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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冕臣在琅城的夏日到来之前成功进驻了席雅川的生活。从此席少爷的身后多了一名全新的陪读。值得一提的是，冕臣也有幸见识到了琅城所谓的贵族学校，甚至成了席雅川班级中的一员，不过当然是以旁听生的身份。
冕臣只不过是坐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里，为席少爷提供工整的当天课堂笔记。千万不要以为这是多么夸张的事，在有钱人眼里，让自己的子女带着声势浩大的排场到学校读书是非常值得自豪的。
学院里的公子小姐们大多都有携带仆从的习惯，只不过伴读倒是为数不多。这也没什么不可理解，席双城作为有钱人中的翘楚，当然不会让席雅川的排场输给别人。
坐在教室后排，身份尴尬的旁听生冕臣经常遭到席雅川同班同学的嘲讽。地位尊贵的少年少女无法忍受一个本该服侍他们的仆人竟然可以和他们呆在同一个教室。但那些不痛不痒的嘲讽对冕臣不能造成丝毫的伤害。
首先他和席家的合约是他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席雅川，而且这种低段数的讽刺内容和谢婧岚的刻薄相比足以令他们羞愤而死。如果撇开身份家世不谈单单吵架的话冕臣可以骂这群人三天没有一句话是重复的。
每天晚上冕臣总会在脑海里复习这一天发生过什么，他和席雅川有没有进展。但一个星期过去除了失望还是失望。没有进展，一丁点儿都没有。席雅川每天冷着脸进进出出，除了开口索要课堂笔记再没说过其他的话。冕臣完全不敢想将来席雅川有可能会爱上自己，那太难太难了。
也许天上的神明有时会大发慈悲聆听他的臣民的愿望然后挑选其中的几个去完成，有一天席雅川真的对冕臣说了额外的话，但其因果让人相当哭笑不得。冕臣的课堂笔记出了差错。这无可厚非，人都会有管不住自己的脑子走神的时候，这其实只是个很小的意外。可这个小意外带来的后果是冕臣漏掉了很重要的一部分没有写。然后当天傍晚拿到本子的席少爷动了怒，顺手抄起本子把它狠狠丢在冕臣脸上。
“我真想知道你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让你连这种小事也做不好。你告诉我，你当初在面试的时候是不是做了弊？嗯？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家的钱是那么好赚的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来？”
冕臣蹲下-身拾起地上的笔记本，心里不无幽默地想，难道自己该告诉席雅川自己走神的原因是在冥思苦想怎么才能讨好他？嗯，不过现在好像没有那个必要了，因为他又一次把席雅川给得罪了。他在弄巧成拙这方面还真是专业啊。
如果是芷慧的话说不定能做得更好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但是女孩子的脸不太好被本子砸，而席雅川生气起来一点也不绅士，发泄时从来不管对方是男是女。这么一想他又有点庆幸了，芷慧的性格向来睚眦必报，搞不好会直接暴怒把本子再摔回席雅川脸上。
“抱歉，少爷，这样的错误我以后不会再犯了。我会做好我分内的事情。”
席雅川从他身上移开眼睛，漫不经心地颔首：“这样最好。你明白我的脾气，我绝不会容许一个废物占着这样的位置。”
这已经不是席雅川第一次警告冕臣。他在训斥别人时表情同样显得高傲而漠然，一对桃花眼辗转着锋利的光芒。
这年席雅川十五岁，在不久之后他就会发现了谢冕臣从来都不是废物。有些人聪明是不会显山露水的，他们总把他们的聪明用在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渐渐的席雅川的同学们对冕臣失去了兴趣，因为无论他们费了多少口水也不能撼动他一丝一毫，于是他们纷纷放弃了这种无聊的独角戏。到了最后坚持把独角戏乐此不疲演下去的只剩下一个人。
这人有着相当难得的持久力和死磕精神，冕臣的淡然自若并没有削减他来找麻烦挑衅的热情。但冕臣相信他的百折不挠绝对是出于闲得慌大过看自己不顺眼。找麻烦的闲人叫沈斯宇，是赫赫有名的沈氏银行大公子，有一个孪生妹妹叫沈斯如。
沈家与席家素来交好，按说席雅川和沈斯宇两人应该算是发小但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冕臣觉得那是因为沈斯宇太烦了席雅川根本就看不上他。席雅川交朋友的眼光可是相当挑剔的。
沈斯宇确实很烦。冕臣知道作为仆从没有资格对富人家的少爷编排但他实在忍无可忍。所以在洗手间里看到沈斯宇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时冕臣就想，啊，这一天的例行折磨又要来了，难道他都不会觉得无趣么？还是自己的脸上表现出了什么类似于欲拒还迎的神情鼓励了他？
“嘿，席家的陪读，我们又见面了。”沈斯宇对着冕臣露齿一笑：“我本来是想出来透气的，但是你存在的地方空气就污浊的要死。哈，真是好笑，你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屋子里呢？”
