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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千婆娑 ...
安以年度日,安以日磋年
安以芳菲红紫,安以旧痕碧阶
安以七载白头亭台榭,安以漆灯散墨一世喧
安以梦痴人
安以共痴愿
安以别黄泉
此生,但见,亦当,陌颜
1.
又是一年。
桃林空寂。
锦衣阑珊。
2.
我21岁的时候,阿世14.
我22岁的时候,阿世15.
我23岁的时候,阿世16.
我24岁的时候,阿世17.
我25岁的时候,阿世18.
我26岁的时候,阿世19.
我27岁的时候,阿世20.
我28岁的时候,阿世21.
3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阿世的时候,阿世13,阿世不叫阿世。
阿世被叫做小子。
小子是我去姑苏的路上救回来的。
香车宝马,暖熏檀华。
车间正中的的矮桌被移到角落,我背靠着车厢的一侧。
小子身上的血,染得车里一片狼藉。
地上波斯织毯晕开了一大片怵人的紫红,原本蓝色的盛开图案,已被毁得七七八八。
身上的银狐裘沾了血迹,蓬松的皮草结成几缕鲜红,安静地滴着血在身上划出长长的一道,然后凝结。
我伸出手拨开躺在车内中间小子的发,露出了他的脸。
4
我是去姑苏庆生的。
当然,顺便择亲。
姑苏是阳春三月,姹紫嫣红还未纷呈,有的,只是碧绿春草苔阶,清冷丝雨如绵,还有桃花成遍。
小安侍立身边,她说江南的桃花都是在三月尽才开的,现在才是三月初,桃花却都全开了。
这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一阵轻笑。
笑声起的时候,小安抓紧了我的袖口,四周隐隐有刀剑松鞘的鸣声。
笑声中,一男子而道
“错了错了,还有洒金碧桃和千瓣桃红未开”
言罢,又是一声长叹
“今年开得如此之早,怕是不会长计,也将谢早罢”
后来,晨雾散去,而得一江春水。
江岸碧柳红桃,江中一叶孤泊。
波漾碎景,晨光依稀,舟上一人独立,公子白衣。
小平对我说,那便是江南姑苏的公子白,号称白医。白衣的白,医者的医。
那日正午,阿寿告诉我那日救的小子总算醒了。
我赶到别苑的时候看见那小子浑身缠着洁白的绷带站在院子中,尤其是脸上一双墨玉瞳,亮得吓人。
那小子不及我高,所以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我蹲下身子,问他
“小子,你叫什么?”
一阵沉默。
过后,阿寿又告诉我,那小子失了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于是我又蹲到那小子身边,对他说
“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也别想了吧。以后你就跟着我,叫,呃,就叫祈福”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旁的阿福说
“小姐,我就是祈福。”
转念一想,福禄寿安平这五个名字都是有了人的,思前想后,最后我拍了拍那小子的肩膀,提示他回神。
“那么,你就叫祈世。阿世,你多大了?”
阿世抿着唇想了想,说道
“不记得了”
我站起身,低着头对他说
“阿世,你13岁,而今天,你正好14了”
三月初三,今日,正好是我的生辰。
5
回去天幽的时候,洒金碧桃和千瓣桃红还是没开。
听说洒金碧桃是一株桃花上面有多重不同的颜色,而千瓣桃红正如名字那般,花瓣层叠无穷辗转成千。
以往在天幽只是听说过桃花之名,今时是第一次见到。可惜不能看到那两种桃花,委实有些遗憾。
此次下江南,车队添置了不少的货物准备运往天幽,以至于排成了一条长队。
出了姑苏城时,我掀起车窗的锦帘,但见城外桃花灼灼,刺了一眼。
桃夭缭绕之下,有一白衣袂绝。
再当眨眼过后,却是不见。
随后,阿福策马而来,手中捧上了一红木匣。
打开木匣,只见一捧尘土,土中皆是一颗颗种子;两卷书画,打开竟是两株桃花—洒金和千瓣;三盏糕点,却是我最爱的得月楼白玉堂。
渐行渐远。
我坐在车内摇摇晃晃,吃着糕点。
慢慢也就睡着了。
此那之后,我再也来不到江南。
从那之后,我再也见不到那么多桃花。
从那之后,我21岁,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慢慢死亡。
6.
