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信使（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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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兰迪尔是个听话的小精灵，从来都不会夜不归宿。
星光照耀下，金发的小精灵骑着心爱的大角鹿，像疾风一样地横穿过森林，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而依然停留在森林中呼唤了瑟兰迪尔许久却都没有得到回应的凯勒鹏误以为小精灵骑着大角鹿连夜替他送信去了，内心正焦急如焚。
说实话，这愚蠢的念头并不符合凯勒鹏的睿智形象。其实，只要他稍微冷静一下，马上动身返回明霓国斯，询问一下别的精灵，瑟兰迪尔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再顺带形容一下小精灵那头诡异的金发，大多数的精灵都会恍然。
然后他们就会告诉凯勒鹏，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并且好心地告诉他，瑟兰迪尔是欧瑞费尔家的孩子。这么晚了，小精灵一定是回家了。
——只能说这是因为凯勒鹏不了解瑟兰迪尔，并且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伊露维塔在上，让精灵幼童去给自己当信使的这种念头，他真的一点都没有动过。
辛格尔王在几天前携着美丽安王后离开了明霓国斯前往森林里漫游，国事大都交由精灵王倚重的文职大臣掌管。而大臣们一旦忙碌起来，其中有一些已经成婚的精灵，便没有过多时间去照看自己家里的小精灵。
年轻的西罗斯就是这样一位被国王倚重的大臣。
西罗斯的住处与欧瑞费尔离得很近，而西罗斯家的小儿子诺尔，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非常崇拜欧瑞费尔，老是喜欢粘在欧瑞费尔的身边，像小陀螺一样地转来转去。所以，在没有父亲监管下的小精灵诺尔，便老是跑来串门，在欧瑞费尔面前团团转。
一整个下午都在欧瑞费尔家乱逛的小精灵再次跑进了欧瑞费尔的书房。这次，小精灵手里还拿着一本很眼熟的红色封皮书。
“大人，您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
正在处理桌上的公文的欧瑞费尔被打断了思绪。他在烦躁中搁下笔，抬头，一眼就看到了踮着脚的诺尔正拿着自家儿子最喜欢的那本故事书在晃动。
欧瑞费尔顿时觉得脑袋疼。
他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小精灵的面前，叹了口气：
“诺尔，未经他人同意就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说着，欧瑞费尔就将故事书从小精灵的手中轻轻抽出。
小精灵敏锐地觉得欧瑞费尔在责备自己。
但自己一向都是这样做的，而且从来没有受过责备。
所以小精灵觉得自己很委屈。
看着眼前的小精灵一副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欧瑞费尔有点不忍心，他将小精灵抱了起来。
欧瑞费尔回到了座椅上。
正当被抱着的小精灵想要顺势坐在欧瑞费尔的腿上时，书房的门被踹开了。
“ada！我回来了！”
瑟兰迪尔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在精灵的习俗中，要是一个成年精灵抱着起一个小精灵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就代表这个精灵要收那个小精灵为养子。
从小就只有父亲在身边的瑟兰迪尔对这方面特别敏感，他对于父亲的独占欲可怕得惊人。瑟兰迪尔自从懂事开始就一直将这条习俗牢牢地记在心里，他固执地认为父亲欧瑞费尔的大腿就是他的领地，任何胆敢坐上他父亲大腿的小精灵，他都不会饶恕。
所以，在看到诺尔正准备坐在自己父亲的腿上的时候，瑟兰迪尔大怒：“你给我下来！”
说着，瑟兰迪尔还抡起小拳头，箭一样地向诺尔冲去。
望着自家儿子的架势，欧瑞费尔眼角一抽。他重新抱起被吓傻眼的诺尔，迅速起身，敏捷地闪到了一边去。而愤怒地抡着小拳头的瑟兰迪尔因为刹不住脚步，在钻过书桌底之后，就直直地撞在了书桌后面的座椅上，把座椅都撞得往后退了几尺，发出好大的一声响。
原本被瑟兰迪尔的架势吓傻的小精灵见到对方的狼狈模样，咯咯地笑了起来。
目睹全程的欧瑞费尔心疼得要死。
但就在欧瑞费尔想要把诺尔放下，去查看儿子的情况的时候，因为撞击而摔了个四仰八叉的瑟兰迪尔已经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额角肿了大一块的瑟兰迪尔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冷着脸冲到父亲面前，抬起头对还扒拉着自己父亲脖子不放手的诺尔尖声吼道：“你给我下来！！！”
诺尔搂紧了欧瑞费尔的脖子：“就不要！！！”
