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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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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逃二骗三吃肉
姑娘,你印堂发黑哦。
酒香客栈。
“小二,给我来十碗东坡肉!”一声吆喝,只见客栈的东北角落来了一个客官。一身灰色长袍,包住了头发,听声音勉强可以分辨出是女人。只见这女人把一锭银子啪的一声放在榆木桌上,端的是煞气逼人。
小二战战兢兢地挪过去,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客官,要不要酒水啊?”
对方不耐烦地一眼瞪过来,小二瞅着那充满血丝的眼睛,立即拔腿拿起桌上的银子就往厨房走。十碗东坡肉很快上桌,只见女子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十碗下肚,女子用袖子抹了抹嘴唇,大吼道:“小二,再给我来二十只蟹黄包!”
小二咽了咽口水……
而这一切,正好落入正在一角喝着免费白开水的慕容潇眼中。
“咳咳。”慕容潇走过去,轻轻咳了一声,女子不理他继续吃……
这都不是问题,慕容萧潇洒一笑,坐在了女子的身边,正色道:“姑娘,你印堂发黑哦。”
“印堂?”女子抬起头见到是个江湖郎中,便冷声问,“印堂是什么?发黑又怎么了?”
慕容潇手指轻触对方的额头:“姑娘,实不相瞒,你已经病入膏肓了。”
病入……膏肓……难道就因为她吃了十碗肉?!墨香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这人莫名其妙的,不可信。
“江湖骗子吧?”她淡定地问。
慕容萧皱了皱眉:“姑娘难道自己没有发现自己最近心慌?偶尔会头晕?还时常两眼发黑?”
墨香反问:“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没有错。她……的确……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慕容潇不说话。
“大夫!”墨香一把眼泪抓住对方的手,呜咽道,“我还有救吗?!”
慕容潇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了,屏息半晌后默默放开了手。慕容潇托腮道:“办法也并非没有,可惜……”
“大夫但说无妨!”
慕容萧想了想,然后从身侧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包东西,谨慎地递给她:“姑娘,这是医治的唯一办法,用温水冲泡服用,每日三次,切记,这是仅剩的一包。”
真的?有救?
墨香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削眉薄唇,温婉如玉中带着仙气,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淡然的悲悯。于是战战兢兢准备接过药,却只看到慕容潇干咳了声,墨香这才恍然大悟。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张银票交给他,随即擦了擦手,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他的药。
这是救命的药,唯一的药啊……想到这里,墨香猛地站起身来,感激涕零朝男子鞠了个躬,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赶进了寺庙门。
却不知道身后的男子瞬间脱掉了温婉悲悯的面具,高兴的在原地转了个圈……
哟呵!又骗到了一个笨蛋!!!嗷呜!
墨香刚回来,就只听到师太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殷墨香!墨香这才急匆匆地脱掉外面的罩袍,气喘吁吁地赶到大堂。
“墨香,你方才去何处了?”师太眼睛一瞪,墨香被吓得膝盖都软了。
“回师太的话,我方才……方才去院子里逛逛……”
师太冷哼了一声,走近她这才看到她锃光瓦亮的嘴唇,随即大吼道:“你又吃肉了?”
“我没有!我不敢!”
“还说没有!来人,把墨香关到思过屋去,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允许放出来!”墨香欲哭无泪,还好她早料到有这一出,从客栈拿了二十个蟹黄包藏在衣服里了,哈哈,墨香暗自欢喜,这下师太你想不到了吧!
“记得把她衣裳里的吃的都丢掉。”
“……”墨香哭了。
死郎中,你还有脸来!
某日,师太接到紧急通知,那就是墨香很可能中邪了!于是师太风风火火地赶到思过屋,正在冲药喝的墨香立即站起身子双手上举:“师太我错了!我不该背着你偷吃东西!但是实不相瞒我已经病入膏肓,如果不吃药的话我会死的!”
师太被她滚瓜烂熟的台词吓得不轻,头上掉下三条黑线,随即师太走过去拿起水杯,轻轻地摇晃了三下,随即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是藕粉。”师太淡定地说道。
“纳尼?”难道说……她被骗了?这怎么可能!