我还是回到了天幽。
从15岁起,我游遍大江南北。
京都繁盛,漠北硝寒,西脉绵延,东海无际,江南烟雨。
可是,我听说漠北的极寒过去之后,有大片的草原;西脉的群山背面,有金色的沙漠与绿洲;东海之滨,有仙岛蓬莱;江南再南,是苗域丛林。
可是,我再也不能去看了。
再也去不了… …
7.
此后五年。
我遣人造了一座桃花殿,殿里有桃花,是从当年那包种子里种出来的。
五年前临近天幽的时候车队遇袭,乱作一团,匆忙之中,阿世拉着我逃了出去,途中阿世帮我挡了暗箭,我帮阿世挡了一刀。暗箭伤在阿世的右胸,恰好逼开要害,后来便无大碍了。那刀砍在了我的左臂,深入骨,断经脉,后来经过治疗,虽然保住了却还是废了,无力,不可拾物,却还是能动的。
那夜我就和阿世躲在树洞里,听着洞外有人把不知是冲着阿世还是我的人一个个杀死,利器入皮肉的声音,血喷出的声音,可能会记一辈子。
我抱着阿世,阿世昏迷了,我就着月光一遍又一遍看过阿世的脸,一遍又一遍摸过他的眉眼,一遍又一遍地祈祷。我这辈子有很多人为我而死而伤,可是我却只记得两个人。我不想这两个我唯一记住的人,都是为我死的。
当时我想,那应该就是缘吧。
我没有让阿禄去查阿世的背景,因为一旦知道,阿世就不是阿世了。
阿世是不是你是转世呢?我不知道。
左臂的血沁红了半边身子,我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只是冷,血腥气夹杂着阴冷,那么扑面而来。
次日,阿福找到了我。
一路上飞赶天幽,我躺在小安的腿上,恍恍惚惚间看到了七岁那年倒在我面前的黑衣少年,看到了阿世血污满面,看到了满眼桃花开遍。
最后,我用仅剩的气力摸到了胸口的那包种子,然后看到满手的血。
我离开了六年的天幽,最后还是逃不过,又回来了。
回到天幽,我便是宫主。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狼狈地被抬进去,然后治疗。
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唯一听清了的一句话,小安说,阿世命大,逃过一劫。
养伤的时候,我让阿寿那那包种子去种,种子浸了血,也不知能不能再种出什么。
第二年,我看到了一大片空地上,只有三株低矮的树苗。
第三年,死了一棵。还剩两颗。
第四年,又死了一棵,只剩一株。
第五年,那树开花了,是桃花。
然后,我就让人造了桃花殿,画了很多的桃花,挂满整殿。
殿内最美的两幅,一副叫洒金碧桃,一副叫千瓣桃红。
两幅画,皆下书
白医,公子白。
8.
阿世进了暗卫。
他本来就有武功的底子,天赋也高,加上有名师教导,进步很快。
于是现在,阿世是我的贴身暗卫之一。
阿世眼眸清澈,一如当初。
每次,只要阿世在我身侧方园十米之内,我都能找到他的位置,然后看他的侧脸。
看多了,阿世会脸红,然后换个位置 ,于是我继续找,再看。
阿世曾与我说过,他说
“宫主,阿世这辈子愿为你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然后我问他为什么。
他便回答
“因为宫主救了我,救了我两次。阿世知恩,必会报。”
我说
“阿世,是我欠你的。欠了上辈子的你的。”
阿世那时听后,一脸迷茫。
我伸出左手,繁复的大袖衫有些厚重,抬起左手的时候,会很吃力。
左手,抚上他的发。
“阿世,所以如果你要报答,就好好活着。”
陪着我。
9.
我25岁。
每年三月初三生辰过后,都会有五六个男子送来天幽。
自我21岁之后,从未间断过。
历代天幽宫主皆为女子,活不过30.
这等诅咒起于伊始,不灭不死。
我们一面享受着世人难求的富贵荣华,可以依靠手中的权杖战力为所欲为,一面只有30春秋,短得如同蜉蝣,生于星辰,死于初旭。
那么得不甘,可是又无力反抗。
天幽的主人从出生到十四,一直呆在天幽的宫宇穹顶之下。
从十五到二十,她们外出游历,经历世间的繁华苍茫,踏足五湖四海,名山大川,用六年看遍人一生想看的风景。历经秋冬春夏,看尽人间冷暖。
最后,二十一起,禁锢在天幽,诞下后代,直到死去。
所以,天幽的主人,能够得到一切,只要活着,活着守住天幽这个名字再诞下子孙,然后死亡。
只要活着,然后死去。
就够了。
10.
