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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修】 ...

  •   清零山上,一双大眼瞪小眼,大眼是飞景的,小眼是我的。
      “有没有觉得我很伟大?”我一手抚着下巴,装成自恋的模样。。
      “唔。”飞景的嘴巴发出含糊的声音。
      “那你这是肯定还是否定?”
      “你压得我不能呼吸了。”飞景忽然爆出一声大喝,然后就是一阵剧烈喘息。
      “噢,哦。”我连忙退开一点,用手抚着白虎身上那些黑白交错的条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清零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冷,明明当初我躺在雪地里都不会冷的。”
      飞景翻个白眼,继续用怪怪的语调说道,“因为那时候你是渊祭,好不好?”
      “是啊是啊,”我嘟囔着,又靠近了些,紧紧抱住温暖的皮毛,考虑今年冬天要不要弄张虎皮铺在床上,一定很温暖。
      “我实在很怀疑你现在的样子……”
      “什么?”我没听清他的话,询问着。
      “没没……”飞景含含糊糊说着,“我说外面的太阳多大。”
      “不就是夕阳吗!”我看着外面如火如荼燃烧着的漫天红艳,懒懒打一个呵欠,“我先睡会儿,等到月亮出来了再叫我。”
      长睫下隐藏的是未知的情绪,薛青冥,那天也是这样绵延天际的火烧云,你让青衣引我入局,后来又在我的怨恨里,挺身为我挡下那一箭,记得那日你心头的鲜血也是这般红艳,红的刺目,红的惊骇,红的绝望。今日的清零山上,也注定会出现这样的红艳,只是不知道,这样温热的液体,是来自我,抑或是来自他。
      漫步走在这皑皑白雪间,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亘古不灭的单调旋律,偶尔可以听见簌簌的声音,那是树梢上的积雪掉落在地面发出的声响,信步走到一处高树下,拨开重重白雪,被冰凌覆盖的淡紫色花朵呈现在我面前,是幽昙花,渐渐盛放的幽昙花。
      幽昙花,每隔五百年盛放一次,花开之日,可以看见五彩佛光,心诚之人甚至可以听见佛祖谒语,从此指名登仙之路,机缘巧合下,或可涉足仙界,对修行之人来说,这幽昙花,更是增加修为的良药。
      落尘曾不无妒忌的说,渊祭那家伙,天生仙骨,别人苦修都要几千年,偏他一步登天。
      可他从来不曾知道,幽昙花要待到花开有多难,太多的盛名于它反而是致命的伤害,一朵幽昙往往是在众人手中辗转反复,最后得到的是化为花泥的归宿。
      耳边听见飞景轻轻说了一声,他来了,早了半个时辰,转身时正看见幽昙的最后一片花瓣随风飘零。
      嘱咐飞景先躲在一边,侍机而动,深吸口气,我慢慢走过去。
      同千百年前一样的黑色背影,那人身后的披风在风中翻飞不休,如雨夜来临前天际那一道压抑人心的墨黑乌云。
      听见我的脚步声,那人的身子慢慢转过来,一头未曾束起的黑发无风自动,丝丝缕缕飘落在肩头,印着满目的明月朗照,冰雪连天,似乎也沾染上彻骨的寒意,明明是迟君彦的面孔,那双眼眸里却是如同千年前一般的狂放桀骜,寒光大盛,恍然忆起烟雨小楼初次相逢,氤氲水汽里那双冷傲的眼,原来那一刻,直觉里早已认定眼前之人。
      瞳仁在映出我紫发银眸的模样时,他脸上的表情不怒反笑,“我该叫你渊祭,或者,是叶离情?”
      “你知道?”我挑眉反问,直直盯着那双没有丝毫笑意的眼睛。
      “你以为,”那人一步步踱过来,披风的下摆擦过皑皑白雪,动作优雅如同会见臣民的帝王,“冷月山庄的高墙是由着人来去自如?还是,”声音近了些,“你以为我亲手设下的藏花结界是任何人都能够破解的?”
