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得春风恨》洛神袜

2、谢新恩

　　宇文邕没有遂了她的心愿，只是派人恭恭敬敬地送回了家，平平安安的交到了高延宗手上。延宗听闻她的行为大惊失色，又抱着她痛哭流涕起来。
　　这个安德王延宗身材非常肥大浑身脂肪，可能也是为这文宣帝高洋对他极其宠爱，自小目中无人、狂傲暴虐。可他虽然骄横却对兄弟十分友爱，大哥孝瑜死时他伏尸痛哭得晕厥过去，二哥孝琬被武成帝高湛打死，他也是痛哭流涕，后来竟然做了一个像武成帝的稻草人，日日鞭打咒骂，武成帝又是把他一顿好打，幸有祖母娄太后护着，四哥长恭死时也是这样，悲痛得难以自制。
　　琬合伏在他怀里，手也无法将他合抱过来，这么宽阔的胸怀在颤抖。听着他嚎淘大哭，鼻子也是酸酸的，想要安慰一下他，却发现自己也泣不成声。
　　她知道五哥为她而哭，却不能为她而止。齐国没有了，他们的家也没有了，不为他们昏庸的国君，也要为早亡的那些爱他们的人。
　　她不再是血统高贵的皇室贵胄的公主，而是一个微贱的亡国奴。
　　她开始幻想自己卑微的模样。
　　但琬合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最有可能就是死。
　　宇文邕第二日却前来请她一同围猎，高延宗固辞，可哪里是他能够拒绝的，琬合也怕延宗那脾气上来又是风波一场，便胡乱答应了。她换了一身胡服准备出门，走到门口，看到延宗又在哭，她叹息一声，含着泪，又投到了延宗怀里。
　　天气还很干燥，好久没下雨了，树稍上的绿茵也没有那么清翠怡人，眼过都像蒙尘，有些不真实。时常传来某种鸟儿辗转的鸣叫，声音清澈婉转，响澈山林。
　　琬合到围场时，宇文邕已等了多时，见她来了，兴致勃勃地驱马与她并驾。笑着说：“公主姗姗来迟，叫邕好等啊。”
　　与他同行的将士都好奇地大量这个公主，果然是高家的女儿，长得就是标致，就算不施粉黛也不知甩了平康坊的姑娘几条街。
　　琬合有些不懂他的态度，眼睛都不看他说：“家中有丧，兄长强留，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闻我军攻入晋阳之时，高纬还在此打猎，得知此讯本准备立即回朝时，冯淑妃却求再合一围，高纬也不顾群臣反对，继续在这里狩猎作乐。”宇文邕御马绕道她眼前，“我也想看看这围场是有多大的魅力，留得国君再合一围。”
　　琬合觉得他是在讥讽，但突然感到十分疲累道“陛下怎可与高纬相提并论。”
　　宇文邕本想逗逗她，怎知她态度大变，又不好问她为何便对着身后的将士们说说：“既然来了，就别扫了大家兴致，今日猎物最多者，朕定有封赏！”
　　将士们齐呼呐喊，纷纷冲进了围场。
　　宇文邕骑马跑了两步，回头看琬合不动又调转马头站在她身前说：“若你拔的头筹，我也赏你食邑三百。”说完这话宇文邕快马加鞭地冲进了围场。
　　琬合十分诧异，也急急扬起马鞭，朝他追去。
　　宇文邕是鲜卑人，马上功夫自是一流，琬合怎么都追不上。就在她离宇文邕越来越远时，宇文邕忽然在一条小河边停了下来，让那马儿喝水。
　　琬合终于追到他身旁问：“你为何不杀我？”
　　宇文邕看了她一眼，她气喘嘘嘘，面色潮红，花朵般的脸庞上却有着坚定的眼睛，他反问：“我为何要杀你？”
　　她答：“因我行刺你，因我对你大不敬，因我是齐国旧臣，对前朝后人斩草除根，以防他日为患。”
　　宇文邕俯身摸摸马鬃说：“我不杀你也不会杀你的兄长们，我都要与天下文士一齐痛哭，何况齐国还有几个能臣？高延宗？在攻打并洲时，我军惨败，狼狈退兵，高延宗本可称胜追击致我于死地，他却令人拼命在死卒中翻找我的尸首，天不佑齐，你还会盼着他东山再起？”
　　琬合拔出配剑，指着他的脸说：“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宇文邕又笑了：“我若是死了，大周还有太子，还有韦孝宽、杨坚一干能臣，我父亲的宏愿我已经实现，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她有些恼了，把剑逼得更近了说：“你现在说这有何用？”
　　宇文邕不答也不避又说，“几十年来齐周二国的战火从未平息，两国也换了几个皇帝，不乏文韬武略之人，为何如今我能站在这里，你可知为何？多行不义必自毙！高湛高纬这两个昏君干了多少丑事，残杀了平民，我想公主比我更清楚，试问若高氏的国祚真的未亡，又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死在他们手上？”
　　她有些惭愧，他所说的事情她怎么不知？甚至她比宇文邕更厌恶这个家族。她把剑收回，转身背对着他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还记得我第一次和你说的话吗？我只想有能尊严的一死。”
　　说完这些她的眼睛又湿了，不知觉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她仰着头不停的眨眼，好像这样就可以像从前一样让眼里的沙子顺着泪水流出。她明明做了无数设想，却从未想过这样，她或者还有什么意义吗？
　　宇文邕专注的看着她，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这么瘦小的小公主，本来就应该放在心尖尖上呵护疼爱，却被国家仇恨折磨成这样……
　　“我能只求你一件事吗？”琬合稳了稳声音说。她脑海了忽然闪过了阿芸和延宗的脸。
　　“公主请讲。”
　　“如今高氏宗亲也近乎凋零殆尽，他们没犯过什么大最，只求陛下饶他们一命，自当效之犬马，俯首称臣。”
　　“公主放心，我从未想过要杀尽高氏，只要他们不犯十恶之事，我必当厚待之。”
　　琬合翻身下马，对着宇文邕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宇文邕也下马扶她，看前面广茂的森林和潺潺的小河突然心情大好，问琬合：“我只知公主封号长宁，请问公主闺名？”
　　琬合有些奇怪，不懂他怎么突然问这，也答：“小字琬合。”

作者有话说

　　慢慢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