原本只要再走五年,生子,就能死去,结束一切。
至少是我原本以为。
至少原本我,是这么想着的,这么走完一辈子。
不长不短的一辈子,三十年。
11.
阿世走得很突然。
我指的走,是离开。
六月的时候,因为天幽没有四季,所以那时桃花刚谢,谢在一切都如同春日的那片绚烂里面。
阿福最近常对我汇报,他说阿世和我的一位男侍走得很近。
被送进天幽的男子,未宠幸的叫做男侍,宠幸的叫做男姬,特别受宠的有自己的名讳。
恰好,我所有的男子们,都是男侍。
我问阿福是哪个。
阿福说“男侍”
好吧,再为宠幸之前,所有的都是男侍,没有各自的名字。
我把额前的一缕发拨到耳后,再问“他以前的名字?”
阿福,掏出一本名册翻了翻,随后躬了躬身子
“他叫做楚裳,今年三月刚来的。”
我想事情可能就会这么过去,毕竟我对楚裳没有兴趣,对楚裳和阿世之间也没兴趣,后来我也想过如果他们真有什么了的话,我就把楚裳赏给阿世。
毕竟我想让阿世开心。
不为别的,只想让他开心。
可是一个月后,阿世来找我了。
阿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我身边,他这次忽然出现让我有点始料不及,有点激动,有点想念,很是开心。
阿世双膝跪在青石板上,石板上纹路依稀。
他朝我磕了一个头下去。
我当时愣了。
我就看着石板上的青纹,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看向阿世,也看不清他的脸。
就像看不出所谓的将来。
阿世已经18岁了,他终日穿戴在天幽黑色的暗卫服里,紧握着手里我请铸剑大师项先生给他专门打的寒铁剑,保护着我。
可能就会那样一直,保护着我,直到我死了,再保护我的孩子。
少年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宫主”
他说
“请将我调为冥宣”
冥宣是天幽的杀手,接受外来的任务,杀死指定的人,拿到高额的奖赏。
对了,成为冥宣还要经历一系列的选拔和训练。
那是一个在刀尖上跳舞的职业。
“好”
在我大脑依旧思考着有关冥宣的种种时,我说出了那个字。
当时我什么也想不到了。
我要的是阿世开心,阿世快乐。
我要他开心,要他快乐。
就那么放他走了,走上了那么危险的路。
死去。
我不知道我该想什么了。
阿世听毕,又朝我重重磕了一个头。
“谢宫主成全。”
成全吗?
真的成全吗?
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叫住了阿世。
我说
“阿世,我叫祈笙”
良久没有回应。
望着阿世的背影,少年身姿欣长。
“阿世,以后你会回来的罢。冥宣那边累了,腻了,就会回来,的吧…”
恩——
阿世走了。
我已然分不清了。
再后来,阿世当上了冥宣。
用了三个月。
我每天都听着阿福传来的消息,否则必然,夜不能寐。
当上冥宣后出的第一次任务,那次遭到埋伏,阿世受伤了。
养了半个月的伤后,阿世去了第二个任务。
那日天气是鲜有的晴天。
当夜,月朗风清。
阿福告诉我
“伤亡惨重。”
阿世,阿世呢?
“阿世死了”
12
阿世离开了我。
他先是离开了我的视线,离开了我的身边。
再是,永远离开了我。
离开了我整个世界。
我用了五年,来认识阿世,培养阿世,了解阿世…
他用了五个月,来离开我…
阿世死的那天,阿寿把阿世成天形影不离的剑,我请人给他打的剑交还给了我。已经断了。他那么喜欢的剑,已经断了。
阿世死的那天,男侍中的楚裳也无故失踪了。
阿世死的那天,我让阿禄去查阿世的背景。
从那天开始,阿世不再是阿世了,我的阿世,死了。
那天,我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知道了一切。
比如阿世的身世,阿世叫做楚亦,父亲是上任楚家家主。楚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五年前,楚家本家灭门,而灭楚家门的正是楚家的分家连同楚家宿敌木家,二者合出一气,有幸阿世逃了出去被我所救,但结果重伤失忆。
木楚两家结果通过联姻结为世家。
不知从何而得之阿世身处冥宣。
这次阿世执行的任务包括上次被证实都是同一人发出的,结果对上的两次都是木楚二家。
阿世被害死了。
听完之后,我对阿禄说了一个字。
“灭”
从那之后,仿若之前的几百年恢弘都是一场梦境而已。
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楚家,木家,最后都只消失殆尽。
我的梦,也醒了。
阿世的尸骨没能被收硷起来。据说阿世是被毒箭穿胸而过,穿的是左胸,一箭毙命,死得很快,没有太多的痛楚。后来房屋被木家的火器所炸,一片狼藉。
所有的,只余一撮灰烬。
13.