      那双脚停留在我面前,“祀风或许聪明,知道封住你的灵力,让你大模大样进了烟雨楼,我就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只是他大概忘了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东华崇文那些愚蠢的仇恨终于还是把你带到了冷月山庄,带到我身边,渊祭,你注定只会属于我。”
      皱皱眉,躲过有些过近的呼吸,脑中猛地闪现一个念头,我有些艰难的开口,“断鸿崖上那一幕,原本也是一次试探,对不对?”
      那人低低笑出声,“不太笨嘛,多精彩的一幕忠犬救主,很感人对不对?不过,”话锋一转,“我觉得有趣的倒是祀风当晚的反应,为了让我相信那些所谓念及昔日师徒情分,施以援手的废话,连平日最感屈辱的事情也肯以身相承,说起来,虽然只是替代品,祀风的味道还不错的,身体的柔韧度又好,无论摆出什么……”
      “你龌龊。”扬起的手被人握住,眼前出现无痕放大的脸。
      “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也难怪阑珊亭那一幕有人会落荒而逃,千年未见,渊祭的定力可是越来越差了。”
      指甲深陷入掌心,疼痛让灵台一片清明,我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开口,“魔君的表现何尝不像急于献宝的稚童,怎么,今日应约前来,为的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是不是口舌之快,渊祭清楚,”无痕伸出手掌,一只淡色的碧玉簪出现在我面前,“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且,我有耐心等到今日,为的就是要你心甘情愿的给我。”
      一直以来故作漠然的面具有了裂痕,我一把夺过发簪,声音止不住颤抖,“你把他怎么样了?”
      “有胆欺骗我,就要有承担后果的了悟,祀风是渊祭最重要的人吧,那么,就让我看看一向高高在上的渊祭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吧。”那人唇角的笑纹无端的透出一丝冷冽,冰一般的凉薄。
      掌心紧贴着温润的碧玉,浅浅的松纹刻痕一笔一笔映入心澜,我的心头一时方寸大乱,这是,三日前我亲手插入那人发间的发簪,结发便喻同心,你受的的苦我要一点一滴替你讨回,这是当日我在那人耳边许下的承诺,言语灼灼,音犹在耳,如今却因我的一时疏忽,让他再度陷入危险之中,他日相见,我又有何面目……
      闭上眼睛,我的声音沙哑异常,“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到底要怎么样?”那人静静看着我,“一千年前你也这么问过我,我也回答了,渊祭还记不记得当时你说过的话。”
      “不记得吗?那我重复给你听,你说,只要那些魔物离开岑寂他们的身体,我愿意跟你走,奉献我的全部。结果呢?若不是东华崇文这个蠢货,我现在还被困在幽冥渊。渊祭,你说我还会相信你吗?”
      “开出你的条件。”我盯着那双千年飞雪的眼眸,一字一顿的说出。
      “潋月咒,以心口之血起誓,渊祭愿生生世世臣服于无痕,”那人一手抚上我的衣襟,悠然说道,“首先一点,就是让我看看你的诚意,这里面应该藏着不少机关暗器毒药吧,你是自己动手脱,还是让我帮忙?”
