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之棋》将疯与否

11、意外

　　又是夜晚。公子翊不知道自己是害怕了，还是习惯了。总是灰色的天空，带着沉沉的压迫感是连自己都触摸不到的茫然。公子翊渴望光明，却永远将自己藏匿于黑暗。
　　他默然。
　　不管怎么努力，都只不过是旁人眼里的扩大势力；不管做什么，总是成为世人咒骂的根源；不管说什么，都只是阴谋和罪衍。难道，这就是自己留给别人的形象——
　　崇高但却卑鄙，再怎么华丽，清诀，都只会幻没的泡影。永远只会置人于死地。
　　原来，永远都是这么拙劣而可悲。
　　他不禁微笑，哼，那这一切是都是谁造成的，又有谁知道？
　　那个母亲眼里的好夫婿，那个陆轩城眼里的好父亲。那个朝廷里的大清官。那些堂而皇之的虚伪，竟被奉为真实。
　　公子翊微微自嘲的笑了笑，眼眸里却尽是一种久久无法散去的哀伤。
　　这些都不需要理解。
　　寞雪有些木讷的看着公子翊，看着他眼底流露出淡淡灰色的气息。她想过要拯救他。孤单就像从古至今都如影随形一般，从骨子里渗透出的淡然，在黑夜的肆意撕撩下变成了迷惘。现在的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如神，如光明。只是多了份冷清，就如同月光中的神袛，只能生活在黑夜的寂寞里。
　　但她想不出办法拯救他。
　　公子翊望着月亮，感受丝绸的衣带飞扬轻抚的曼妙，墨色长发如流浦飞泻，挺直的鼻梁，微张的明眸，长而卷翘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看着地上斑驳的杂乱的微光，竟似有些恍神。
　　思绪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如同皇宫一样的庄严，肃穆，却丝毫不会影响曾经自己在那里玩乐的心情。每到午后，苗疆漂亮的花都缀满了枝头，然后母亲的笑就会如冬日的阳光一样温暖。
　　那时，就会经常听到母亲的教诲，“千万不要有复仇的心态，知道吗？那样人生是不会快乐的，所以，一定要做一个温暖向阳的人……”像是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
　　公子翊的脸上不禁绽开了一个明朗的笑，小翊很不听话呢……他默默的道，声音轻的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
　　寞雪继而一愣，慌神的从隐蔽的草丛里跌出来。略微尴尬的起身，红着脸低下了头。
　　这次意外的没有响起公子翊嘲讽的讪笑。
　　抬头，只见公子翊微凝眉，那样的笑容不知不觉的在黑暗中隐去。寞雪更慌了，自己多想再让那样的笑保持到永远。
　　没有一种痛下决心的坚定，没有一种负担沉重的苦撑，更没有一种要俯视天下的凛然。只是最单纯，最直接的笑，又是从未见过的公子翊。
　　公子翊的周身蒙上了若有若无的雾气，非檀非麝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花园，连竹子都染上了水雾。公子翊纤长的睫毛是似乎也轻缀着茫茫的雾气，像一切都真的要消失，烟消云散一般。
　　漫长的迷雾，只有一个孤单的身影……
　　仰头，公子翊没有看寞雪，说话的声音依然极轻，“我刚刚的表情，很可笑是吗？”闭眼，轻嗑的睫毛如同将要展翅的蝴蝶，微微颤抖，语气有说不出的忧愁。
　　寞雪慌忙的摇头，想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冷静的回答他的问题，可是话像是憋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胸口更像堵住了什么似地，而后才稍稍沉静下来，双手向后背着，不知该给怎样的面部表情。
　　她实在感谢父母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名字和性格，现在这种情形，一般人恐怕都无法正常说话了吧。
　　“公子，”她慢慢的走到公子翊身边，凑到他的耳边，“不要否认自己的心好吗？”她没有想到自己敢说出来，她只是发现了，也明白，只有现在的公子翊，才像个人，有血有肉，会伤心难过的人。不再高高在上的藐视一切，不再有意无意的调侃，不再像光辉的帝王一样，将自己所有的情感，心情：痛苦，悲哀，绝望都埋藏在心底，让人无法挖掘，甚至触摸。
　　“我没有啊，”公子翊习惯性的否认，声音没有了一如既往的坚定，“我只是对那样的笑不熟悉而已，因为已经很久了。”从很早很早以前，这样的笑就不在属于我，已经被狠狠地丢在那个长满鲜花的旷野，丢弃在，那片湛蓝的天空下，被深深地埋在一簇一簇的根从里。
