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肆.青玉司南佩 ...
-
阳春三月，梅花已盛极。
浒园没有梅花，却有与鸟药竹相似的异竹凝波开有红花。
竹未成林，落花零星而已。
“或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啊？”方兰生心中愈发确定孟兄是怪人，不过怪人家里的书倒是不少。
“家母体虚，诞下不孝子便去了。孟某幼时风邪入体，幸得伯父照看，恍惚间一梦多年。大多事都记不清了，几年来四处寻访名医也不曾好转。”他也不知那过去是否属于他，是曾经的孟仁礼，抑或一千多年后曹宾？
“喂，我可不是故意的…而且是你自己说的我又没让你说…要不让少恭帮你……”
“欧阳少恭不敢与名医比肩，孟兄切莫与小兰计较，小兰孩子性情，心却是好的。”
看着欧阳少恭用眼神制止方兰生，这话孟仁礼虽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也没在意，只是笑着附和。“正是，如此赤子之心，清净根骨，孟某求之而不得。”
“就你少年老成…”方兰生鼓着包子脸，忽的想到了什么。“哎，这本这本还有这本…”晃晃手中《神异经》《神仙经》《冤魂志》，“孟兄借我可好？”澄澈的眸子里隐约有星星闪啊闪。
细细看去全是志怪小说，便放心的点点头。
“当然好。”摸摸少年头顶，换来不满的小眼神。“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孟某自幼爱书，视之为良师益友，兰生也把心爱之物借我几日吧。”上下打量方兰生，视线落在他腰间的青玉司南佩上。“比如这青玉司南佩。”
“开什么玩笑！…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好吧，就借你两天，记得还我啊！”不舍地摩挲光滑的玉面，还是乖乖解下递了过来。
“理应如此。”将古朴的碧绿玉佩放入系在肘后的小锦囊里，颔首间瞥见少年浅色软和的长衫沁染上一团水墨。“兰生，你的衣物…”
“啊？”
“小兰，后襟…”欧阳少恭也看见了。方才沾墨的笔是他拾起的，却不想神经粗大的方兰生蹭了些许墨汁到衣物上。
方兰生揪着后襟往身侧扯，果不其然一团墨汁已经晕开，在素色的布料上格外明显。“啊啊啊！二姐会骂死我的！”抬眼又瞥见一旁面色沉着的欧阳少恭。“少恭帮我跟二姐说说情吧！”
欧阳少恭苦笑。
“若是兰生不嫌弃，先用着在下的吧。”走得急，把笔落在垫子上确实是他的错。
“不成，昨天借你衣服二姐才说我呢。”
“莫非兰生想就这么上街？”
“那便多谢孟兄了。”一旁的欧阳少恭出乎意料的比方兰生更先被说服了。
“不成，我还没答应呢！”
“当下更无他法，小兰便接受孟兄的好意吧。”
欧阳兄，你是不想跟兰生一起丢脸吧……
领着欧阳少恭到庭院的石桌旁坐下，将方兰生带进房中找了身高领宽袍的墨绿短衣换上。他身高长得早，穿着也就到大腿而已，方兰生穿着却是能及膝。将白色锦线绞在一起系了腰，搭着方兰生深色的裤子，看看也挺合身。又翻出件无袖的竹纹白罩衫，虽大了些，但敞着穿也不怎么明显。
不知道白配绿和蓝配绿哪个更有眼光…
刚把人带出去，方兰生就急吼吼地把换下的衣服塞到书包里，估摸着是要晚上偷偷洗了，也不知道要怎么瞒过他二姐。
欧阳少恭打量打量，点点头。“这般也显得小兰精神些，却是劳孟兄费心了。”
“刚到此地不久，也未曾采买新的衣物，莫要见怪才是。”大哥曾说，对有礼貌的人要尊重些。
“哪里哪里，多谢孟兄一番好意。”
“不谢不谢，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
……
…
…
他们在干嘛？话说，借衣服的人是我吧？难道我搞错了？
方兰生看着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
回到热闹的街市，方兰生像是想起了什么。“少恭，不如你到我家吃饭吧，二姐和姐夫看到你肯定很开心。”
欧阳少恭思索了一阵，点头。“幸而今日清晨才到琴川，家人并不知晓。便先去探访方二姐吧。”