师太说道:“墨香,你自小就未曾离开我的庇护,江湖人心险恶,洛阳更是如此,若是你想安身立命,还是乖乖的好。”墨香蔫了。
这么说……她真的被骗了?被骗了一百两银票?
顿时墨香的人生晴天霹雳了,欲哭无泪……
师太走后,墨香蹲在墙角继续晴天霹雳,却突然听到窸窣的声音,随即是砰地一声,再然后,墨香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墨香回过头,便只看到穿着蓝色长袍的男子右手无力地撑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左手挡在心口的位置,衣衫已经被染红了,墨香被吓得不轻,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什么人?”
什么?竟然不回答她?
墨香怒了!“你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快说!不说我报官了!”而后,面前的男子蓦然抬起头,天哪!美少年!大帅哥!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张脸……就是烧成灰她都忘不了!
“死郎中,你还有脸来!”墨香又怒了,右手指着男人的鼻子,大声呵斥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又想来骗我吗?”
还未等墨香反应过来,只见面前的男子蓦然扑过来,墨香只看到黑色的人影,而后嘴唇上一热……接吻了?墨香猛地瞪大眼睛,面色酡红。“你……”
“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解释。”慕容潇的声音有些阴沉。窗外传来官兵的声音,他的目光更加阴郁了。而后墨香大口地喘息着,脸红得像是虾子一般,要是让师太看到了她在思过屋破了色戒,还不得被吊起来鞭尸……
想着想着,墨香越发委屈起来。为什么每次遇到这死郎中就不会有好事?第一次破斋戒被发现,第二次又破了色戒,墨香不禁呜咽出声来。
“诶,你别哭了。”慕容潇的声音温柔了些,用衣袖给她拭泪,“若是你觉着委屈,那你再亲回来便是。”
“无耻狂徒!”墨香红着眼一拳打在他心口的位置,顿时湿热的液体沾染在她的手上……流血了?“死郎中,你怎么了?!”
他从吼间低低呢喃了一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墨香一时间就慌了阵脚,踌躇半晌之后拿来一张椅子走到窗口。方才这死郎中把窗户打坏了,这倒也让她能逃出这里,墨香一咬牙,背着地上血流不止的慕容潇就逃出了尼姑庵。
死郎中,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帅!
那日墨香背着他逃出尼姑庵,刚找来大夫的时候就只见到他生龙活虎地说着:“姑娘,其实我没事了!”她当即阴沉着脸,甩开手臂往前走,随即慕容潇像是牛皮糖似的跟上去,墨香甩来一记白眼冷声道:“死郎中,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姑娘,这样吧,念在我给你开了一方药的恩泽下,你就给我安排个住处吧。”慕容潇的感情比珍珠还真,两眼汪汪恨不得要挤出水来。其实墨香想说的是,她活了这么久就没在尼姑庵外的地方留宿过,给他安排住处?她只能呵呵了……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追杀?”
“实不相瞒,其实我是北陆的皇子,为了避难来洛阳的。”
“死郎中,你坑傻子呢嘛?”
慕容潇点点头:“没错,坑的就是你。”
“……”
“喂,朝上看,那是什么?”顺着慕容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墨香很自然地张开了嘴,就在此时,慕容潇一个激灵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墨香嘴里,她猛地干咳两声才发现东西已经下肚。
墨香怒了:“死郎中,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北陆的一种毒,无色无味,发作的时候全身会奇痒无比,因为难以忍受这样的折磨,中毒者往往会选择……”慕容潇做了一个咬舌自尽的动作,墨香蔫了。自此慕容潇就以这样的条件来要挟她,墨香时常想,师太会不会偶尔思念一下她呢?
用上次墨香给他的银票,慕容潇在城郊买下了一件小阁楼,整日窝在阁楼里研究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墨香倒也乐,整日跟在慕容潇身边既不用被师太管着,又可以有无限的肉吃,真欢乐!慕容潇定期会给她药吃,她这才免受毒药的折磨。
这样相安无事的日子约莫过了一个月,某日只见慕容潇找来人把阁楼卖了,二话不说拉着墨香就往外跑。墨香看着残留在木桌上的肉包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死郎中,我们要去哪里呀?”还好她兜里还有一个肉包子。
“我数一二三,就跟我跑,一、二、三!”话音未落,只见慕容潇跟离弦的箭似的飞也似的冲出去,墨香只觉得耳边一阵呼风也跟着他狂奔起来,再然后,兜里唯一一个肉包子……也掉了……
墨香欲哭无泪地回过头,看到掉在地上的肉包子被踩得稀巴烂,身后还有一群穿着官服的……官兵!上天作证她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啊!怎么会被这么多官兵追!