      “不劳魔君大驾。”咬牙切齿说完,我恨恨地开始宽衣解带,情势比人强焉能不低头,一件,两件,……我看着雪地上散落的衣衫,一阵风吹过,不由自主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低下头,无比哀怨地触上里衣的带子,这可是最后一件蔽体的衣服了。
      飞景飞景,救个人需要这么久吗,你再不回来,你主人我可是真要失身了。
      “怎么,舍不得?”眼前一花,背后抵上了一具失温的躯体,阴寒滑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凉意沁肤的指尖沿着我的颈项一路游移至锁骨,摩挲的感觉如同冰凉的蝮蛇在身上爬过,让人毛骨悚然,强自忍着作呕的冲动,我冷静地看他的指尖溜上脆弱的衣带,似乎是为了故意折磨我的神经,指尖的动作刻意放慢了,我可以清楚的看见衣结慢慢散开,原本就稍大了些的丝质里衣缓慢地向两边滑落,露出了半个肩膀和雪白的胸膛,眼角瞥见那人的眼眸逐渐变得深沉,一个迅速回身,左手袭上他胸口的位置。
      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扯住,一瞬间我几乎听见腕骨碎裂的声音,无痕的眼睛斜挑,声音阴森异常,“演技不错,只可惜,我从来不相信你会那么快服软,而这世上,也根本不可能存在能毒死我的药物。”
      “我有的可不只这一招。”感觉体内的波动由弱转强,我微微一笑,游戏时间结束,自幽昙花中吸取的灵力在周身运转,掌心忽然光芒暴涨,一把晶莹剔透的淡紫色长剑慢慢浮于半空,
      “还记得这把紫焰吗?当年我就是用它伤了你,今天,我同样可以用它送你上路。”
      手掌紧握,剑身嗡动,隐隐的龙吟之声在耳边连绵不绝,右手施力,剑身带着长虹,劈向腕间的桎梏。
      无痕的身子急急退开,黑晶石质诛仙剑呛然出鞘,周遭围绕着隐隐黑色烟雾。
      我只是微微笑着,一手拢起衣襟,一手托起紫焰,剑尖指向无痕,寒风猎猎,吹得衣衫簌簌作响。
      “这才是记忆的渊祭,”他低笑着,“也更让人有征服的欲望。”
      右手轻抬,诛仙剑带着浓浓的魔气挥过来,强忍住那种气息带来的不适,我咬紧牙将掌中的紫焰迎上去,铮的一声,盛放的光华四溢,我不由后退好几步,手腕被震得发麻,胸口一阵难受,喉间也渐渐渗出腥腻的感觉,相比之下,无痕的身形没有一丝振动,嘴角露一抹嘲讽,“怎么,这么多年,倒是越来越退步了。”
      眉头皱起,即使有幽昙相助,这具身体目前的力量还是不足原来百分之一,又是肉身凡胎,虽仗着神器在手,却也难以正面相接。
      念头一转,剑招逐渐转换为空灵,游龙一般穿梭在两人身形之间,就是不与诛仙剑相触,衣袂翩飞,身姿卓然,翩若惊鸿,姚若游龙,地面上的积雪被四面飞扬的剑气激荡起来,纷纷扬扬升腾至半空,又渐次洒落下来,落在我的衣衫发肤上,如同细碎的玉屑,荧光流转,偷眼看看无痕,身上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不由暗暗挫败,这么下去怎么了得?
      两人缠斗了一阵,我逐渐有些喘息,衣衫上也多了不少凌厉的划痕,心里暗叫糟糕,眼角瞥见黑亮的剑尖直刺过来,但手里的剑势一时收不住,眼看就要刺上右胸,咬咬牙,挺身迎上去,在那人震惊的目光里,黑亮的剑尖穿胸而过,红艳的梅花开始在白色的里衣上蔓延,趁着那人这几秒钟的呆愣,我一掌拍向他胸口,指尖暗藏的数根银针尽数没入。
      那人脸色巨变,收剑回身,一掌重重推过来,恰逢斜里伸过来的手臂轻巧化解了那一掌的凌厉力道,我一手捂住右胸,就着踉踉跄跄后退的顺势,将手中的紫焰丢过去,喝道,“飞景,接剑。”
      光华流转,剑身在半空旋了半个圈,落入飞景手中,反手一个剑花,剑走偏锋,袭上无痕下盘,无痕挥剑相迎,一时缠斗不休,渐渐混作一团。
      松了口气,我暗自忍着落掌处的窒闷,抖抖索索在地上的衣服里找着止血的伤药,身子忽然被拥在一个人怀里,带着体温的外袍被披在身上,抵挡了不少寒意,修长的手指连点我周身大穴,拿着药瓶的手微颤,动作却是坚定的,稍稍抬眼,正看见师父紧抿的薄唇,眼眸中若静水深流,不见丝毫情绪,只有相处久了的人才知晓,这是师父处于爆发边缘的神情,心下微微叹一口气,欢喜欢喜,就知道会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这下倒好,这般怒气可是要我一身承担。
      嘴角往下拉,我勉力做出委屈的表情,看向近在眼前那张冷凝的面孔,连声音也尽量装出可怜兮兮的感觉,“师父,我好痛。”
      敷药的手顿了顿,动作变得更轻缓了些,师父的眉微微皱起,问出口的话也带出几分心疼,“好些了吗?”
