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路谈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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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盛当然是应承下来，将账本放好，顺便将钥匙带走了，只留下备用笔纸，也不知道陈三用不用。郭大叔吃了饭，有了力气，大概气也顺了，对着陈三耳提面令一阵，到底还是透露愿意将女儿嫁过去。不理会那个已经嘴角咧到后脑勺的家伙，吴盛便急急忙忙和郭大叔一起坐夫子的小驴车回去了。
路程不远，一个时辰，可是架不住一会儿夫子家，还要去请展叔过来。
这驴年纪不大，可是这条道已经是驾轻就熟，在转过两个大弯之后，路面反倒宽了不少，十分平整，两旁也是郁郁葱葱，树木不大，可见种下不久。
“今儿个来的人是谁啊？盛子！”听着车中算盘的响声刚落，郭大叔便急不可耐的问道。
“戚二少，互市开头便来过，只是没有去过边关池罢了，大叔不认得也是正常！不过，今年大概就会过去！”说着小心的移动一下肩膀，向后揉了揉！
“今年提前来的人可是不少，不知道展夫子会不会停课，那可是得不偿失！”郭大叔还是不想这些孩子一个劲的挣钱，要是出几个秀才，那可不是祖坟上冒青烟嘛！
“夫子不会停课的，每年都是如此。今年童子试的人也多，夫子不是让连大哥和许四给上课，传授经验。”吴盛也有些艳羡。
“你们里正确实有远见啊，那连小子可不就比你们多学那么几个月，童子试你们都去，可他偏偏就考上了秀才，虽然是个‘附生’，可也是祖上冒青烟的事情！”郭大叔说道，然后想到许四，又皱了皱眉毛，“那许四……！”
“虽然许四不是我们村，可是当初他本就入过学，文章也是写的极好。那年又辗转到我们村子里面来求学，可见心志不一般！”吴盛倒是对许四没有偏见。
“哼……，他倒是想不来，可是他家后娘好几年没有让他入学了！也就你们展夫子心肠好，给他吃、住，还让他上学！可你看那糟心的一家子哟~~~~”郭大叔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许四执笔文采斐然，眼光独到，连夫子也常常感叹自愧弗如。何况许四可是考了甲等，每月还有食饩。即使银子和粮食他们家得不到，还有免税田地。连大伯不就又开了不少田地出来吗？”吴盛说着，却还是有些在意。
“可许四可是分家落户到你们村，这转籍的钱还是小秀才给的呢？这才得了秀才，那死乞白赖的有要拉回去，这许四也真是养不熟，被他爹数落两声，到真真回去了。回去有他好受的，这食饩到底进谁的肚子大伙都心知肚明，要不转眼许四又回到小秀才家！”郭大叔十分瞧不起如此小人行径，不过到底是直肠子，在许四面前也没有给过好脸。
“那毕竟是他爹，况且以后选职调遣还要看孝义，许四哥如此做无可厚非，据说他家族长发话要他回去，如若不从只怕……！”虽说如此，吴盛到底没有多喜欢许四。每逢他做账，第二天的钱总是有些出入，偏偏一去就穿着夫子送他们的长衫，那架子端的十足。夫子就是烂好心，明明就一副薄情寡义的面相，夫子还如此。
“糟心！还是小三好啊，知恩图报，对小咪好，脑子虽然不太好使，喜欢花冤枉钱，可好歹还算有心不是！”郭大叔是典型农家汉子，讲究严父慈母，对女儿是没辙，可是这送上门找虐的女婿就没有那么心痛了。那可是当面把人教训的连话都说不利索，背着还是炫耀居多。
“是是是，那小子心肠好，要不展大叔也不第一个收他做徒弟！”吴盛到底还是迎着郭大叔的话说。
一路上，不少人出来围着玉米地打转，想来在安排收割的顺序，他们都认得郭大叔和吴盛，一路上都是远远就和他们吆喝着。
“你说，这倒是奇了怪了，你们夫子当初也就十五来岁，小嫩娃子一个，可硬生生在这里安家落户，还没有几个说他闲话的，这读过书就是不一般，见识远啊！你瞧瞧，当年一鸣惊人，不就考取了举人了！”郭大叔对展夫子是极其推崇。