跑到前一个路口的时候,一群官兵猛地从另外一条道上抄过来,眼看逃不掉了,慕容潇一把把她推到身后,又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三拳两脚就把面前的几个官兵干倒在地,他从一个官兵的身上拔出刀,连砍了三个人。
墨香被这一系列动作弄得头晕脑胀,慕容潇从中杀出一条血路,紧接着拉住她的手。墨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刺激人心的场景,于是哈哈大笑道:“死郎中,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帅!”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脖子上一阵寒意。
有人用剑抵在她的颈脖上。
慕容潇回眸:“是你。”
“好久不见,慕容潇。”她看不见后面,因此只能分辨出男子的声音异常冷漠。
“放开她。”慕容潇的脸色分外难看,握住刀的手青筋暴露。
“放下刀,跟我回去。”男子的力度加大了些,她的脖子被割出了一道血痕。慕容潇静默地望着她,似是在迟疑,四周的官兵蠢蠢欲动,犹豫了半晌之后,他闭上了眼睛。
手中的刀无力地掉落在地上。
没有解药,你都敢离开我?
墨香被困在马车上,双手被捆住,身边坐着的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好人。墨香哼了声,一旁小憩的男子蓦然醒了。
他漆黑的眼睛转向她。
“你要带我去哪里?”墨香没好气地问,结果身边的美少年压根就不理她。墨香又怒了,“大叔,你就算不喜欢那个死郎中也不要不理我吧,我可是很无辜的诶。”另一侧的慕容潇青筋暴露。你是无辜的?我是为了谁才被绑走的啊?
突然,墨香哎哟哟地叫起来,双手捂住肚子叫。
白衣男子侧过脸去一脸嫌弃地开口道:“怎么了?”
“这里,这里疼!”墨香指着自己的肚子,皱成了苦瓜脸,一边欲哭无泪地说道,“我觉得好像……中毒了……”
“是月事吧。”慕容潇一语中的,留脸红得跟虾子似的墨香咽了咽口水,他怎么可以这么讨厌!怎么可以把这种事情……说出来……
白衣男子从鼻子中冷哼出声:“女人真麻烦。”随即伸出手将墨香扔出去,“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说完,还不无嫌弃地丢出去一张手帕。墨香无辜地回过头来,咬着下唇问道:“我没有……怎么办?”她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只听见慕容潇说:“就地解决,那边的杂草应该够了。”墨香蔫了。
离开马车,墨香立即撒丫子往前跑,什么月事啊什么杂草啊全部抛到脑后去了,逃走了才是王道!还好出城的时间不长,她这样跑的话,天黑之前应该能进城。
进城之后绝对好好在尼姑庵里待着,就算师太撵她走她也不走了……江湖真险恶……
墨香刚想着等会回到城里该怎么跟师太诉苦,回过头就发现马车竟然不等她直接走了!我去!要不要这样!就算嫌弃她也不要到这个程度嘛。
马车里,慕容潇淡笑道:“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然呢?”白衣男子反问道,伸手理了理微乱的发丝,“难道你希望她和你一起回到北陆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慕容凤眸微眯,思绪却莫名漂移。按照她的速度,回到城里还需要很长时间吧?她好像有点路痴吧?天黑之前能到吗?
“决明子,我不认为我能成为一个好君主。”他的目光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
决明子笑出声来:“所以我们的任务是辅佐你成为一个优秀的王。”说罢他低下头从袖子里拿出锦囊,还未曾递给他就只看到慕容潇悄然点住了他的穴。
决明子机警地抬起头,用腹语问道:“你要做什么?”