阿世今年的确是18,可是阿世的生辰是一月十八。
我叫祈笙,祈生。
天幽的人都姓祈,意味求。
祈福,祈禄,祈寿,祈平,祈安
我们的名字无一不是在祈求着富贵荣华,长寿平安。
我对阿世说这个的时候,他问
“那可有求命的?”
祈命吗?
历代宫主所求的,无非是活着,是命。
我当时笑了笑说
“没有。祈命这个名字不错,阿世你喜欢吗?”
“不,我不喜欢。”
少年站在树枝上摇了摇头,风吹过沙沙婆娑,月色凄迷。
阿世是阿世,阿命是阿命。
我当时对自己那么说。
其实,本当如此。
阿世是阿世,阿命是阿命。
14.
祈命。
阿命是有的,只是死了而已。
阿命在我七岁生辰三月初三那天,死的。
阿命比我大七岁。
那年他才十四岁。
阿命当年被我母亲收养,然后和我一起长大。
一起长大。
那短短的七年,留守了我半辈子。
我记得母亲三十那年,我扑在阿命怀里哭。
阿命安慰着我,他告诉我不要怕。
他说他会一直陪着我,配到我死。
我才三十载,可能连他的半辈子都没有。
可是我很开心,我不要他的一辈子,只要他的半辈子。
就够了。
后来没过多久,阿命就死了。
他为我挡住刺客。
穿胸而过的剑,沾着他的血,就那么突兀地出现了。
之后我满眼都是血,和阿命。
混乱只是一会而已。
场面很快就被制住,凶手伏法,阿命的尸体被运走。
我哭让他们停下,不要动阿命。
没有人听我的,我只是一个年仅七岁,什么都不明白的孩子而已。
后来有人对我说,他说阿命只是一个护卫而已。
而已,所以死去也是是理所当然的而已。
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阿命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沉淀为过去。
消失于尘世,如同烟灰湮灭,风起而过,什么都不剩了。
我本想,本想如果阿命能用他的半辈子来成全我的一生就够了。
没想到最后,是我用我的半辈子,成全他短短的韶华一世。
天命弄人。
15.
我梦见我生于天幽。
在天幽度过天真浪漫与世无争的十五年。
十五岁那年到了江湖上。
和一位少侠一见倾心。
我们游历万水千山。
然后互诉衷情。
男子愿随我回到天幽。
于是成亲。
后来我有了孩子。
一家三口天伦享乐。
三十那年。
我幸福死去。
醒来之后,一切不过是梦。
没有人愿与一个短命鬼共结连理。
没有人愿意被囚禁在天幽。
没有人愿意互许一个白头到老的誓言,自欺欺人。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子女拥有同样的命运。
没有人。
一切不过是梦,而已。
16.
我一直病着。
病了一年,又一年。
27岁,冬至,雪满。
记忆中也是同样的大雪缤纷,天幽很少下雪了。
搀扶我的小安说,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我看着一片银装素裹,问她
“桃花什么时候才开?”
她没有回答,我想应该不久了罢。
回到寝宫的时候,殿里的菡沐香静静幽幽,我闻着又想睡觉。
两年来,反复在呕血,沉睡中度过。
不知不觉,两年了。
我想再没有孩子,就迟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
不想让悲剧反复下去。
十二月初七,我对小安说。帮我找个男侍来。
那夜风月迷离。
后来我又睡去。
十二月十五,我对小安说了同样的话。
连夜雨如注,树影皆朝暮。
血呕了一身。
十二月末的那夜,我对小安说,把药取来。
我一直坐在床榻上,没有吐血,没有睡去。
安安静静,地等。
然后我等来了一袭白衣。
白衣问我,和他走好吗?
我没有说话。
他又说,我带你去看桃花。
好。
我还是没有说话。
17.
醒来的时候我在马车里。
车里铺着厚厚的毡子,我躺在上面,很是舒服。
马车行得极稳。
我坐起身,掀起车帘一角。
外面是公子白。白医。
我记得他,在江南见过。
送我桃花的人。
见我醒了,他笑了笑,风姿绝华。
18.