“那太好了…”人影重重，方兰生却有些怅然若失。左手拂过腰际，少了青玉司南佩。
“小兰怎么了？”
“没事…”
……
“贺文君……既是为了守护晋磊而分出一魂一魄，又何必时时呼唤他呢…？”把玩着青玉司南佩，看粼粼波光打在玉面上，上好的魂器散发着淡淡的“灵感”。
“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现在，回去你该去的地方吧。”束缚在青玉司南佩中的一魂一魄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化作无形流光向着东南而去。
本想将青玉司南佩收起，却意外的发现里面还有点其他的什么，在“感觉”的世界里显得很微弱。
像是“存在”的印记，却更真实。明明什么都没有，又能感觉到。
青玉司南佩是魂器。既然能存在于魂器中，定是与灵魂相关。只是青玉司南佩主束缚，便是贺文君的一魂一魄，这么多年来也渐渐被削弱了。
不如养起来？
从衣领下掏出挂在脖颈的莹润玉蝉，欣赏着未曾炙过的玉特有的的生机，这个念头膨胀起来。
孟仁礼有个坏习惯，凡是不懂的，都想要弄懂。
就好像他为一个记不起的约定画了两年竹。
如今罔顾受损的灵魂，为这不知名的小东西让出自己的魂器，他也是能做到的。
若当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销毁便是。
“冲净，礼儿可到了琴川”褐衣散发的中年男人温声询问身旁的冷面女子，或是借着灯光看了太久的书，正轻轻揉着眼角。
“昨日便收到花卮的回信，清晨您问过了。”女子冰冷的语调隐隐透着无奈。
“花卮？又是这般艳俗的名字，他最近看了什么书…”男人微微有些无奈地抱怨，本说说便罢，不想女子当真回答了他。
“乔檄来信，少爷近日反复翻看《韩非子》。”
“……”男人决定转移话题打破严肃的氛围，想了半晌，憋出一句话。“礼儿最近吃得好么？”
“…吴大师说少爷最近总是到处乱跑，还把自己弄病了，又不按时吃药，人也找不到，在家里也不喜欢人靠近，下人们很为难 ，他很生气。”女子沉默片刻又道：“上午您已经问过了，您的回信晌午便送过去了。”
“……”男子想了想，突的灵光一闪。“病情可有好转？”
“…傍晚时收到少爷的回信，信中说一切安好，莫要挂念。您晚膳后写的回信已经寄过去了。”
看着男人绞尽脑汁地思考，女子从袖中取出几封信，借着微光仔细鉴别一番后取出其中一封拆开念道：“伯父近日可好？琴川下了两日雨，今日方停。虞山的碧螺春正是采摘的好时候，过几日便寄伯父一些。礼儿昨日偶遇琴川方家的小少爷，此人心思通透，可谓赤子之心，当真难得。若能交个朋友，礼儿想盘下琴川的客栈，并与当地富商们多接洽接洽，也好让孟家的生意遍地开花。只是蓝田的玉器生意着实繁忙，还请伯父修书一封予表兄，若非大事不用告知与我，问莫兄罢，礼儿没时间看书啦。另，礼儿托书坊搜集的刻本便先放置在七曜阁，千万莫要受潮了。一不小心写多了，最后，伯父看完信要好好睡觉啊。仁礼手书。”
“好，好。”男子笑得极为开心，取过那封信，从床头几的暗格中拿出藏在账簿下的几摞信笺。仔细的放在其中一叠上，又选了些翻来覆去的看，看满意了又才规规矩矩地放回暗格，末了还不忘用账簿挡得严严实实。
“冲净下去休息吧，礼儿又催我睡觉了。对了，他的书定要帮他打理好，生意的事让他自己看着办就成，你代我回信一封，就说注意身体，伯父都支持他。颖儿的事明早定要提醒我，遇到点小事总是找礼儿也不是办法。”
咂咂嘴，自觉没有什么遗漏。“就这样吧。”说罢便和衣睡了。
冲净待男人睡下了才拾起搭在砚池边的狼毫，取纸写了几行字，风干后折好找训鸽人送信去了。
“少爷，孟老爷说让你注意身体，他什么都支持你，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老爷今天也好好睡觉了，书坊送来的刻本冲净会着人收拾妥当，少爷放心吧。冲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肆.青玉司南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