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塘》娜娜猫

27、第 27 章

　　厨房里，除了他，只有一个帮厨的女仆凯蒂，翘翘的嘴巴，翘翘的卷发。她比于连早半个月来这里，每天早上要哼着歌儿把牛奶打成黄油， “蜜糖，你碎了我的心，可我为什么还是忘不了你，星期五到星期一？”他竟没听过这样轻软的南方口音。

　　她的问题真多。 “你多大？”“二十二。”“比我大5岁呢。你从哪儿来？ ”“巴巴多斯。”“那儿也吃法国菜?” “饭店里是，我们自己吃香蕉和鱼。 ” “香蕉当饭吃！”她双手一拍，红嘴唇张开，露出洁白的牙，仰头笑起来。

　　每收拾完餐厅的碗碟，在阴暗的厨房里，是佣人们自己的用饭时间，各种小道消息和流言蜚语都在厨房的硬木桌上交流。 “听说没有？太太和先生快要结婚了。”“鲁尼安说他昨天从火车站运了好几大箱子的东西过来，太太从芝加哥订的不知道什么。” “我看见了：昨天裁缝阿都尔来了，太太拿出好多绸子衣服，说有几件不合适的要改。”“还有呢，昨天阿都尔走了以后，太太发现刚买的半码白蕾丝不见了，派人去问阿都尔，还说要告诉警察。”

　　“老阿都尔在村里指天发誓，眼泪都出来了，真是，她也干了一辈子了吧，我妈结婚的礼服都是她做的，好端端被栽这么个罪名，我们这太太真不是好相与。”“没准儿是她放错地方了呢。你别说，这两个礼拜她老说丢东西，上礼拜一个银的十字架，还有个银盘子。”“别怀疑到咱们身上就好 -- 这几个月已经开除了好几个佣人了。上次一个伊丽丝只不过打碎了一个盘子就让收拾包袱走人了，还有以前的厨子，也不是哪个客人说喝了牛尾汤闹肚子。 --- 于连，看你能干多长了。 ”“这丢东西，没准是碧泉镇的帮会干的呢，想给个下马威？听说最近老头子死了，换了个年轻的接替，心狠手辣的，上个月欧克莱尔的□□就栽在他手里，两边火并死了几个人，连警察都打死一个，又抓不住他把柄，有人自愿顶替他坐牢。”“那还真得小心哪，我们这儿离镇中心又不太远，每天晚上小心门户是正经。”

　　于连听着，大气都不敢出。可是有时候，越小心就越是出纰漏，当天下午管家板着脸来到厨房，说下午茶用的松饼不够松脆， “太太说吃着不新鲜，怕不是你犯懒，把昨天剩下来的拿到今天充数，这个月工钱扣一半。 -- 这是轻的，下次工钱全扣，再犯一回就解雇。这上下你也该清楚以前的厨子怎么走的了吧。”

　　于连低着头，似乎又闻到了纽约码头夹着咸味的海风。真冷，他哆嗦着，真饿，浑身一分钱都没有。迎面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不成调地哼着。于连咽咽口水，躲在暗处，拾起块石头似的东西，砸过去，然后手抖着翻醉汉的衣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