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灯下黑 ...
-
“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展夫子笑着对吴盛说道。吴盛却觉得十分寒冷，半边屁股落在椅子上。
“盛子，夫子我也没那么可怕，你已经十六岁了，是个闺女都可以出嫁了。”夫子突然说了个冷笑话，想到当初夫子对他们的种种好，吴盛就放松了，气氛确实好多了。
“夫子说笑了，不知夫子找我来所谓何事？”吴盛还是很平静的问道。夫子已经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杯水，推过去。
“谢夫子！”双手接过茶杯，水温热，气氛也刚好。
“今个我已经问过一些人，觉着吧还是问问你才好！”夫子也端起茶杯，继而说道，“互市这几年规模都扩大不少，边关有些老板想要能写字记账的人！”
“可是……！”吴盛觉得这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我当然不会让你们去，可是中班的也到了时候。明年你们去乡试，中班的人会收一些上来。和前几年不一样，志不在此的人我心里却没有底。你们倒是经常在一处，你心中对此有什么人选！”展夫子话里话外很委婉，可就一个意思，筛人！
“夫子，为何不全收。现在大家伙不愁吃穿，不就指望读书有个出路！”吴盛有些接受不能。展铭心中一跳，有些难过，吴盛这小子看着精明，反倒是不如许四。虽然许四为人难免自私，可却是勾心斗角的好材料。今天问许四的时候，立刻就将人筛选出来，之后拐弯抹角的诱骗连大郎把原因告知他。只是，为人有些胆小怯懦，未免过于贪婪。
“虽说现在大家不愁吃穿，可中班不少孩子已经十二、三岁，甚至有十五、六岁。当初你展大叔收徒弟时，不愿意读书的，都去了。乡试的名额有限，开销也不是小数。何况和当初一样，恐怕有些人志不在此。而如今，边关老板或许给的钱虽然不如意，可人情历练还有人脉都是十分宝贵的！”夫子看着吴盛脸有些难看，叹口气！
“我知道的，一直知道！”吴盛喃喃自语道，颇有些失魂落魄，“可是夫子不是教育我们‘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夫子却如此行事！再说，不是还有小客栈吗？为什么要去边关那些老狐狸手里？”
展夫子有些火了，心里暗骂：猪脑子，这个社会，老子是教书的，不这么说才奇怪好吧！
“盛子，你们年纪都不小了。不可能一直不长大，你连大哥是内定里正。现在，不过在我这里挂名，顺带消一消他的书生气！”说到最后甚至有些怒吼，“你是不是打算回去耕地种田，啊！”展夫子很看好吴盛，只要不是和他太熟的人，他就会留个心眼，说话委婉，睚眦必报，最重要是没有私心。这种人如有机会进入官场，对百姓绝对是好事，就是爱给人贴标签。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本来就准备种田的！当时的夫子多好，只要我们学好字，没有弯弯绕绕。教我们识字、识药草、学珠算！给我做好玩的、好吃的！可是，自从要我们乡试，夫子就像变了一个人！现在，连我们识字的机会都要被剥夺了吗？我不喜欢这样的展小叔，一点都不喜欢！”将茶杯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吴盛怒气冲冲站起来，吼叫的着说完就冲出去了。
“呼呼呼呼……不气不气！”展铭一直拍着自己的胸，知道那是头倔驴子，不要和他计较！
半盏茶不到，门外就嗡嗡的！最后终于有人敲了门，“夫、夫子……！”连大郎很委屈，为什么最后出来顶缸的人士他！什么正式招的夫子，那是鬼话好不好，而且，明明夫子才说不到一炷香，到底谁说出去的。
“何事？”平静的问道，而且嘴角还有一丝‘微笑’！诡异的气氛让连大郎觉得脚底冒冷汗，展叔又不在，谁来救他，嘴里更是结结巴巴，“夫子别计、计较，即、即使夫子没有以前好，你、你还是夫、夫子……！”
“啪——！”展夫子手中的茶杯也报废了，“什么叫没有以前好？啊……！”
“夫、夫子，我不是这个的意思！我、我是说比以前更加严格！”连大郎倒退两步，连忙换了个表达。
“是吗？”展夫子颓然的坐下，眉目之间有些忧郁，“你出去找找盛子，别是干什么傻事！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喔！夫子你一个不要紧吧！”连大郎有些不放心！
“我没事！”展铭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果然，多说多错。
连大郎将房门拉好，对着一双双明摆着求真相的对着一干人等，“我去找盛子，你们快去把右边屋子里写策论的展小弟兄弟两个给叫过来，展叔不在，就靠他俩，夫子罢工可怎么办啊！不许去打扰‘模拟考’的人！”
“连大哥，你不是说夫子让我们去上工吗？怎么没下文，我可是连行囊都收拾了。”杜棋是个不安分的主，一直都对四书五经不感冒，对珠算却情有独钟。也就因此听说夫子让他们上工，连课都不上回去收拾行囊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要想去，就去把我老爹给叫过来。就说盛子犯憷，把夫子给恼了！”连大郎看杜棋自觉跳出来，就制定他了，“剩下的，不管想去上工还是读书的，都回去。许四在书房，找个人把他叫过来，帮忙看着小班的，不然，我走了，又会上房揭瓦！”
