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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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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们开始默契地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方看着彼此喜欢的书,通常我们会在食堂一起吃完午饭,便又一起来到校园中偏僻而安静的角落,背靠着相同的一棵大树,只是各居两边。我们很少交谈,从来都是以笑招呼彼此,但谁也不觉得沉闷,只是静静地享受着对方的存在,我不知道他是否是这样的,但我是。这样的生活过得很平静,但我却乐在其中。直到有一天,他打破了我们一贯相处的方式。我看着他一脸忧伤地慢慢地和上书,叹了口气,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惊奇地看着他,并不是因今天是他的生日,而是因为通过这几天的了解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喜欢把生日挂在嘴边的人,对此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的生日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故事。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我知道了他在等我的回答,便试探地说:“如过你愿意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我想我会是个合格的听众。”将视线望进他如初遇时温柔而悲伤的眼中,看着他又如第二次相遇般咳笑着,只是我很清楚地感觉到,这次的笑容不再是灿烂的微笑,而是有着凄凉意味的苦笑,而他的故事也渐渐从他低沉而又压抑地述说中展开:
在十几年前的今天,我被妈妈丢在偏僻的荒山之中,当时我就知道妈妈带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我不愿意去反抗,或者应该说我也无力去反抗吧。然而我知道即使她想把我推到深不见底的山谷里我也不会有想逃的念头,当时我只有5岁。我被她抱到一棵树的枝干上,看着她欣喜欲狂的高兴表情,我没有哭或又该说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水分让自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只是我的心还是无止境地抽痛。她放声大笑,笑声中没有我自以为至少该有的少许悲痛而是不言而喻的欢快,即使她的影子早已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我还是能清楚地听见她那仿佛对我判处死刑的“魔音”,心不再痛了因为心已经痛得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限度,我带着无止境的绝望失去了意识,在这前一刻,我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从树上掉了下来,之后就连感觉也失去了……
他的手捂着胸口,眼睛迷茫地望向远方,突然他紧闭的嘴唇苦涩地扯着嘴角,隐饰地将头转向我看不见的地方,被压抑的痛冲破了最后的防线,无可保留地夹在他的言语之中:
当我醒来发现自己已不在那座荒山之中,周围的家具那我知道这是一间有主人的房间。意识到这点的我甩了甩还昏沉沉的脑袋,企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只是我发现我越甩它就越痛,无奈的我舍弃了这个念头,掀开被子,本能促使我向那从门缝中透出的光的方向走去,毕竟人对光总是有莫名的向往啊!呵,连我这个早不该对这世间抱有希望的人也不例外啊!推开门,我看见一个和蔼可亲的妇女坐在一张餐桌前的椅子上,抱着一个笑吟吟的婴儿,脸上的慈爱和温柔是他自有记忆以来从未在周围的人身上看见过的,直到她看到我,才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放在早已摆在一旁的婴儿床,随即她又笑呵呵地牵着我的小手,把我拉到她面前,轻轻地摸着我的头,亲切地说:“你怎么样?头还痛不痛?”第一次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的我鼻子酸酸的,然而眼中依旧挤不出泪水。看着这样温情的一幕,即使是被抛弃的,充满绝望的心还是不免有小小的期望,期望妈妈也能这样对我,即使只是短暂的瞬间自己也会觉得很幸福,幸福到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来换取这瞬间的幸福。我忍不住凄然地笑了,悲伤超出了我所能控制的界限,心被狠狠地划了一刀,一滴、一滴从渐渐扩大的裂缝中流出,划过还没裂开的表皮,滴落在我心中从不曾平静湖泊,一滴一滴是那么清楚,直到裂缝开始迅速扩大,湖里的水被血染红,我瘦小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得颤抖,直到她温柔抚摸着我随着身体微微颤抖的脸,轻柔地说:“不怕,不怕,啊姨是好人不会害你的,放心,你是不是和父母走丢了,你告诉阿姨,你的父母是谁,你家住在哪里?啊姨带你回家,好不好?”终于她的温柔让我不在害怕只是在听到“父母”这个可笑的词时,我的身体又不自觉地颤抖,我无法告诉别人自己被抛弃这一近乎残酷的事实,莫不做声成了我唯一的选择,也大概是我怪异的行为那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她不在问我有关“父母”和“家”的事,只是继续轻柔地问我自己的姓名和年龄。直到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才温柔地让我回到自己原来躺着的地方睡觉。
隐约中,我听见一个男的说:“我去那里等了很久,直到刚才我回来之前方圆一百米内,别说是人就说是蚂蚁蟑螂也不见几只,我想这可怜的孩子大概被父母抛弃了。”“我想也是……”那熟悉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抛弃”尽管这个词对我而言并不陌生,但听到这个像是对我判处死刑一般,闷闷的痛习惯之后变得平常,即使痛也不能在我的脸上荡起一丝波浪。之后我就又陷入了只有黑暗的睡眠。在清晨的柔光下醒来,掀开被子,晨冬特有的寒气顷刻逼来,但我却不觉的寒冷,或许是习惯吧,就像习惯早起一样,这些习惯都是在那个别人所谓“家”的地方养成的啊!沿着昨天的路线来到房外,一个外表斯文的男人坐在温柔阿姨的旁边,望着阿姨和她手中的婴儿,眼中有着我不解的情感直到我靠近时才将视线调在我身上,眼里有着和阿姨一样的温柔。“啊!轩华,你醒了啊,这位是我的丈夫,呵,你或许还不懂丈夫是什么意思吧……”阿姨笑着指了指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叔叔,其实我知道丈夫的意思,只是阿姨既然认为我应该不懂那也就没必要解释,毕竟我并不想那他们知道我有关“那个地方”的事。他们看我没有反应,便又说了下去:“轩华,我们希望你留下来,加入这个家,不知你……”她停了下来,我知道她在等我的回答。“家”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本以为自己早已失去了落泪的能力,没想到仅仅是这样一个在别人眼中平凡无奇的字眼却轻易地影响了我,至此以后,他们也就成了我现在的“父母”,那个冬天一结束,我们便搬到了这里,听他们说那次是因为“妈妈”的妈妈去世了,那是“妈妈”的老家,而之后也就是你现在所看见的样子,我一直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