公子白说他来时匆忙,没有想到我已病入膏肓,不,应该是毒渗肺腑。
从天幽到江南至少要走一个月。
他怕我坚持不了一个月。
除了返魂。
返魂是天幽的圣药。
它不能治病,但是能续命。
我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不会用返魂来给我续命,直到我诞下下任宫主。
不会的。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他们早就想要抛弃这颗长遗百年的棋子。
天幽宫主什么的,最终只是个幌子。
公子白问我,要不要调转回天幽取返魂。
我说没用的,他们已经用了所有的返魂来给我续命。
我那时觉得自己神情很是真挚,像是再讲一句真话。
其实那时我幻想着他们用了所以返魂来为我续命,只惜回天乏力。
陈述着一个假想的事实。
一个我所希望着的悲剧。
悲剧里我终究会死,可是身边的人都不想我死。
多么幸福啊。
公子白顿了顿,他说
“那么我们去江南。”
我说好。
我想,我终于能离开了。
离开天幽。
19.
我们一路南下。
马匹踱步慢行,我将一路上的景致看了个遍。
从天幽到姑苏,从西北到东南。
没了药汤的催命,嗜睡和呕血都好多了。
一个月的时候,我还没有死。
呼吸着,心跳着,活着。
20.
一月十八,途经洛阳城。
一月中旬,寒气仍存。
马车在古城的街道上行驶,石板铺就的路面比起城外的土路要平滑不少,马蹄踏在地上有得得的响声,我很清醒。
掀起车帘望向外面,繁华一片。
我们停歇在洛阳的龙凤客栈里。
公子白搀扶我下了车。
要了两间上房后,他提议我们在城中逛逛。
每次,只要是他说的话都能够猜中我的心思。
随即我一笑,答应了。
顺着人声鼎沸的地方走去,没多久便看见一片红色。
我询问公子白发生了什么。
他冲我一笑,走上前去搭讪
公子白行至门口对着一美虬中年男子作一揖,男子回礼。
白医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
男子摸着胡须笑着说:“在下是楚府的管家。我家公子今日生辰,远道而来都是客,白医可愿进去赏脸小座一番。”
那男子认出了公子白。白医也笑了笑,再问他家公子是何人。
男子说话很大声,他只说了两个字。
“楚亦。”
楚亦。
祈世原名楚亦。
刹那间,顿觉头晕目眩,站立不住,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楚府里面。
听着旁边的江湖客说,楚家家主楚亦年少之时惨遭灭门,楚亦福大命大得以逃出。楚家当时又遭凶手也就是楚家的分家夺了势,而后又和凶手之一的木家联姻,当众人还被蒙在楚家灭门的鼓里之时,江湖上开始传闻说楚亦大难未死,将要归来报仇。一夜之间,楚木二家灭门,火在洛阳城烧了三天三夜才灭,才洗净这一切的罪恶。
后来,我看见了死去的阿世。
不,是楚亦。
他也看见了我。
21.
当晚,公子白和我被请到了楚府偏院,说是小聚一番。
见到楚亦的时候,我有很多话想说。
我想问他是不是阿世。
我想问他为什么假死。
我想问他有没有利用我。
我想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初说的那些话。
他说为我做牛做马,不,我只要他好好活着。
他说会回来的,不,他没有答应。
他说会陪我一辈子,不那不是阿世,那是阿命。
祈世是祈世,祈命是祈命。
阿世从来就不是阿命。
阿世从来就没有许过陪我一辈子的誓言,阿世不是我的阿命,赔了我一生的那个人。
阿世只要活着,就够了。
而如今,阿世还活着,不是吗?
我说
“阿世,这几年过得好吗?”
楚亦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他不回答是不想承认他就是阿命,还是,他过得并不好。
过了很久,楚亦缓缓开口。
当年的少年失了青涩,他已经一步步走向成熟。正如他的声音,不再有年少那般变声的嘶哑,也不再入过往那样清冽。
已经由山涧泉,酿成杯中酒。
愈久愈香,愈久愈醇。
不复当年。
“我已经恢复了记忆。”
一切都不必有什么解释了。
或许真的都如我所猜所想那般。
可是我真的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切的原委。
或许那些足够把我的一厢情愿,由错想生成的一厢情愿,打得支离破碎,一文不值。
我一直觉得阿世是阿命。
阿世代替着阿命来伴我一生。
那样自欺欺人的谎言,不要再拆穿了。
我说
“阿世,楚家家主,楚亦公子,天幽情报遍天下,我早都知道了。”
所以什么都不要说。
楚亦眼眸闪了闪,而后开口
“既然如此,我…”
“既然如此,我想说的只有,天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和天幽扯上关系,对楚家的名誉想必也好不了多少。那么,念在楚家公子服侍了本宫主多年的份上,以身相救,天幽也不追究什么了。我不管你在天幽目的为何,现在祈世与天幽,,一刀两断。楚亦公子和天幽,再无瓜葛。"
我当时打断了楚亦的话。
我想着就这么了结了也好。
谁都不认识谁,或者谁都从没见过谁。
也好。
楚亦同我作了一揖。
我再没什么气力。
那夜有月亮,没有风,一月十八,很冷。
都醒了。
22.