“她不能少了我。”慕容潇抢过他腰间的佩剑,砰地一声,马车从中裂开,他回眸望了一眼决明子,飞快地踩着护送马车的马往墨香的方向追去。
墨香一路往回走,走到树林的深处,跑得气喘吁吁,靠在一棵树上休息,这才发现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但墨香坚信只要往前走就有肉吃的宗旨,歇了会儿又继续往前走。
突然,耳边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墨香心里一惊,难道……难道那个白衣美少年决定要把她抓回去?墨香泪奔了,撒腿就跑到了林子深处,四下的声音嘈杂,墨香心里没来由一阵发毛……该不会有怪兽吧?大熊?北极熊……?
正在此时,她突然听到了轻微的喘息声,她害怕地往前跑,砰地一声被石头绊倒摔在地上,随即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她的手,她当即被吓得缩起脖子大声说道:“大叔我错了,我觉得杂草什么的真的不适合我,于是我就往前走啊走,说不定能遇到卖方帕的大婶也说不定呢对吧?我不是故意跑的……你就放过我吧……”说着说着,墨香的眼泪又哗啦啦地流下来。
“看你那出息。”慕容潇蹲下身白了她一眼,放开束缚她的手,“你到底准备跑到哪里去,你不知道树林里很危险?没有解药,你都敢离开我?”
“我……”她回过头看到是他,哭得更凶了,最后索性一把抱住他,把眼泪鼻涕都抹在他身上,“我以为那个大叔又来追我了,我以为我这次逃不掉了,我以为我要被杀掉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慕容潇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
“不哭了,我送你回城里去。”她嗯了声,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却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身上,慕容潇这才发现她的膝盖破了一大块,鲜血汩汩流出,他有些心疼地蹲下身,“能走吗?”她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可还没站稳,就整个人都摔在了他的身上。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天色不早了,就在这里睡一夜,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她闷闷地嗯了声,就再也不说话了。慕容潇从身上的袍子上撕下了一块布,细心地给她包扎好,站起身找了些柴来堆在一起。
她靠在树上,膝盖不时传来阵阵痛意。她皱着小鼻子,慕容潇开口道:“疼?冷?”她嗯了声,闭着眼睛。她睡得极不舒服,皱着眉怀念起尼姑庵的床,虽然不是那么舒服,但最起码暖和啊……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忽然感到身后一阵温热,慕容潇轻轻地走过去,伸出手把她搂在了怀里。她的身子猛然一僵。
“靠着我睡,比较舒服,不会冷,这样万一有人来了我好保护你。”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殊不知她的脸颊已经红了一片。
“死郎中……”
“我叫慕容潇。”
“慕容潇……”
“嗯,怎么了?”
“我想吃肉……”
“……”
慕容潇,我不想离开你。
他背着她走了一上午的路,到洛阳城的时候,他把她送进了一间医馆。在她被包扎的空隙,他走出去为她买了几个肉包子,一进门就看到她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一脸悲愤。
“来吃包子。”他将包子递给她,谁知她心一横将包子推给他:“刚才那郎中给我把脉,说我最近肉吃得太多,在这样吃下去身子不行……”他扑哧笑出声来,看她悲愤的表情,便把包子塞进自己的嘴里,又哈哈大笑起来。
“呀慕容潇你笑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见尼姑吃包子吃得那么多最后把自己吃伤了的。”慕容潇笑得前仰后合,拉着她往外走。他的掌心很温暖,不知何时,墨香已经逐渐习惯了他掌心的温度,那样不真实的安全感。
“那个白衣大叔是谁啊?干嘛要抓你啊?你干嘛要跟他走啊?”
“抓我回去做皇帝的。”
“你又坑我了,就算我再无知我也知道北陆的王族不姓慕容。”墨香心想这死郎中到现在还想骗她,“是你骗了他吧,给他卖了假药?他要你还钱?”