　　我抛开这样的笑，是要学会更多的的笑啊。
　　学会冷笑、讥笑、轻蔑的笑、挑衅的笑……
　　所以说，是愤怒吗？还是悲伤。我的指责都被我的锋芒湮没。所有人都只有看到前所未有的辉煌，这背后的心呢？又有谁能告诉我？
　　寞雪闭上眼，只是静静地待在公子翊的身边，因为她知道，这时最重要的是沉默。
　　偌大的门殿那响起了一阵阵喧哗，鲁骂声，吵闹声，突唐的，将静谧的氛围硬生生的打破。公子翊微微起身，示意寞雪一同出去看看。
　　见公子翊出来，直立成一排的人声音顿时小得多。“快把我女儿交出来，公子翊！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啊？！”
　　公子翊皱眉，口出狂言，不、可、饶、恕。
　　寞雪睥睨他们，略微疑惑，“人，我们不是都放走了吗？”她甚至想一掌打死这些人，丝毫不顾及礼仪和谦逊，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公子，小女是真的尚未归家，你可不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啊。”那个粗犷的汉子被一个中年妇女拉到身后，语气显然还带在哭腔，“我家闺女才十六岁，公子，请你放了她吧……”
　　公子翊正要发怒的情绪一下子被压了下去，低头轻叹，“寞雪，带他们一起去刑房看看吧。”自己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下手，简直可笑，就算承认自己邪恶，却也不能承认自己猥琐。
　　寞雪点了点头，挥手叫他们里面请。公子翊也随意的跟去，如果真的是在我这里，那我又该说什么？公子翊莞尔，如果是，那么，谁犯的，谁就该碎尸万段。
　　刑房泛着微弱的灯光，烛泪盈盈的滴落到灯台上，影绰的火焰在灰白的墙上闪烁，显得楚楚动人。
　　在门口便能听到里面的呻吟声，是女子特有的甜腻与疯狂，嘶喊着，甚至带着咆哮。一串串的打在公子翊的心口上。蹙眉，将门轻轻打开。
　　破旧的门被公子翊强大的内力震得撞在墙上，像极了奄奄一息的老人被甩出去，带着强烈的，哀愁的声音。
　　里面的人吃了一惊！
　　公子翊眯着眼，看着这残破刑房里的活色生香，女子的衣衫不整，一块块碎布只能勉强遮住一些隐蔽的地方，那两个守卫早就脱光了上衣，追着女子躲闪的身影。
　　“该死！”公子翊冷冽的眼神看着他们，双手握拳。他愤怒，这些连尊严都不要的东西，该死！
　　那两个人看到冲进来的阵势，哑然失色。在对上公子翊漆黑的眼眸里折射出的杀机，重重的跪在地上，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这是‘修战’。”公子翊一字一句道：“不是群玉坊。”
　　“孩子！”女孩的母亲冲上去，将衣物覆盖在女孩略微泛红的身体上。女孩脸上凌乱着泪痕，眼里全是羞愧与愤怒。愤懑的盯着公子翊，继而出乎意料的夺过一个守卫的刀，狠狠地朝公子翊奔去，将锋利的短剑刺入公子翊的左肩。
　　公子翊没有丝毫的闪躲，只见寞雪叫出声来，愣在那，已经完全慌了。女孩的眼泪更加汹涌了，趴在公子翊的怀里，泣不成声。
　　只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闪过，敏感的神经让公子翊的太阳穴跳了一跳，低头，公子翊看着怀里的女孩，下意识的推开。
　　女孩手挽着剑，将剑用力从公子翊的左肩抽出。
　　伴随着一阵阵的绞痛，伤口在剑的□□中涌出血色的液体。脸色顿时煞白，轻颤的双唇褪去了血色，显得苍白无力。
　　寞雪大惊失色，慌忙的上前帮公子翊止血。她曾经听说过，公子翊本是自小体弱，只是苗疆蛊术恰巧天衣无缝的弥补了这个缺陷。只是这时……
　　公子翊厉声叫他们把人走，继而缓缓地抬起右手。两个守卫在柔美的光中倒下，没有怨言，没有狰狞，没有悲痛欲绝的死不瞑目。面容祥和的令人毛骨悚然。
　　“公子。”寞雪焦急的看着他，“为什么不躲？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在做什么？”倏尔发现这不是事情的重点，脸被紧张的气氛憋得有些发红，她轻扶起公子翊，看了看那倒下的两具尸体，不知所措。

　　——请告诉我，你的仁慈代表什么？
　　——是毁灭，还是永生？
　　——都不是呢，这只是代价。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的标题好像错了，不要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