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美人之忘川鬼契》西山淙泠

3、瑶瑶碧水寒

　　李轩澜只知跟着她穿过不少亭台楼阁，竹轩花苑，四周渐趋幽僻静谧，却能感到蛰伏其中的高手越来越多。突然间只觉豁然开朗，领路女子不知何时已然离去，抬眼便见着一片粼粼然江水，水面宽阔，泛着点点白光，水中是一楼阁，飞檐巧壁，掩着重重青幔。虽隔甚远，可那股阴寒之气却止不住的渗进人四肢百骸之中。
　　你有何事？”里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倒真是能把人给冻住，李轩澜禁不住哆嗦了一下，缩着脑袋搓了搓手，身上那股风流之气褪得一干二净，倒是怎么看怎么畏缩。他干巴巴挤出一个笑容，小心翼翼带着一丝讨好道，“这里实在太冷，都说捂春冻秋，早春寒气甚重，阁主不如移驾室内，也好保重身体。”
　　凤歌忍不住瞟了他一眼，虽是隔着重重纱幔，李轩澜也能感到那目光实在…算不上友好。
　　凤歌的确心情十分不好，因幼时身体受损，再加上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寒之气，她身体中的寒气积攒过甚，基本上要不了多久便会发作一次。可她自小心高气傲，偏不肯学会保暖，非要站在冰天雪地中，任由每次发作四肢百骸便会传来针刺般的感觉，煎熬之深时令人生不如死，这种阴寒入骨的滋味，让她的性情更加喜怒无常。如今被这个一脸猥琐的男人一语戳中死穴，凤歌只想一剑把他杀了。可转念一想，那凤凰令天下只有三块，一块她自己佩在身上，一块给了她早已退隐的师傅剑圣吴真，另一块…凤歌眯起眼睛，虽被端木璟趁乱抢走，可自己也亲手在他身上扎了两个血窟窿，就算来不及杀他，不过受了那么重的伤，怕是神医也无计可施。
　　凤歌倒也好奇，持凤凰令者便可面见阁主，并可要求其为自己办一件事。可这令牌怎么也不应该在这种人手里。莫非是那个魔头死了，所以被这小子捡了便宜。她一时心情略微宽松，便挥了挥手，只见一人影飞速赶至，在李轩澜脚边撂下一个火盆，转瞬不见。李轩澜果然不出意料的跳了脚，却因江上冷风吹的时间够长而四肢僵硬，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瞧上去面色苍白，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凤歌心里极为畅快，嘴角一勾，白玉般的脸顿时艳丽无双。可李轩澜的下一句话却立刻将她的笑冻结在脸上。
　　“师姐大人这是何意？！”李轩澜一脸因胆怯所以极力想掩饰，可很明显掩饰极不成功的愤怒。
　　“你在质问我？”凤歌眉梢一扬，甩开衣袖，重重青幔四散飞起，她起身移至李轩澜面前，一掌拍了过去“谁是你师姐！”。
　　李轩澜眸色一闪，似是躲闪不及，硬生生受下这一掌，顿觉冰寒刺骨，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凤歌犹觉不解恨，正想再去逼问。却听他大声嚷嚷，“我十年前在云渺山上见过师姐一面，师姐不认得我也是常理。可都说虎毒不食子，我不过初次下山，师傅您老人家怎忍心将我送至这等危险之地。枉我在山上洗衣做饭，好吃好喝的伺候您，您…”他这厢正在哀叹，却不料凤歌已走至身前，退缩之间，她却问道“师父他怎么也来了？”神色如常，语气甚至带一点温和。好似那一掌只是闹着玩，他吐得只是方才被她拿在手里的西域藩莲酒。
　　李轩澜愣愣的看着她，下意识答道：“师父他老人家还在山上。”刚答完便已后悔，只见凤歌脸色一变，一把玄冰寒剑出手，霎时在他肩上从左至右开了个血口。李轩澜料不到她下手如此狠毒，只堪堪拿剑挡住，鲜血顿时染透了衣衫。他抿紧嘴唇，手指微微一动，却只是惊慌失措的叫道“师姐你不能杀我！我是奉师父之命，拿凤凰令下山找你做事的。你，你若杀了我…那，那就是，就是…”他想了半天却接不上什么话来。倒是凤歌不耐烦道“他要你做什么快说，说完我杀了你再去向师傅请罪！”