“当初夫子来的时候，这乡里乡间便没个识字，不是里正给拉过来，想着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干出什么事？来了也不张扬，吃穿住用也和我们一般无二。况且，不管谁来，写信代笔、记账、保媒，只要不过分，夫子不都一一应下！两个娃娃确实可人。”吴盛年纪偏大，当初展夫子到村里落户的时候，他也能跑能跳，当然记忆深刻。
“可不是，当初说有这么一个秀才过来，我们村那个里正，心肠比鸡眼还小。恐怕过来之后，他地位不稳，能是让你们村给抢了过去，那个见识浅薄！”郭大叔在的村离吴盛那村还远，是本地人，那村环境不错，土地也肥沃。当地大多姓王，所以也叫王家村，只是这几年加上迁移的、原来本身有的几个大姓的户，这里正渐渐就不似以往，直接落在王家头上，这王家可不是把这抓得牢牢的。
“这倒也不错，自从这夫子到了我们村，这来来往往打听人多了，我们村的单身汉可不是有着落。连到我们村买卖的都多了不少。”吴盛对于以往那种——看着他们村就跑远的事情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倒也是，多亏那小夫子，要不然还不知道你们村倒是个小富村！”郭大叔言语够快，倒是不忌讳。想了想，“那两小包子没和你一起出来？他们不是喜欢去客栈玩？”
“昨天被夫子给逮了，今儿个不写出五篇策论不让出门，连零嘴都给禁了！”想到一句十二岁的两个肉团，泪眼汪汪上演十八相送，那场面，现在想想都挺美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盛子，那小包子据说三岁就启蒙了，为何不下去乡试？”这方圆百里内就没有不喜欢那两个肉团的。以前啊，只要是傍晚，忙活完地里的活，在树荫底下，远远都能望见一大两小带着一串尾巴，在小路上走走停停，用枝桠写写画画。那肉包子可是白白胖胖，一左一右，肉腻得紧，看着就喜人。开口就是婆姨大叔，那嘴可甜了！
“夫子说不想鹤立鸡群，再过两年才去。跑远了，我们也舍不得。这互市一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小家伙有没什么见识，得罪人就不好了。”两小包子方圆百里谁看见不是心肝儿疼的，夫子开的私塾做大了，谁也给两份薄面，至今为止，那收的束修也没有上涨。只要是有心的，谁家没个孩子，所以小包子可以说是‘地方一霸’，展夫子有这种担心到是很对。
“那倒也是，好了，停停停停……我就到这，盛子，你赶快回去，那展小弟不是还要去客栈吗？”到了岔路口，郭大叔将缰绳一紧，那驴子就停下来，将张三用荷叶包住的卤肉抱着，大叔就跳了下去。
“郭大叔，你屋不远，我再送你一阵！”吴盛十分过意不去，这还有好大一截路呢。
“别在意，我还要看田地里怎么样了，这去了半个月，我也吊着心。你快回去，耽搁展小弟生意可不好！”郭大叔毫不在意，“我也和老王家打个招呼，到时候小咪成亲，不能不说，免得给我甩脸子！”对于那群无所事事，天天要面子的老头，郭大叔表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
“那我就回去了，您慢点！”不料戚二少来，吴盛确实有些着急，郭大叔那里真的只有很抱歉。
“好！”当然郭大叔话里到底几分真，吴盛没空细细研究。拉着缰绳，微微使劲，驴子很自然就向前走去。
郭大叔哼着歌，把闺女嫁出去，了却一桩心事，他也算得偿所愿。一路上不少打听他怀里东西的人着实满足这位准岳父虚荣心，下了馆子，也的的确确值得炫耀。
只说，吴盛驾着驴车，没有如以往一般慢慢和旁边的大叔大婶唠嗑，为自己的见闻添上一笔。只是说来了客人，这些年，对此有所了解的人，很理解让他过去，只是让家里面准备几样小吃，恐怕边关池又要热闹了！