慕容潇扯动嘴角不说话。
“所以你还是要被抓回去的吧?”她的声音突然有些闷闷的,慕容潇的心不知为何倏忽间咯噔震了一下。他似乎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挽留和不舍。
“我把你送到尼姑庵,绝对不允许再出来了。”他不知为何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也不是那么舒畅,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其实面前的女子长得很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是浓妆艳抹的美,面前的她就像是一株荷花一般。
他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送他到尼姑庵的时候已是黄昏,他从兜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她,墨香抬起头问道:“以后你不会再来了吗?万一再被人抓……”
“他们还不是我的对手,没有你的话我就不用那么担心了。”她低下头嗯了一声,她知道,她一直都是他的负担,可听到这话,她的心还是疼了一下。
她竟会那么想,和他一起去冒险。如果再遇到上次的事情,他受伤了无处可逃,那要怎么办?她的心有些乱,因此她咬着唇眼眶红了一片。
“这是肉包子,如果以后想吃肉了就蒸着吃,一次不要吃太多,对身子不好。”似乎他在想还有什么没有交代完,直到他发现要交代的事情也就这么多,才蓦然转过身去。
墨香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慕容潇,你还没有给我解药呢。”
“我没给你下毒,给你吃的药丸是清心丸。”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哦了一声,放下了手,他没有回头,而是径自往前走,北路还很远,北陆没有她。他暗自苦笑一声,加快了脚步。
“慕容潇……我不想……离开你。”她抱紧怀中的包子,走进了尼姑庵里,师太不知道在哪里等着她,她等会儿又要挨骂了吧?慕容潇会不会在某一天再溜进思过屋里?
师太看到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着,她听着听着,第一次伸出了手抱了抱师太。她曾以为,离开了尼姑庵的世界才会广阔的,可是到现在她才知道,只有这里,才是最温暖的。
慕容潇躲在距离尼姑庵一条街的路口处,看到她进了门这才舒了口气。而后他冷声道:“出来吧,决明子。”
白衣男子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慕容潇将手中的剑扔给他。“你想通了?要和我回去?”
他不理睬他,径自往前走,决明子突然大声说道:“二皇子,跟我回去吧!”他转过身,只见决明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手中的圣旨举过头顶,“先帝已经逝世了,大皇子正在拉拢朝中大臣,这是先帝让我务必要交给你的遗旨。”
他走上前去接过决明子手中的圣旨,果然,他想得没错。
“父皇明知道我对功名利禄丝毫不上心,为何还是决意要把皇位给我?”
“如果二皇子你不当皇帝,那么大皇子势必不会放过你,那恐怕是先帝最不愿看到的。”决明子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所以,二皇子,我代替北陆的百姓求你,回去继承皇位。”
他的目光漂移到不远处的尼姑庵。
罢了,罢了。
该来的,是躲不过的。
来年二月。
北陆政变,二皇子棘冉继位,大皇子势力削弱,最终被棘冉赐死。随着北陆势力的扩张,逐渐由侵略南陆的意愿,南陆君主为避免战乱,决意和亲。
也就是在那一夜,墨香收到了宫里的密诏。
那日,她正对镜贴花黄,身后的丫鬟赞叹着她的美貌,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容颜依旧,心却已死。良久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哀叹道:“该来的,是躲不过的。”她生活在洛阳城的尼姑庵如此之久,为的就是避免王宫里的生活,她生性自由,不想被宫里的条条框框束缚,因此在很小的时候,她就被送到了尼姑庵。
她一直在躲这场和亲,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躲过。
她身着赤色的嫁衣踏上了去北路的马车,君主在送她之前送了她一句话:“若是想保命,就不要说话。”她当然想保命,没有见到慕容潇,她绝不能死。
这一路何其颠簸。
在抵达北陆的那个夜晚,她被关在一间客栈里,四周都是官兵把守,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下了床走到窗前,便看到如水一般的月色。她不禁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晚上,她靠在他怀里睡着,也是这样的月色。
他在哪里?还安好吗?身边又有了怎样的人?