一月二十三,公子白递予我一颗药丸,再辅以温水,药刚下喉,辛苦的的味道就涌了上来,我便一股脑全部呕出,连带着鲜血,沁红了白衣一身。
二月中旬,我迷糊醒来一次。
我听着公子白坐在塌边,握住我的手,口里反反复复叫着阿笙,他说他是阿命。
他说阿命没死,回来找阿笙了。
他说阿笙无论想活还是想死,阿命都在阿笙身边。
我记得阿命,说陪我一辈子的阿命。
之后我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见阿命死后的第十四年,我遇见了一个少年。
少年和阿命长得一模一样,是阿命的转生。
少年喝了孟婆汤,不记得前尘往事。
不要紧,我记得就行。
这一次,我不要阿命再许我一辈子,我怕他再用他的一辈子赔了我。
我对那个阿命转生的少年说
“阿命,好好活着。”
阿命于是好好活着,一直好好活着。
他看着我成亲,然后有了孩子。
到了我三十那年,他说他记起了一切。
他说带我去江南看桃花。
23.
三月初三。
梦醒了。
醒来的时候,公子白对我说。
“江南的桃花这次又都提早开了,我带你去看。”
我说好。
他把我抱起,然后说
“你比以前重了。”
比二十多年前重了。
我笑了笑,二十多年,什么都变了。
右手搂上他的脖子,拽着无力的左手。
然后紧紧环住阿命。
我想如果这一辈子。
只有阿命,从头到尾都只有阿命。
没有如果。
只是,没有如果。
24.
阿命抱着我走出他的竹屋,走出他的小院。
我隐约看见枝桠上都是盛开的桃花,一大片粉红。远远望去,桃林绵延,夭夭灼目。
我看见了我二十一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的桃林。
林中有一袭白衣。
吼间涌上的腥甜止也止不住,我把头埋在阿命的怀里,紧紧地,不想把血漏出来。
一步一步,走进桃林。
我想再看一眼挑花吧。
然后抬起头。
阿命的脸慢慢和那灼灼的桃花,融为一色。
再也分不清。
25
“错了错了,还有洒金碧桃和千瓣桃红未开”
我想,我这辈子也见不到真正的洒金碧桃和千瓣桃红了罢。他们是不是和阿命给我的两幅画上画得一样,美?
“今年开得如此之早,怕是不会长计,也将谢早罢”
或许,此生真如这灼灼桃花,谢过匆匆。
阿命,我陪不了你了。
26.
最后一次。
我抱紧了阿命。
27.
落花满簌温酒砚
桃夭延绵当经年
安以浮生伫停歇
故人锦衣路墓前
28.
七年过后,桃花三月,姑苏成烟。
白衣问锦衣
“最后了,你有什么要求吗?”
锦衣愣了愣后,笑言
“把我埋在她的坟边吧。
不要太近,也不要太远。
我不想打扰了她,也不想让她太孤独。”
白衣一直没有说话。
“阿世,江湖凶险,别忘了,
你答应她好好活下去的。”
去时回梦,有那一袭白衣无尘,生生被染成了锦衣饮血,朱红成片。
忽然觉得
荒凉到底,凄苦言毕。
最后的坟头,不过还上一株桃花。
而已。
29.
只愿来生
阿笙是阿笙
阿命是阿命
阿世是阿世
没有因果纷呈
没有天意弄人
没有相见错缘
一切,就如此终结吧
30.
安以浮生纷纷如错弄繁华
安以繁华嚣嚣喧喧度浮生
安以
安以此生,桃花开遍
安以此生,流光韶年
安以此生,安以黄泉
安以
------------完-------------
(27.
湘竹无怵西风顾
萱草兰迹墨香浮
三十三天锦书负
半寸相思尽付诸
谁澜月时半夜姝
倚栏江明课丝竹
落花满簌温酒路
锦衣故人此行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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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千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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