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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商氏篇(7) ...

  •   当时只觉得这小子是荒天下之大谬。可兴许是被他激起了满腔豪情,或只是因为那月光下熠熠生辉的眼睛,他竟没多做考虑,便收拾了铺子与他来了这。这房子里的布局是早就做好了的,初见时连他也不禁叹为观止,这是将一年四季、天南地北都搬了来。能容下这广阔天地的,定不是俗人,他心中有稍稍动摇。这时小公子却一拜,诚恳道:“我此处万事俱备,只欠先生一个引子。望先生助我。”其实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日日正午时分开一个时辰的小门造酒,若有人来便闭门造酒,直到有人爬上墙头看着自己,才可放酒开业。另外还让自己穿上锦衣扮个公子,万不可辜负了这身好皮囊。他虽有疑惑却照做了,果真效果不是一般,凤栖碧梧——眼下可不就是铁证。事后他才知这白帝虽富庶,然铜臭味太重,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商人大多附庸风雅装饰自己,攀附官家公子是最好不过。这层他就不如小公子远见了。
      年轻公子见前戏做的差不多,这几年因着金凤楼受的鸟气也出完了,才稍显恭敬道:“我叫赫玏,可不是公子,我家公子早备了这块匾就等各位。阿四,带诸位老爷后头去见公子。”
      叫阿四的小厮特意领着诸位从大堂而过,诸位老爷见着眼前的纸醉金迷也不得不叹个服字。如此摆设竟让人花钱花得心甘情愿,自己都不免要进去享受一番。过了大堂就是公子的书房了,大堂还是歌舞升平,此处却是难得的幽静,竟不知这公子用的什么神通。
      阿四扣了扣门,禀道:“少爷,商老爷和诸位老爷来了。”
      里面的人没有答复,却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走得是极轻。不一会儿,“啪嗒”一声门开了。站在一边的阿四恭敬道:“少爷。”这才退下。众人见眼前站着的这小子可不正是商老爷的独子——商锦。儿子抢了老子的生意?商老爷见开门的正是自家儿子,一张老脸这才有些松动。
      商老爷皮笑肉不笑道:“公子好谋划,竟让老夫的金凤楼屈于你碧梧之下。”
      商锦将众人让了进来,坐在主位,却是笑得很是真诚:“金凤本就栖于碧梧上,商锦不过就是让倦鸟归巢罢了。诸位叔伯,商锦是后生晚辈,在诸位叔伯面前自不敢造次。然现在商锦也是一商之主,能端得与诸位平起平坐。不知诸位来有何贵干啊?”
      众人没料到这个只有九岁的娃娃出手竟如此狠辣,然在商言商,手段却不可谓不高明。众人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齐齐望着商老爷,希望他主持公道。
      商天只用手指轻敲着扶手,只见商锦拿起一本账本走到他面前。商天一见账本,脸上现出怒色,随后商锦从袖中抽出一叠银票,说道:“多谢商老爷相助,现将本金如数奉还。”商天没再说一句,“啪”一声将账本阖于几上,撒了一地银票后负气而走。
      商锦在后头还不忘补一把火:“爹爹慢走。”其他人见主角都走了,再留下来就没什么意思了,也都纷纷散去。商锦却在此时上前一步说道:‘商锦万不会断诸位叔伯的生路。这实乃商锦与家父的一场义气之争,劳诸位叔伯几日不得安枕,商锦有愧。不如今晚商锦做东,给诸位叔伯压惊!“
      第二日,凤栖碧梧没有开业,白帝的酒楼又恢复了以往。坊间有传言商家老爷被商小少爷气得卧病在床,商小少爷正随侍左右。商小少爷为安商老爷的心,决定关店数日。实则商小少爷一战成名,所有底下人都信服,为掩其锋芒,借商老爷静养之由在家遁了几日。又恰逢年关将至,商夫人自真商锦失踪后,拜佛愈发虔诚了,这几日商小少爷还要陪商夫人去礼佛。赫玏又是个偷闲的主,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凤栖碧梧与白帝各酒楼在这种相处模式下还算融洽。商小少爷这一偷懒便偷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话说商小少爷自准备酒楼以来,与商夫人是聚少离多,自正月初一开始来拜见商小少爷的人也不少,有的是想亲见少年传奇,有的单是不服坊间传言,来砸场子的。商夫人久未见她家心肝,自是不依的,再加上上次商老爷拂袖而去,这两父子是水火不容。是以这日,她硬拽了两人一同游湖。