她打开门,却被门外的官兵拦住了。
“墨香公主,你不能出去。”
“我要出去。”她冷声道,“我睡不好,我要出去走走。”
“那请容许部下跟着。”
她拂袖而去:“随意。”
她戴上面纱走出了客栈,身后跟着一群官兵,她的步子很慢。在途经一片竹林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阵箫声,凄婉的曲调,她的心脏似乎出现了一个共鸣点,这让她情不自禁地走向竹林。
身着青袍的男子站在月光下的竹林里,箫声不断。听到她的脚步声,男子蓦然停下吹奏。她戴着面纱,天很黑,因而她看不清晰面前男子的模样。
“姑娘好兴致,出来赏月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点点头。“姑娘觉得我的曲子如何?”墨香伸出手,做了一个手势,男子笑笑。
“姑娘有烦心事?”她微微颔首,他笑,“看姑娘的着装,不像是北方人。”她依旧点点头,透过黑色的面纱,她依稀能看到对方的轮廓,像极了记忆中的人。
“可一睹姑娘芳泽?”男子轻声问。她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总觉得面前的女子有些熟悉,但却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那个女子,此时应该还在洛阳城里,偷肉吃吗?思及此,他又笑了。
“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递给她,“若是以后能相见,需要帮助,见到这方手帕,我必尽力助你,也算是你对我箫声的赞美。”他没说,只是因为你像极了我一个友人。
他拿着箫往前走,在下一个转角处,决明子跟上来轻声说道:“皇上,感染了风寒,早点回宫歇着吧,明日就成婚了。”他苦笑了声,问道:“你说,我的王妃会不会喜欢吃肉?大口大口地吃肉,然后很单纯地总是被我骗?”
“皇上……这……”
“她会不会在我面前哭得肆无忌惮,把眼泪都抹到我身上?”
“皇上……”
“她会不会拉着我的手……”
“皇上,快回宫吧,不早了,你的嗓子嘶哑得很厉害。”
“决明子?”
“皇上,臣在。”
“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之后他闭上眼睛,眼角似乎有些许晶莹。
朕的心里有了别人,所以不会爱你。
她一袭红衣,似火一般。彼时她正站在大殿之上,身侧是她从未见过的男子,她蒙着红布,看不见她夫君的模样。
那是北陆当今圣上,棘冉。
洞房花烛之夜,她坐在床边,猛然听到身边的男子如此说道:“朕的心里有了别人,所以不会爱你。”
她淡淡地笑了。不爱最好,这也正合了她的意。
“所以我不会宠你,不会爱你,你大可以告诉我你要什么,我会补偿给你。”她想了想,垂着头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她的字迹分外清秀,像极了她的人。
——我只要一样。
“但说无妨。”
——放我走,离开这里。
他不禁失笑,这就是南陆的墨香公主?这般习性,倒也同他一样。他说:“诺。”墨香站起身,她没有任何行囊,只身一人。
“你当真不想成为我的王妃?莫非你不知和亲的目的?”看她丝毫没有留恋的意味,棘冉笑问。她提起笔——若是我嫁给你,你这一生都不会攻打南陆?他沉默了半晌,她又写道——既然如此,我留不留都左右不了你的思想,你我何必委屈了自己?
他摇摇手说:“罢了罢了,你走吧。别让朕看见你的模样,若是以后相遇了,也不会觉得尴尬。”墨香后退两步,躬身向他谢安。
她不知道慕容潇在哪里,但她不愿意干等一生。
他不来,所以她去找。
走出洞房,她摘下了头上的红布,脱下赤色的罩袍,扔进了草丛里。她从长袍里掏出了一方手帕,犹豫再三重又放进了袖子里。
途经御膳房的时候,她咽了咽口水,果然什么时候都抵挡不住肉的诱惑啊……这一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于是墨香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御膳房里,拿了几个包子往兜里塞。墨香轻笑,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御膳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撞到了来人,兜里的肉包子掉了一地。
“大胆!你是哪个宫的奴才!竟敢到御膳房里来偷东西!”墨香在心里暗叫不好,回过头就看到脸上皱成一团的老嬷嬷,双脚抹油准备开溜,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衣裳。“大胆奴才,来人!押下去!”
“救命……我是当今圣上的王妃!我是南陆的墨香公主!”
“你要是王妃!我就是太后!”老嬷嬷一脸嫌弃地吼道,来了几个人便把墨香连拖带拉地弄到了后院里。
至此墨香终于感受到了,身为王妃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我差点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皇上,昨夜,不知是谁家宫里的奴才偷了御膳房的肉包子。皇上,这该怎么处置?”早就听说当今圣上是美少年,老嬷嬷一直服侍太后娘娘,从未见过自小就在宫外长大的棘冉王,现在抓了个小偷,让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美少年皇帝。
“这类事还需要朕教你?”棘冉王低吼道。
“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办。”老嬷嬷走了还没多久,正和决明子对弈的棘冉王顿时失了兴趣。说来倒也可笑,谁家的奴才对肉包子情有独钟?