　　李轩澜心头一冷，仍是忍住疼痛答道“他…要你帮三皇子夺取皇位。”
　　“又是皇位！”凤歌蹙紧了柳眉，像是觉得有些棘手
　　“怎么了？”李轩澜敏锐的感到不同寻常。
　　却见凤歌眉眼一挑“我准你说话了吗？”她这一瞪使原本绝丽清冷的容颜添上一丝妖娆之色，李轩澜心头一动，眼前的人自见面以来第一次与回忆中的那张脸有了一丝重合，禁不住刹那间有些失神。可很快，他便指着身上的伤口一本正经道“若师姐大人再不收剑，我怕是永远也开不了口了。”
　　“不说话更好！”凤歌冷冷道，却是收剑回鞘，长袖一甩，一众人瞬间退的一干二净，只留下满身是血的李轩澜躺在那里摇头苦笑。
　　等到再次醒来时，已是晨昏傍晚，艳红色的霓霞布了满天，映得原本光线昏暗的屋子蒙蒙然笼上一层红晕。
　　李轩澜动了动身体，伤口被包扎过后已无甚大碍。他听了听四周，高手没有，倒是有几个武功中上的在外面走来走去。
　　看来自己在那丫头眼里还真是草包一个。他又看了看被包扎好的伤口，李轩澜摇了摇头，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那丫头性子还真是没变，面冷心热静静地合了眼，却不知为何，又梦到那个许久未曾做过的梦…
　　还是在他十岁的时候，被人从锦衣玉食中拖了出来，带到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年面前，那少年比他大不了几岁，却是气势十足，眉眼细长倒是同他有几分相像，只是一笑便瘆人似的带出几分邪气。他背着双手打量着，突然走近掐着自己脸蛋笑道“小东西，快叫舅舅！”一双黑眸里闪的尽是促狭的光。
　　记得自己当时疼的很没出息的嚎啕大哭，那少年立刻慌了手脚，无措道“别哭别哭，不喜欢叫舅舅，那叫我端木璟也行。”随手拿起原本背在自己身上的包袱道“这会儿早点跟我走，说不定还能赶上看漂亮丫头”。于是不由分说的便被他扯到了一座山上，迎面正碰上了个黑衣少女。那女孩却不过八九岁的样子，挽着双髻，一双大大的凤眸清亮，尖尖巧巧的下巴，手持长剑，声音清冷，却又脆如空谷莺啼“哪里来的小娃娃们！胆敢擅闯云渺山，小心师傅把你们煮煮炖了吃！”自己当时只觉她说的话好笑，禁不住咧了下嘴。却被她一眼瞪住，眼神凶恶似是能在他身上捅个窟窿。于是便不由得一阵心悸，那双眼就一直被他印在了梦里。可之后却再没见过她。
　　趁端木璟临走时，忍着被他捉弄的不耐，探听着关于那个女孩的消息。却被他一脚踹回屋里，“别忘了我姐姐把你送到这是干什么的，给小爷我好好练功，别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好歹是金枝玉叶出身，从未被人如此待过，愣了半晌后刚要发怒，却见端木璟关上房门一脸严肃道“你离她远点，那丫头不好招惹，你们练的功夫就不是一个路数，有什么好见的！”
　　转眼便过了十年时间，回想起来恍如隔世经年。当年的小丫头如今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杀手，就连那个老爱欺负自己的小舅舅，也因她而生死不知。只是，凤歌你还能在这世上耗得住几年。李轩澜叹了口气压下心底的那丝不安。离家十年，受尽了艰苦磨难，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事已至此，没什么好再犹豫的了。

作者有话说

　　还是觉得外冷内热的凤大阁主太招人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