      白帝成在这一日也是极热闹的。家家户户都挂彩灯,却不是那千篇一律的灯笼。有的高悬飞禽走兽,有的描着秀丽山河,有的是诗词歌赋,反正每一盏都可圈可点的。这天不只两边的商府开门营业,就是路两边的小摊也都摆的满满,小伙子大姑娘的这一天也都上街,一时真是热闹非凡。其中最负盛名的却是这怜君湖上,大户人家自己早早备下的花灯船自入夜以来纷纷下水,水上的船映着水中的船,把暗暗的一条怜君水照的亮堂堂。花灯船上名伶唱着小曲,才子佳人你和我答,两三个花灯船间又互相唱和,怜君湖上也是一派热闹。商夫人因为年前自家小儿得罪了人,这年做的分外低调,只备了小宴,一家三口坐在船头。
      商小少爷很享受着商夫人对自己的照拂。商夫人见自家老爷老喝闷酒,有些担心,也往他碗中来了些菜,柔柔说道:“老爷,空腹喝酒伤身。”商老爷“嗯”了一声,却没有动筷。商小少爷将最后一口菜吃完,恭恭敬敬地跪在他爹面前:“请爹爹责罚。”商老爷举着酒杯,低眼看着商小少爷,问道:“你何错之有啊?”
      商小少爷又将头埋下点,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商老爷眸色一沉,这才放下酒杯,对商小少爷和颜悦色道:“这数月你也算煞费苦心,外面冷先回仓里歇着吧!”商小少爷唯唯站起,商老爷握着他有些发冷的手语重心长道:“为人哪,最要紧的就是谦谨。切记切记……”
      商夫人将筷子搁下,看着这一老一小,偷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商老爷将其搂入怀中,轻声宽慰道:“夫人……咱们锦儿吉人自有天相。这几日我心神不安,这孩子锋芒太盛,终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她还算聪颖,一点即透。以后她的路还很长,我只愿她平安就好。”说着自己的眼角竟也有些湿润。
      “不好啦!着火啦!”不知道是谁先喊了起来。只见怜君湖上原本还恬静的一隅火光接天,火红的信子在夜幕上乱舞,一只花船在火中“噼啪”作响。这里原本还船只稀少,此刻有大半的花灯船都围了过来,可是却没敢靠太近,他们发现的太晚,现在的火势太大,根本没办法施救。有人冲着火船的周围喊话,以期望还有一两个跳河自救的。不过喊了好几回,周围的湖面也没有一个人冒上来。大概整船的人喝酒助兴,以致酒醉酿成了这般祸事,众人无不感慨。
      远远的也有一艘花灯船,却没有围上来,只还是接着原先的路子静静往前驶着,时不时有一两只小舟会靠近这只大船。每每此时都会有一个老者爬上船头,哈腰向船头挺立的中年男子问话,那男子的脸色越来越沉重。最后一波打探的人回来了,还是没有消息,老者发愁该怎样向上头那位交代,身边的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小声道:“干…干爹,你看那是…是不是个人?”说着还将手中的灯笼尽量往那伸去,好让老者看得仔细。
      老者看去,虽然身量瘦小,可确确实实是个人。他本不欲多惹这闲事,再节外生枝,可小石头虽说得轻,也让几个人听见了,又看孩子身量,正像上头那位要找的,忙差人驾着小舟捞了上来。近了才瞧得仔细,虽然头发有些散乱,也能看出梳的不是髻。再看身上的衣服即使被烧得破破烂烂,却是件长衫。脸蛋也被熏得一块一块,这分明就是个男娃子嘛!正要随随便便处理了,上头传来吩咐,说歇在里头的那位夫人听到了动静,来问问何事。老者正想遮掩过去,传话的人眼尖瞧见了侍卫手中的孩子,没问清来由便喊着“大好”上去回话了。老者脸色不善地让小石头好生照看,追上去希望能解释清楚。这船上坐着的正是从帝都来寻女的皇上和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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