冕臣沉默一会儿，淡淡开口：“沈少爷，你很讨厌我。”
沈斯宇耸耸肩：“显而易见。”
“好吧，你认为我没有资格坐在那里，嗯，你也没有想错。但是我和席家有合约，我作为席少爷的陪读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替他做课堂笔记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所以我必须呆在那个屋子里，无论你看我顺不顺眼。”
沈斯宇的面色很难看：“喂……你说这些是要干什么，反抗我？”
“反抗？抱歉我没那个意思。我想表达意思的只是请沈少爷不要妨碍我履行合约的内容。如果你对此仍然抱有异议的话你可以和席家去说，如果他们同意我就不再踏进教室一步。当然，我是不会辞职的，席家对于下人出手很慷慨，相信沈少爷不能说服一个头脑正常的我放弃那么丰厚的薪金。为了钱我的脸皮可以非常厚耐心可以变得非常好，即使少爷讨厌我我还会待在这里。那么，拜托少爷你也像其他人一样高抬贵手吧。”
冕臣礼貌地从他身边绕过，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哦，我忘了，如果少爷能出得起席家给我的价码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立即滚蛋。但您不愿意为了我这样的人破财的话就不要再跟我过不去了，因为暂时我是不可能轻易滚蛋的。沈少爷是琅城数一数二的贵公子，要自矜身份，别和我计较了，嗯？”
冕臣自知沈家是他惹不起的，尽管沈斯宇头脑简单也还是避开为妙。何况他根本倒不出空闲来和沈斯宇缠斗，他得把心思用在席雅川身上。姨母说要接近席雅川这种人不能图快，想要一下子和他变得亲近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好从细节下手，很多很多的细微部分会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最后一举击溃他高高壁垒的心防。
冕臣需要每天积攒一点点细节，每天都积攒，但这么多天里他一无所获。
他又开始怀疑自己了。冕臣怀疑自己的时候就会越发想念芷慧，想让芷慧快一点再快一点来。她比他有主见，比他更果决。就算姨母说她有野心不好控制如何如何他还是对芷慧没有任何敌意。
冕臣甚至想，他们之间也可以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相依为命了吧。这七年他们互相搀扶着走的磕磕绊绊，朝向那个遥远无际的目标咬着牙前进。他可怜她，她也可怜他，两个人被仇恨牢牢锁住的命格都这么值得可怜。
这种感情与青春少年的情窦初开相类似，但冕臣知道那绝对不是。两个人太亲近太了解对方了反而就不好产生其他情愫了，而且他答应过姨母在二十四岁之前要一心一意地完成任务所以他不会去考虑这些。但，如果谢冕臣是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没有那些复杂的缠绕像同龄人一样有肆意挥霍青春的权利的话，他想他会喜欢像江芷慧这样的女孩。
可惜如果永远都只是如果。
日子在席雅川一成不变的冷淡中度过，他们的关系还是没什么改善这让冕臣感到恼火。席雅川两位新进的贴身女仆人选已经敲定，冕臣在书房里看见了她们的资料，其中一张上写着江芷慧三个字。照片里的少女眼底弥漫着和七年前一般无二的浓重雾气。
那天晚上冕臣睡的格外迅速因为芷慧就要来了，但他以前其实是一个非常认床的人在陌生的房间里会整夜失眠。半夜的时候他被一阵忽远忽近的琴声吵醒。
窗外悬着一钩明晃晃的新月，夜色寂静，偌大的宅邸里回荡着幽沉琴声，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冕臣立刻回想起黛西曾说席雅川有深夜不睡觉跑到琴房发疯的习惯。这座房子的隔音非常好，如果不是冕臣住的离琴房太近睡眠又浅的话他也不会听到。
冕臣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下床穿衣服去哄着席少爷回房睡觉。关心席雅川的身体健康和生活习惯也是工作条款之一。而且他还在想这样的细节会不会成为滚雪球的初始能量。
琴房里只点了一盏壁灯，微弱的鹅黄色光晕笼罩在席雅川头顶。估计是直接从床上跑出来的所以他还穿着白色的棉布睡衣，洗过的头发被压的微微蓬松，收起冷漠神色的他看上去像一只安静乖巧的猫咪。
冕臣的手还搁在门把上：“好了，少爷，回去睡觉吧，现在很晚了。”
琴声兀自继续着，冕臣在这时依稀辨认出他弹奏的曲子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冕臣走进几步，语气加重：“少爷，很晚了。现在不睡的话会影响到明天的课程。”
从席雅川指尖流泻出的乐曲被尖锐的杂音生生切断了。冕臣保持着公事化的口气说：“请您回去吧。”
席雅川仍然没有动。他低着头，维持着手指放在琴键上的姿势。
“喂，你，应该也看到了吧，那两个女孩的资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