他苦笑一声。
“皇上有心事?”决明子是明眼人,一眼便看出他的不快,“莫非是昨夜的王妃不讨皇上的喜爱?”
“决明子,你总是这样能看透朕的心,让朕觉得莫名害怕啊。”棘冉王下了一颗黑子,再看看棋局,输意已经明显。“终日唤朕皇上,朕还是怀念你从前张口闭口的慕容潇啊。”
“皇上现在地位不同了,自是不能和以前相提并论了。”决明子微微欠身,“不过皇上不去看看?”
“看什么?”棘冉王抬眸。
“那个偷肉包子的宫女,倒是和皇上的心上人有共同的喜好呢。”他的身子蓦然一僵。他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睁大眼睛。他记得南陆墨香公主右腿似乎有些不太灵敏,他嚯地一声站起身来,棋盘着地,棋子散了一地。
是她……是她吗?
下一刻,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疯了般的往外跑去。
“决明子,后宫处置犯人的地方在何处?”
“这边走,皇上。”决明子虽不知他在着急什么,但却也觉着事情的严重。
墨香欲哭无泪地跪在地上,心想这是造了什么孽,果然肉这东西不能多吃……以后还是不要吃好了……还有以后吗?想到这里,墨香的头皮都发麻了。
老嬷嬷站在她身前,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姿态:“按照宫里的规矩,偷吃东西的奴才是要割舌挖目的。”
“我说了我是墨香公主!我是当今圣上的王妃!”
“我今早去见了皇上,并未曾听说王妃不见。”
“你快去把皇上叫来!”
“大胆奴才,皇上是你想叫就叫的吗?!”老嬷嬷斥责道,接过宫女手中的刀大吼,“快,张嘴!”见她丝毫没有张嘴的意思,老嬷嬷走上前去,猛地掐住她的下颚,疼痛难忍的她张开嘴,就只感到嘴唇上一阵凉意。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
“住手!”赶来的棘冉王一把抢过了老嬷嬷手中的刀,女子的脚边散落着一张方帕,他猛地怔住,在看到对方面孔的时候,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墨香睁开眼睛,便也看到了面前的男子。
是梦吗?是死了吗?
果然,慕容潇也死了吗?
“慕容潇,你什么时候死的?我刚死,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就见到你了。”
慕容潇一脸黑线:“我没死。”
“你没死?瞎说,我都死了你怎么可能没死?”
“你也没死。”慕容潇青筋暴露。
她诶了声,就看到身侧的老嬷嬷跪在一边颤抖着叫道:“皇……皇上吉祥……”墨香这才从巨大的惊恐中反应过来,环视四周,这里是北陆的皇宫,如果她还没死……那么……面前的人……是棘冉王?!
可是他怎么长得这么像慕容潇?
墨香傻眼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是你……”慕容潇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她突然觉得肩膀上微微润湿,他流泪了。“朕,差一点就见不到你。”
“你是……慕容潇……”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是我。”他感染了风寒,声音嘶哑,她这才未曾听出来。
“我差点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墨香鼻子一酸,眼泪大把大把地往下掉,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抹在他身上。“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是棘冉王……”
慕容潇有些头疼。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好吗……
“朕跟你说过了朕是北陆的皇子。”
“你说你坑我的。”
“……”慕容潇噤声了。
末章
“阿潇潇,你的目标是什么?”
“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王。”
“除此之外呢?”
“没了。”
“没了?”
“嗯,没了。”
“哼!”
“你也是我的民啊。”
“你还真博爱!”
“嗯,那现在就让你感受一下我的博爱。”说罢,他俯身压倒女人,嘴唇就这样凑了过去。解开她的衣衫,慕容潇邪恶地一笑,大掌覆住她的柔荑,小嘴娇吟出声来,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顿时间床声四起,就此温柔了整座城池。
“我还想和你说一件事……”
“嗯哼?”
“我想吃肉……”
“吃我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