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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战友你好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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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荣与院方确定了刘晔的情况,向部队报告了病情,并在抢救室外等待结果。四个小时之后,刘晔的家人乘飞机赶到了医院,郑荣本想安抚家属,怎料被人晾到了一边。刘晔受伤,他作为队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郑荣皱着眉躲在安全出口处的大门后,默默地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郑荣又想到了那几条浑身都是腐肉冲着人龇牙咧嘴的瘟狗。他打了个寒颤,掏出手机按下了杨思远的号码。电话一直在响,最终响起了“您拨打的用户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郑荣挂断电话,给杨思远写了一条短信。看着屏幕上“想你了,我爱你”六个字,郑荣还是没有勇气按下发送键,他装好手机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把剩下的一半掐灭扔进了身侧的垃圾桶里。
仰头吐出了烟雾,郑荣拉开门回到了急救室外。刘晔的家人紧挨着坐在长椅上,郑荣挪到他们对面俯身坐下。双方对视一处,刘晔的母亲忽然将眼光别开了。
“我是刘晔的队长,他这次受伤,我有责任。”郑荣是军人,说好听点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说直白点就是冷冰冰硬邦邦。
郑荣的话终于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刘晔的姐姐剜了他一眼,刻薄地说:“躺在里头的是我弟弟,便宜话儿你们这些当官儿的少说。”
刘晔的母亲瞪了女儿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看郑荣一眼。没等多久,军区的领导也到了场,这才打破了双方的僵局。刘晔的家属不愿离开,军区的领导也不好强求,只是留了两名勤务兵照看。而郑荣作为直接负责人自然不能走,只能继续作陪。等到后半夜,郑荣突然觉得饿了,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吃晚饭。郑少校饿得打鼓,而刘晔的亲人不知是谁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郑荣走到一名勤务兵面前低声让他好好照看这一家子,然后就出去了。眼下商店都关了门,只有一家自助超市还开着,郑荣买了几桶方便面和几罐热牛奶回到了那条寂静无声的走廊。刘晔家是南方人,吃不惯辣,郑荣拆了一包鲜虾鱼板面。郑荣端着面来到刘烨母亲面前,铁塔似的男人蹲下了,喊了一声“阿姨”,然后递上了泡好的面。
刘晔的母亲转头看了郑荣一眼,拿不准该不该接。一起出任务的人不少,为什么单单刘晔被疯狗咬了,刘母想不通。郑荣端了半天,双方气氛有点尴尬。勤务兵见状,急忙上前接过这碗面说:“郑哥你没吃饭,这边我照看就行。”
郑荣也不再坚持,抓出一碗麻辣牛肉面用热水泡了,自己坐在一旁吃。刘晔是他带的兵,很优秀的一个小伙子。他出了事,郑荣心里也像堵着一块大石头。
及到天明时分,抢救室内传出喧闹声,紧接着就是护士的尖叫。郑荣和刘晔的家人从椅子上弹起来想要上前探个究竟,结果抢救室的玻璃门被弹开了,一名医生捂着脸连滚带爬地撞了出来,紧接着是前臂被撕掉一条血肉的护士。
郑荣将刘晔的家人挡在身后命令那两名勤务兵:“走!”然后孤身一人冲进了抢救室。刘晔的母亲想到儿子还在里头,突然推开了那两名士兵,跟在郑荣身后冲了进去。紧接着冲进去的是刘晔的父亲和姐姐。
抢救室里很安静,只听得到一个人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声音。郑荣循着声响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看到了护士的还在抽搐的双腿,然后看到了蹲在她面前的……
“刘晔!”刘母冲进来大喊一声。
刘晔回过头,瞪着灰白的眼仁看着身后晃动的人影。他一脸血色,嘴角边还拖着女护士一小段肠子,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郑荣拦住脸色苍白且要上前探个究竟的刘母,齐齐往后退了两步。
“刘晔……”刘母满脸都是泪,声音抖作一团。她不知道儿子发生了什么,此刻只想冲上去看看他好不好。但是郑荣挡住了她,她只得伸出手去意图拉住刘晔。
刘晔翻着眼珠张着嘴,喉咙好像被东西堵住了,如同一个破风箱似的,发出低沉的声音。随后他像中风患者一般步伐僵硬地朝郑荣这边挪了过来。刘晔已经不是刘晔了。
郑荣额头上冒出了细汗,瞧着一步步逼近的战友他心底有几分虚,不敢妄动,只是将刘家妈妈拦在身后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后退,生怕动作太大激怒了眼前的怪物。
“弟!”刘晔的姐姐和父亲冲了进来。
“别过来!”郑荣急忙大喝一声。殊不知那年轻的女人动作太快,郑少校话音刚落那人就冲到了刘晔面前。
刘晔的皮肤泛着青,脸上已经浮现出淡淡的尸斑。他像一个转轴卡住的木偶人似的转动僵直的颈部,看着眼前的女人。姐姐被尸化的刘晔吓得发抖,再也叫不出声来。
“跑!”郑荣冲着她比了一个口型。
年轻的女人腿肚子转筋提不起半分力气,整个人像被大头针钉住一般,泪水止不住地流,嘤嘤地哭了起来。一念之间,刘晔便转身扑了上去,大口一张咬向他姐姐的脖颈。郑荣足下用力助跑两步,哐当一声踏上抢救台,飞起一脚将刘晔踢开。刘晔飞了出去,撞在了墙壁上。面对昔日的战友,郑荣不敢下死手,这一脚还不至于将他的颈椎踹断。
郑荣抹掉额头上的冷汗,死死盯着刘晔。“走!报警!”郑荣喝道。刘晔的姐姐和父亲跌跌爬爬撞了出去,此刻刘晔的母亲冲上前来推了他一把,紧接着郑荣耳畔响起蜂鸣,脸上便火辣辣地疼。
刘母双目噙泪怒骂:“你滚开!别打我儿子!”刘母骂完用手背抹了泪,上前抓着刘晔的手臂嚎啕:“儿啊,妈在这里。咱们回家!”