“我办事您放心，连夫子，早去早回啊！”这时候，和许四交好的孙武跳出来，挥挥手就跑向书房。其他人在连大郎恼羞成怒之前就鸟作群兽散了！
不过从这件事处理上来看，连大哥确实有当里正的潜力，看看这有条不紊的。
且不说展家两个小兄弟怎么卖萌耍宝的让展夫子宽心，只说这连大郎出门之后，想都没想，直接沿着河道逆流而上！熟话说，这村不依山傍水都不成，这河道当然是有的，不说以前，就是现在也没改摸鱼抓虾的本事！
沿着河道往上走，有棵巨大的槐树，夏末没少被摘花。当然，夏天乘凉也是很不错，就是虫子有些讨厌！夫子带他们出来玩，就地取材，没少来这里！夫子槐树也是身份的象征，以后觉着他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就可以上这里发泄一顿。
“盛子！”远远就看见吴盛对着槐树拳打脚踢的盛况，虽然对此有所准备，连大郎还是有些忍俊不禁！
“有什么好笑的！”显然吴盛已经发泄有些时候了，气喘吁吁的转过头，倚在大槐树上。
“你和夫子置什么气，你不是最喜欢夫子吗？”连大郎最笨心透亮，也就挑软的，先把话捋顺了。
“我喜欢以前的夫子！”吴盛有些软了，就地坐下。抬头看了看连大郎，“坐下，你档我光了！”连大郎不得已坐下，已经想到母亲看见长衫屁股上青青草原的怒火了。
“什么以前、现在的，不都是夫子吗？”连大郎揣着明白装糊涂。
“哼，敢说你不想？”如果有胡子，吴盛已经是吹胡子瞪眼了。连大郎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眼睛躲闪两下，“那不是要乡试吗？”
“哼，就是乡试扥错，夫子居然不许杜棋他们上课了！以前上课只在夫子的小院里面，每天就是见什么教什么，天天过的可有滋味了。展大叔会给我们做小零食，夫子带着我们满山跑。哪像现在……”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夫子像个老学究，要求多，作业也多！隔三差五就让写论述，还让他们去上工，这样的夫子，一点都不好。”随手捡了个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吴盛也越来越暴躁。
“吴盛，今年多大了？”连大郎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你的意思我没长大？”吴盛立刻就将枪口对准连大郎。
“难道不是？”连大郎却丝毫不见下风，“夫子对我们你难道不知道？每年给了夫子多少束脩，现在我们还在夫子这里吃喝，虽然展大叔都说是他教徒弟做出来的，不费事。油盐酱醋，你没在小客栈记过帐啊！每年夫子还给我们做长衫，开宴会！你说夫子让你写策论，你知道夫子每天改我们的策论改到什么时辰吗！你说你要满山跑，你看看你，都多少岁了，你好意思和小班一起出去吗？”
“可是、可是他也不能让杜棋他们出去做工啊！”吴盛梗着脖子喊道。
“你怎么就那么笨呢？明明平时夫子最喜欢你的！”连大郎起身，走进吴盛，吴盛后怕的缩了缩脖子。
“胡说，你那只眼睛看见夫子喜欢我！他明明最喜欢你，最看好许四，就会挑我毛病！”想着这些年被夫子的尺子打到手心痛，连大郎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说郭大叔喜欢陈三吗？”挨着吴盛坐下，一起看着槐树上已经开始冒头的槐花，话题转的飞快！
“当然，不让能把闺女给他吗？”吴盛倒是老实。
“那你看，郭大叔当着陈三的面不也没夸过他。陈三还觉着郭大叔更喜欢他二愣子的哥哥不是！”连大郎接过吴盛手中的树枝，也写写画画。
吴盛脑袋卡壳，脸上是悲喜交加，双手交着交着，“那夫子在你们面前都夸奖我啊！”说着嘴已经咧到脑袋后头去了。
“来吧！”扔了手中的树枝站起来，拍拍手，把手递给吴盛，“给夫子赔个不是去！”
“可是！”借着连大郎的手，吴盛跳起来，低下头，“夫子不会怪我吧，我把他给气着了！”
“你说呢？”说着就留了个后脑勺给吴盛，开始向下游走去。
“不对啊，你还没有告诉夫子有没有夸我啊，哎，等等……！”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
等吴盛向夫子赔了不是，晚上……
“骗子、大骗子、你全家都是骗子！不是说夫子最喜欢我吗？手好痛、屁股好痛！”手自然是展大叔替天行道打的。屁股是老爹打的，他都十六了，爹怎么可以打他屁股呢？连大叔是大坏人，居然对老爹告密。
还有夫子，居然说他没有拿出游记，写策论五篇。啊啊啊啊啊……他要去上工，不上学堂了……
是不是忘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夫子为什么要让杜棋他们上工，连大郎这个忽悠、大忽悠！
“啊切！”正在修改‘模拟考’试卷的展夫子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晚上不该吃那么多冰冻西瓜！”薄薄的外衫被披上，展夫子拢了拢外衣，没回头，展夫子说道：“不去睡吗？明天还要去配戚二少！”
“今晚可是我的福利，当然要和你一起睡！卷子就不要改了，嗯？”暧昧的抚摸，昏暗的油灯，似乎更加朦胧！
……
“啊切、啊切、啊啊啊切！”正在将小班大字粗裱起来的连大郎却接连打了好久的喷嚏，突然觉着寒风如体。但是没有人帮他拿过外衫，看起来颇为凄凉！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灯下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