瑟兰迪尔龇牙：“好啊，那有本事你别下来。”下来我就捶死你！！！
这下诺尔被瑟兰迪尔那狰狞的眼神给吓哭了。
最终瑟兰迪尔还是没能捶死诺尔。因为欧瑞费尔很快地就喊来了手下的侍卫，将诺尔送回家。而被瑟兰迪尔吓哭的诺尔也没敢继续留在这里，一路上不吵不闹，很乖地让侍卫将他送回家。
书房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欧瑞费尔松了口气。
他转身，刚想开口训斥一下瑟兰迪尔刚才的失礼举动时，就看到自己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地上，还把小脑袋深深地埋在膝弯，一副拒绝别人搭理的架势。
模模糊糊的抽泣声在书房里回荡着。
欧瑞费尔： “……”
我去，我都还没开始说呢，你哭什么？！
欧瑞费尔先走到书房门口，将守在书房外的侍卫挥退，然后再返儿子的身边。
他半蹲下来，捏捏儿子的耳朵尖：“儿子，给你个机会，现在抬起头来。”
瑟兰迪尔不理他。
对于这样的结果，欧瑞费尔一点也不意外。他张开双臂，就着儿子那缩成一团的姿势，将儿子抱了起来。
然后……
他抱着瑟兰迪尔，开始在原地疯狂转圈。
……
大约转了三四十圈之后，被转得头脑发涨的瑟兰迪尔脸色苍白，浑身发软。团子一样的刺猬体姿势自动宣布解体。
“……ada我错了。”
“乖。”依旧神采奕奕的欧瑞费尔在儿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回到座椅上坐下。
他将瑟兰迪尔放在自己的腿上：“要不要喝点东西？”
还没从晕眩中恢复过来的瑟兰迪尔软绵绵地趴在欧瑞费尔的胸膛上：“我想喝果酒，ada。”
这时，端着药酒的侍卫掐准了时间推门而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欧瑞费尔无视侍卫那不赞同的目光，捞起书桌边放着的酒壶和酒杯，给瑟兰迪尔斟了满满的一杯果酒。
瑟兰迪尔的眼睛肤色和头发都遗传自母亲，皮肤比一般的精灵还要白上一些。因此，一旦发生磕碰，淤紫的情况就显得特别严重。
被撞到的额角已经紫得发黑，淤血积聚，又肿又涨。
看起来特别扎眼。
侍卫放下药酒就退出去了。瑟兰迪尔一边小口地舔啜着酒杯里的果酒，一边任由欧瑞费尔揉自己的额角。
空气里弥漫着果酒和药酒的味道。
瑟兰迪尔和欧瑞费尔这对父子在牛头不对马嘴地在聊天。
“ada，我要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多重要？”
“ada，你认真点。”
“好吧，你说。”
“我明天要出家门一趟。”
“然后？”
“ada你让我出去吧！”
“……你倒说说你有哪天是肯听我的话不出门，好好待在家的？”欧瑞费尔掐掐儿子的脸颊：“按时回家就行。”
“我爱你，ada。”瑟兰迪尔朝父亲眨眨眼：“不过我这次是要去送信，可能好几天都不能回家哦。”
听到儿子不能回家，原本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儿子聊着的欧瑞费尔立即提打起了精神：“送信？你要给谁送信？送什么信？是老师布置的野外实践作业吗？”
瑟兰迪尔摇头： “不是作业啊。是我要送情书给凯兰崔尔公主。”
欧瑞费尔：“……”
瑟兰迪尔：“……？”
瞧瞧他听到了什么？他未成年的儿子要给女精灵送情书了！对象还是凯兰崔尔……
听到自己的儿子要去给凯兰崔尔送情书……欧瑞费尔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应该愤怒、应该不屑一顾……但最后，他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竟然是： “儿子，凯勒鹏不会放过你的。”
因为凯勒鹏与凯兰崔尔相爱这件事，在多瑞亚斯并不是什么秘密。
“我帮凯勒鹏大人送信，他为什么不放过我？”
“……信是帮凯勒鹏去送的？”
“对啊。”
“儿子……你就不能改一改你那说话只说一半的坏习惯吗？！！”
……
思绪被儿子带跑的欧瑞费尔忽略了这件事里的一个重点。
一个重点中的重点。
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了。
当处理完公务的欧瑞费尔黑着脸踏入寝室的时候，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瑟兰迪尔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终于发现事情的重点。被儿子忽悠了的欧瑞费尔愤怒不已。
还没有成年的精灵幼童，体能各方面与成年精灵根本没得比。不说战斗力，就说精灵一族自带的自愈能力——成年精灵能自我自愈的一些并不致命的外部创伤，换成精灵幼童就不行了。
所以如果精灵幼童独自在野外游荡的话，是很容易因为受到伤害而夭折死亡的。
而他那岁数还没满十个手指头，连路都不认得的儿子，竟然胆敢去帮别人送信！！！？？？
简直胆大包天！！！
“瑟兰迪尔——！！！”
还没爬两步就被父亲揪住后领拎了起来，瑟兰迪尔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赶紧将手中的东西牢牢护在胸前。
欧瑞费尔像拎鸡仔一样地将儿子拎了起来：
“你自己在做什么吗？瑟兰迪尔。”