看着佝偻在刘晔面前的女人,郑荣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他母亲还在,如果是他摊上了这种事,或许他的母亲也会像刘晔的母亲一样不会松开他。感情归感情,郑荣的理智告诉他,这样很危险。他疾步上前想将这位伤心的母亲拽离刘晔。没曾想,刘晔的动作比他更快,他像一个饿极了的饥民看到佳肴一般,双手如同铁爪死死抓住了母亲的手臂,嚎叫着一口咬下。
刘母惨叫一声,又惊又痛,差点昏死过去。郑荣一惊,也顾不得心里的怕,只想着救出这位母亲。他冲到二人中间一手推着刘晔的额头,一手拉扯着刘母的手臂。郑荣觉得自己使出了十分的力气,但是依旧无法撼动刘晔的双手和头颅。刘母手臂上的皮肉已经被撕下一条,隐隐能见前臂尺骨。
刘母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她忍痛颤声说:“刘晔,跟妈回家。”
郑荣心底有几分焦急,抄起一旁的输液架便往刘晔头上招呼而去。刘母见状急忙将儿子护在身下,哀求对方不要伤害他的儿子。郑荣手上虎虎生风的架子停在了半空,找不到半点着力点。
刘晔半分不为母爱所动,松开手臂,却咬住了老母亲的胸脯。郑荣额头上的汗滑落下来,落在眼里有些刺痛,眼下放在郑荣面前的难题不亚于to be or not to be。他犹豫了一念,拔出军靴中的匕首绕到刘晔身后,不顾刘母的阻拦,将匕首插入了战友头部和脊柱相接处的凹陷,然后用力。
嗑啦一声脆响,刘晔终于停止了撕咬,抢救室里死一般的静。刘母掉了一条皮肉和一只乳。。房,捡了半条命。
郑荣在医院走廊上倚墙站着,仰头望着天花板自嘲道:“这下,刘晔他家得跟我拼命了。”
“啧啧,人有时就是不可理喻,你本来是救她,她却以为你在害她。”郑荣循声看去,是特警队的队长。在前几天的行动中,郑荣从此人手中接手了任务,二人算是第二次见面。
“别嫌弃咱们事后才来,城里的疯狗越来越多了,”男人停在他对面也贴墙靠着,“我们特警队已经成了丐帮,满城打狗。”
郑荣听了,面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顺着他的话揶揄道:“怎么?你们局长没有教打狗棒法?”
男人哈哈一笑,随后又换上了愁容:“你觉得这真的是狂犬病?”
郑荣摇摇头答话:“我不知道。得问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他们才是专家。”
特警队长挑了挑眉,然后将一张光碟丢到郑荣怀里:“那天欠你的,补上了。”
郑荣知道这是拷贝的抢救室录像资料,也没有推辞,当即装到了衣兜里说了一声“谢谢”。
二人还未松一口气,急救室内便响起枪鸣。郑荣和男人对视一眼,同时冲了过去。急救室里死了许久的护士突然活了起来,翻着白眼张着血口就要咬人。特警队员连开数枪,子弹打在她身上丝毫没有作用,反而激发了她的狂性。她像一头咆哮的母狮对着活人冲了过来。
“嘭”一声枪响,护士额头上灿开血花,怪物像一滩烂泥一般倒了下去。
郑荣手臂伸得笔直,持枪的手很稳。特警队长看着地上那具腹腔被掏空的尸体半晌才开口:“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郑少校将手枪还给他冷着一张脸回话:“生化危机。”
一天之内医院遇到的所有异状让郑荣觉得疲惫,心底里那股巨大的寒意比这数九寒天还要冷上几分。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向当事人了解了情况,并将被咬伤的伤病进行隔离观察。疾控中心的人告诉郑荣,如果刘晔的案子不是个案,那么这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双方握了手,往后便各尽其职各管其事了。郑荣转过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脚步扭头说:“这不是狂犬病。”
工作人员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盯着一米开外的大兵。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天花板嵌着的节能灯将二人的影子压成黑黑的一团。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咂摸着这句陈述句,斗争了半天才敢答话:“郑少校,这种病的确不在我们已知的范围内。但我们总能找到对抗它的药剂或者方法。”
郑荣看着工作人员的双眼,笃定地点了头:“那你们得快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