完成,林安出差的时间也绝对不超过一个星期。看来成功的父母都是踏着过错走过来的。
高一的下学期昕昕打电话给林然,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当年,林然说自己向来不是高尚的人,对于那件事还是很介怀。昕昕笑着回答,那时她那个旁观者都看得心惊肉跳的,笼统都是十几岁出头的小孩,法律意识又淡薄,什么时干不出来,兴许从哪里抽出一把刀乱砍一通,也就是几秒钟的事,事后想起来怎么发生的都忘了。
“林然,”她说,“原本就不该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遇见了只能算是孽缘,你离开学校不久,她们也相继出去闯荡了,看来如果没有对手,生活还是很无聊的。”
“我以为我们会是朋友,从来就没有把她们当成另一条岸上的人。”
“不不不,你错了,在她们眼里,你从来就不是朋友,只是一开始她们没有发现而已,”她解释道“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全都是农民子弟工,工地里经常讨不到钱,她们几个中的不少家里都是这样的情况,恨极了城市里的人。”林然算是听明白了,关心地问了一句。
“你刚才不是说她们也离开了吗?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里,初中都没毕业,家里条件也不好,只能去学手艺或者是早早地嫁人,前几天那个阿敏来学校,连门口都进不来,被保卫拦着,头发染成各种颜色,一丝一丝地倒挂在眼前,穿来的裙子都快到臀部去。”
“素梅呢?”林然保证此刻心里没有报复的念头,听到昕昕说她们的处境时,气已经消了一大半,罪魁祸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生意人,什么都算计,将来总会有报应的。
“她的肚子早已像球那么大了,听说现在在家里,住的地方方圆千米都没有一个便利店。”昕昕为她叹了一口气,已经不介意那一扇门的事了,已经过来了,现在想想那不过是公家的东西。
“天哪,她还没到适婚年龄吧,怎么可以……”
“多一个孩子的小事,谁管?等到了年龄再去领证。”居然可以这样。
“但你对我从来都很好。”
“我爸呆的工厂从来不拖欠工资。”还是有人凭心开门做生意的,这也许是林然能活下来的原因。昕昕的话就像一团团坚实的麻绳,一个句号一个逗号,一段又一段善意的解释编制成一个可靠的箩筐,带走林然痛苦的岁月。
第二天回到班级一切还是原样,没有她,地球照样在转。突然一个苹果落入林然的视线,“多吃点儿水果,能够增强抵抗力。”胖哥微微笑着,很绅士的捏着红得拧出水的苹果。
“没下毒吧?”
“怎么可能,”林然刚想说胖哥性情大变,他就接下去了;“当然下了,而且是用三次用水洗的。”连胖哥也没变。
老师走进来,把书夹在胳膊下,一脸正气地扫荡过每一个人的脸。已经年过四十依旧是年段最有气质的男老师,只是这关林然什么事,课程内容太过深奥飘渺,瞌睡虫频频被唤醒,不在控制范围的事也是无能为力。
“林然,”老师叫她,口气像林安,“你觉得这个试管要滴在哪里?”只能怪自己,非让幼微陪着自己坐第一排,以为这样可以认真听课,没有考虑到一游神就有被提问的风险,老师肯定是受不了自己翻着半边白眼昏昏欲睡一脸死相的样子才想要用这种方式把她叫醒,林然向幼微投去求救的目光,只见死党无辜地摇头,林然万念俱灰,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找个成绩好的当死党。
“这个……”她翻书,上帝啊,哪一页都不知道。
“滴在书上啊,试管也是纸的啊,哈哈哈哈。”胖哥居然帮自己解围,林然投去感激的目光,胖子得意地抛了眼神,表示小菜一碟,老师也笑着让林然坐下。
放学后,林然和幼微并肩走出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多人只是低头麻木地前进,也有人接着课堂上没讲完的话题继续下去,嘻嘻哈哈的声音在本来就不宽敞的门口上空,像是无数苍蝇嗡嗡作响,市井气太重了,抑或的说大家都懂得怎样让自己从繁重的功课中立即脱身。幼微也在林然的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很适宜当前的这个潮流,林然只是偶尔“嗯,啊”地敷衍两个字眼过去,她根本没有心思听什么八卦,头探着看哪里有路缝可以把自己塞进去,这里简直比北京堵车的情况还糟糕,突然她看见舒征宇在外面向自己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