“我知道，ada……” 因为被拎着的缘故，衣领卡着脖子很不舒服。半空中的瑟兰迪尔蹬着腿：“ada我难受>_<……”
“我比你还要难受！！！”看着瑟兰迪尔在半空中挣扎的样子，欧瑞费尔在吼了一通发泄过后，到底还是没忍心继续挂自己的儿子。
他将瑟兰迪尔放回了床上。
重获自由的瑟兰迪尔迅速拉起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
欧瑞费尔在儿子身边侧身躺下。他单手托腮，淡定地看着瑟兰迪尔在被窝里搞怪。
过了好一会儿，藏在被子里的瑟兰迪尔怯怯地问： “ada，你还生气吗？”
“你说呢？”
“……可是我已经答应凯勒鹏大人了呀。”瑟兰迪尔窸窸窣窣地从被窝中探出了脑袋：“ada，您说过，答应下来的承诺是一定要做到的。”
“你是在用我教你的话来堵我吗？”
“我这是学以致用，ada。”
“……”
“说实话，瑟兰迪尔。”欧瑞费尔一把将儿子捞起来：“你这次是被什么拐走了？嗯？”
冷静下来之后，欧瑞费尔也想过了。其实儿子答应了别人的承诺也没什么，不就送个信么。既然被他知道了，他有的保护周全的办法。
不过他气愤的就是，瑟兰迪尔怎么会答应这种力所不能及的事。
年幼的瑟兰迪尔虽然活泼到神烦，但他非常聪明，而且还有点他自己也没能察觉的坏水。对于自己不想做或者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任凭他人怎么花言巧语，瑟兰迪尔从来都不会答应。
就是说，答应凯勒鹏去送信这件事，是瑟兰迪尔自愿的。
对此，欧瑞费尔表示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你当初追大角鹿的时候，我忍了。因为好歹你追到了它，它就是我们家的。”欧瑞费尔捏住瑟兰迪尔的耳朵尖，轻轻向上揪了揪：“但在送信这件事上，你能获得什么呢？”
“我已经得到了，ada。”瑟兰迪尔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父亲：“这个。”
“说了多少次，不许把食物……”带上床……
欧瑞费尔突然没声了。
因为瑟兰迪尔将银叶揭开，露出了里面的兰巴斯。
“是凯勒鹏大人送给我的。我没见过这个，凯勒鹏大人很吃惊，问我为什么。我不想告诉他因为我不知道我的nana是谁，所以没说话。”
“……”
“ada？”
“……”
对于一出手就准确命中父亲死穴的这件事，瑟兰迪尔究竟知不知道，这不好说……反正天真无邪的瑟兰迪尔正在不断地给父亲补刀。
内心被捅得千疮百孔的欧瑞费尔麻木地想着，这下轮到他不想放过凯勒鹏了。
揭伤疤这种事，是天性善良的精灵会做的事情吗？？！！！
欧瑞费尔之所以会这么愤怒，完全是因为，这辈子他有两个最痛恨、却又无法回避的问题：
一是问他他的妻子是谁，二是问瑟兰迪尔到底是不是他的亲儿子。
——瑟兰迪尔当然是他亲儿子！！！他是银发他儿子是金发，这点有什么问题？！发色不一样就不准是父子了吗？？？？谁规定的？？？？？我儿子就是像他妈妈你有什么意见？？
？！！！
——还有，他的妻子是谁，那跟提问的那个有半毛钱关系啊？？！！！又不是你老婆问那么清楚干什么！！！？？？
想太多是个绝症，没治的那种。
总之，就在欧瑞费尔被瑟兰迪尔补刀补得快要阵亡的时候，话题被转移了。
金发的小家伙伸手抓住父亲的一缕银发捏在手心：“ada，我不喜欢诺尔。”
欧瑞费尔还没从补刀的劲头里缓过来：“为什么？”
瑟兰迪尔一根根地数着父亲的头发，慢吞吞地说：“因为诺尔很喜欢粘着您。他的父亲西罗斯大人，为了哄诺尔，说我不是你的亲儿子。当然西罗斯大人不知道，那时候我在后面的
花丛里，连我的大角鹿听了都很生气，一直想用鹿角抽死他。但被我阻止了。”
好不容易喘口气的欧瑞费尔又感到了一股不明觉厉的窒息气息。
瑟兰迪尔：“ada，我知道他们在撒谎。所以我很不喜欢他们。”
欧瑞费尔：“下次我连大门也不会让他们进。”
计划通！
瑟兰迪尔欢呼一声，一头钻进父亲的怀里，兴奋地蹭来蹭去。
“ada，我明天就要出去了。但您最近说我胖了，我是不能带好吃的出去了吗？”
“可以。你喜欢就能带，只要你背得完。”
“谢谢ada！大角鹿会帮我背的！……那ada，果酒也可以带吗？”
“可以。”
……
在心疼儿子的脑热中，欧瑞费尔对于自己到底答应了儿子多少要求，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从脑热中清醒过来的欧瑞费尔很淡定。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父子，儿子总不会坑自己的亲爹吧？
“……ada……”
在瑟兰迪尔又一次开口说话的时候，欧瑞费尔打断了他。
“瑟兰迪尔。”欧瑞费尔捧起儿子的脸。他让瑟兰迪尔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地说：“不许贪得无厌，懂吗？”
“不。”瑟兰迪尔搂住父亲的脖子，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ada，我只是想对您说声晚安。”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信使（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