      “嗯。”偷偷做了个鬼脸,就着他支持的力道站起身,一同看向不远处的战局,飞景正与无痕斗得激烈,身处局外只能看见漫天纷纷扬扬的雪粒,夹杂着模模糊糊的身影和间或的叱咤之声。
      拍拍一旁站立的紧张万分的欢喜,给他一个放心的笑,“无痕伤不了他的。”
      话音未落,就看见缠斗之中有人跌落出来,飞景一身卓然,屹立于一方白茫之中,手中冰紫色的剑尖正指向地上的身影。
      一步步走上前去,站定在无痕面前,有什么轻微破裂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山巅响起,无痕半坐在雪地上的身影伏低了些,一手捂住心脏的地方,急喘了好久,才慢慢抬起头,那张素日里带着几分张狂的面孔,如今苍白地几乎透明,口角渐渐有黑色的血迹渗出,目光由掌心的银针转移到我脸上,他的声音阴森若罗殿恶鬼,“你在上面淬了什么?”
      我好整以暇地开口,“还记不记得一千年前我放入你体内的灵珠?它是由觚蒲幻化而成,而我当初之所以去找它,是因为他与天下间的一物相克,那一物,就是我的本身,幽昙花。”
      “本来这一战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可惜天不亡我,居然让我在这清零山上发现了世间早已灭绝的幽昙花,月圆之夜,幽昙盛放,紫焰和银针上,我淬了幽昙花汁,只要血液里沾上一点,就会渗入体内,毁掉你的灵珠,如今灵珠已毁,这具身体又并非你的本身,你说你会怎样?”
      看着无痕慢慢消散在空气中的身影,我的身子下倾了些,近的可以听见耳语呢喃,“无痕,并非我心思狠毒,一定要让你灭亡,我只是想过我平静的生活,我只是想守护我身边这些关心我,给我一片天的人,谁让他们受到伤害,我就要那人千倍百倍偿还。”
      一语完毕,我在无痕寒光大盛的目光里转身离开,略过飞景迫不及待与欢喜相拥的身影,我看向十步之遥含笑而立的师父,那一身白衣几欲融入那漫天雪白,银装素裹的景致中去,衣袂翩然,状若登仙,唇畔那一抹笑自微勾的唇角一重重晕开,铺展入白瓷般的面容中,铺展入绝美的眉目间,铺展入颊畔几缕随风飘荡的青丝中,那是天地万物也比之不如的惊艳,那是,我愿意穷尽一生去追寻的圆满。
      近了些,几乎已经可以感触到那份笑容中的释然,只是,那抹笑意忽然僵在了脸上,与此同时耳边忽然听见尖锐的破风鸣叫声,几乎是直觉性地回头,正看见在月光下闪着黑色光亮的东西,眼前最后的画面是无痕嘴角诡异的笑,他的声音冷的一如清零山的雪,他说,
      “渊祭,我说过总有一天,我要你的眼里只看得见我,我说到做到。”

  • 作者有话要说:  几天都上不了网,学校这破网络,真是
    刚上来就看见好温馨的留言,感动ing
    今天努力更新了很多,有千年前的人哦,不过是坏人
    下一张应该就是结局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至于过渡问题,文章完结了会大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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