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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商氏篇(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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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在巷口的翠屏小心招呼在前面跑堂的侍女,那侍女看美妇在忙着别处,无暇顾及自己,这才小跑过来。入了巷子,她将翠屏又往里拉了拉,看看那美妇没注意这边,才开口说话,不过声音却也不敢太高。
“翠屏姐姐,你怎么来了?”
翠屏见她这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儿心里就犯错。她将手中的包袱塞了进去,点了那丫头的额头数落道:‘哼!偷懒的小蹄子,怎么不见你在府上这般情况?“小丫头吐吐舌头,摸了摸包袱。
“每年年末,商队都会从紫川带来御寒的皮衣什么的,今年商队出了点事,所以送晚了。你让晏小姐赶紧换上,切莫着凉。”说完侧出些身子往楼内上下望了望,皱眉看向那丫头问道:“秀儿,晏小姐呢?”
秀儿这时已将包袱打开,看到了里面的物什,她摸着那狼皮,有些犯难。“翠屏姐姐,你可给我出了个难题。往常都是我帮小姐带过来的冬衣,老板不说什么脸上却不大好。你现在送这么一大件来,只怕她要赶小姐走的。”
“走就走,商府的晏小姐何苦平白在这里受罪!”秀儿闻言,有些吃惊地看着翠屏。翠屏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拿出罗帕轻扇了扇,把包袱又包好,说道:“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我看时辰也不早了,羽少还等着我呢!秀儿,好好照顾晏小姐,别让羽少分了心。”就这样糊弄了过去。
秀儿看翠屏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正想问问羽少怎么样了,却听到楼内传来老板唤她的声音,她看到老板还没注意到这边,欲向翠屏告辞,可翠屏早就走了。她只得抱着包袱绕到后门安置了,再急匆匆赶到大堂,自然少不得一通斥责,楼下的那帮食客乐得看个热闹,起哄声一片。楼下的嘈杂惹得楼上人的观望,在一群书生中那担忧的佳人。自然入了有心人的眼。
“邢大人,你说咱们老爷什么时候来呀?”说时还用手遮着阳光看了看日头,“眼看着吉时都要过了,这样上任不吉利呀!”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喝。
这一身猥琐的男人自不是什么真的大人。只因他常跟在前太守身边,时不时出点主意帮前太守料理一下糊涂事,让前太守无大功也无大过的安安稳稳过了任期,当然这几年也帮前太守敛了不少财,要不然前太守哪有高升的机会。因为前太守对这男人很是喜爱,有时醉卧温柔乡便将权力他放,也是顶安心的。旁人见自己的饭碗被他人捏着,哪有不奉承、溜须拍马的。这男人狐假虎威,私底下也过足了“老爷瘾”,好处也自是捞了不少,渐渐便眼高于顶,浑不把旁人当回事。此时见有人问他,他也只是抬着下巴,眯眼随意瞅瞅远方,留给底下人两黑黑的鼻洞。如此装腔作势了一阵,才眯缝着眼看了众人,懒懒道:
“这太守大人的谱儿不小啊!等会儿他来了,可得一个个打足了精神。”
刚刚围着他的那些人一听,内心也是一紧,四下散去,好给众人提个醒去。其他人听了,个个愁眉苦脸的,就担心来个比前太守还难缠的主。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从远处来了两骑。为首的邢大人立即整顿了众人迎接。来人近了,在他们面前停下,却是两个穿着劲装的武夫,身上的布料是一般人家用的,颜色也是偏暗沉的,小腿处和袖口还隐有泥印,略起伏的胸膛和襟口的一圈湿印,分明是刚与人动过手。虽说这两人俱是麦色皮肤,方方正正的脸上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可无论如何也难与太守连系在一起。是以那邢大人只略略看了这两武夫一眼后,便不再搭理,官道上又没有人再来,懒懒地走至一边,“哼”了一声。身后人立马意会,几个壮实点的小伙捋捋袖子,握握拳头的状似要赶人。踏马在前的那汉子倒觉得有趣,爽朗笑着侧身让后头的人也乐上一乐。随后的那人刚刚莫名其妙看他打了一架,现下里可没他这般的好兴致。利落地下了马,从马背上摸出一物什,兜手便抛入了那目中无人的人怀中。那邢大人只觉手中一沉,待看清那是什么时,慌不迭跪在地上。有几个不明所以地还上前去扶他,也被他一一拉倒在地。下马的那汉子不知何时又上了马,与头前那汉子纵马去了。众人在一片尘土中听到“都别跪着了,随本太守回府”。他们才回过味儿来,那人既是新来的太守。那邢大人捧着印信被旁人搀起时还哆哆嗦嗦的。
众人坐着马车回到太守府的时候,那两汉子已站在厅中,换下了先前的那身脏衣,衣料比不上好的,却也不差,袖口为的方便改的比常衣小了许多。他一见众人又是爽朗一笑。众人忙跪好,给他请安。
打头的邢大人为了挽回第一次时的无礼,不顾他其实有些发福的小肚子,略显吃力地弯着腰说道:“我等一大早就候在城门外,就怕错过老爷入城,错过老爷上任的吉时。”
新太守听了,原本的好心情有些破坏,一双浓眉微微皱起,还不确定地作揖掏了掏耳朵:“老爷?你是在叫我!吉时?什么吉时?”
邢大人一听,内心思量果真是个啥都不懂的武夫,表面上却不敢怠慢。他微微直起了点身,让自己好受些,才解释道:“您是我们的太守,老爷自然是唤得您。吉时啊!是我们在得知老爷您要来,特地找本城最灵的师傅给算的。能保佑您在任上顺风顺水,一路亨通。”邢大人以为他这马屁算拍到点子上了,自己说得又这般文绉绉,总比个武夫好。不料新太守听了半日面上却无半分喜色,连原先的笑也没有了。随着一声咒骂出口,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那汉子除了无奈,还只有无奈。
“他奶奶的,本大人过了这年还不到三十,哪里老了。再说,你又不是本大人的姬妾,喊什么屁老爷。”他看了跪了一地的众人,皱眉想想道:“这样吧!日后便跟着单进,叫我大人。还有,本大人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那都是放屁的鬼话。我不希望以后还有这事。”众人唯唯地诺着。
那邢大人没料到自己的刻意之举竟让新太守如此反感,此刻尽量将身子伏的更低,就想着新太守别再有什么吩咐。不料新太守走了几步,在众人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几遭,再开口时语气中又带着笑意:“那个…谁是主管事?”邢大人在众人注视下慢慢爬出,被新太守笑着搀起的那一刻,他以往的好臣子也就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