远远看见一个大院子，离整齐的房屋有点远，有一条十分奇特的路。它从每个田地里出发，和集中的房屋背道而驰，犹如放射状的延伸到每个蜿蜒的小路上。当时私塾刚刚建成，每次干完活，这些精力旺盛的家长就以逛私塾外面的路消遣。院子门口栽种两个巨大的桂花树，两侧皆有小门，方便牵着牲畜和马车的进入。
在大院左边用木桩围着一块巨大的空地，刀、枪、剑……都是夫子从县令那里批示下来的兵器，当然都是有记号1。为了让这些学子不至于四体不勤，至于五谷，吴盛表示，他亲身经历过。至于教使用武器的师傅，何必那么麻烦，家家户户都是从大兵退下来的，为了在孩子面前展示威武的形象，都是下了大力气，耍的虎虎生威。为了争夺师傅的位置，当时可是闹得连他都觉得丢人！羞的，他爹也去了！
春闱将近，用夫子一句话就是黑色一年，夫子不时就要考究大伙策论的功底。没有读书声，夫子一定又在‘模拟考’。
下了驴车，牵着驴车，轻轻叩响小门。来不及擦擦头上的汗水，卷着袖子，抱着算盘，探头探脑，深吸一口气。
“盛子！”随着‘嘎吱—’一声，周伯将门打开，诧异叫了一声。见闻的学子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
“周伯，展叔在吗？”吴盛顾不上回答周伯，急急忙忙问道。
周伯是当初夫子田地当中收庄家雇佣的长工之一。周伯田间把式一般，但是极会照顾牲畜，上了年纪之后，出去买力气显然不行了，可是家里又没有地，娶儿媳便是奢望。展夫子却将田地雇佣给周伯，还请周伯住到私塾，照顾几个牲畜，包吃包住还给工钱，田间地头忙的时候，也不拘。周伯便是如此住下来，却是个闲不住的，只要没事就顺手烧个热水，做两样饼子给学子填肚子，这里的学子无不喜欢周伯。
“家英去王家村看草料了！”周伯牵过驴子，顺手那根胡萝卜喂它。驴子显然和周伯十分熟悉，拱了拱周伯的手，跟着周伯进去。吴盛却如遭雷劈，彻底明白什么叫教训。
“吴盛，你那是什么姿态！”突然一声清亮的呵斥将吴盛唤回，可是吴盛显然更恐惧。只见眼前之人，虽是一般短打，朴素至极，却是身姿挺拔，面目俊朗，见着无不说声俊（zun四声）。吴盛却如老鼠见猫，下意识敛声屏气，瞧瞧将衣衫打理一下。
“吴盛见过夫子！”恭恭敬敬弯腰执礼。心理悄悄腹诽：怀念小时候的夫子，可以说是放牛吃草，不拘一格，而且是漫山遍野，学字也是信手拈来。
“又在说夫子坏话，告诫过你们，你们不管是春闱还是以后的秋闱，身姿要随时挺拔，要气定神闲。如此小事就慌慌张张，以后真的踏入官场将如何自处！”吴盛低着头，听夫子已经反复说过几次的话语。
“弟子知错！”听完之后，得规规矩矩认错。
“既然如此，回去将礼抄写一遍，三天之后交给我！”展夫子明显不是好说话，如此还是给予惩罚。想到当初季老二因为未写完夫子罚写的课文，那可是将手心都打肿了，还得握着毛笔哭哭啼啼将课文写完。虽然之后，夫子又是伤药又是给吃的，在他心中，‘鬼畜’他不明白这个词，可是深刻了解这个含义。
“是！”应承之后，夫子没让动，他也不敢动。“夫子……！”犹犹豫豫的喊道，汗水滑落到眼皮上也不敢伸手擦拭。“嗯？”展夫子背着手，眼睛轻轻俯视一下，喉头微微一动，摆明是有话快讲。
“戚二少带着货物今天已经到了，他说想去边关池看看。戚二少是第一次来，只怕还需要展叔带路，所以……！”下面的话在夫子越来越强的气势下，没敢说。
“我知道，即使如此，你也不该荒废今天的见闻，放学之后我要看到见闻。至于你展叔那边，一会周伯过去送个信便是，你不要忘记，学业为重！”展夫子说了一大通，接着眉头一皱，身体有些不适，便住嘴了，“好了，别的不多说，你下去帮着看着小班默写的大字怎么样了？”
“是！”说完，吴盛赶紧离开，尽管脚下的步伐没乱，但明显急促了些！
看着吴盛离开，展夫子微微靠在墙头。轻声呵斥着什么，那表情有些恼怒又有点喜悦。然后便是将吴盛说的事转达给周伯，周伯便套着显得更为体面的矮马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小路谈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