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凰词》舟扬

2、第二章 暗夜清风（一）

　　感觉一点点湿润的东西滴在脸上，我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乌黑的瓦片房顶。散发着泥土气息的污水从房顶上漏下，滴落在我的脸上。
　　环视周围，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丛散发着霉味的稻草堆里，身处的这间屋子十分狭小，惟一的光源来自土墙上碗口大的洞。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暗鹰把我关起来了？
　　我摸了摸胸口，单薄的布衣下竟然没有伤口。但是，我发现，我的胸居然变成了扁平的！
　　虽然我的胸部并不大，但是起码还是有的啊……
　　我拍了拍脸，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木门，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双腿使不上劲。
　　就在这时，木门“哗”的一声被推开了。外面的光线让我一时难以适应，我眯起眼睛看着来人，从轮廓上判断门外是个女人。
　　女人几步跑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她声音沙哑的哭喊着：“呜呜呜，孩子啊，你终于醒过来了！娘快急死了！”
　　女人身上打了补丁的衣服，散发着令人几欲作呕的酸味。
　　娘？母亲吗？这女人说她是我的母亲？
　　我使尽全身力气推开女人，上下打量着泪流满面的她。
　　她看上去三十多岁，发型有些奇怪，枯黄的头发都盘在头顶上，像一个乱糟糟的鸟巢。她的衣服也很奇怪，灰色的外衣对开斜襟，腰上还缠着厚厚的布带。她左边的脸颊高高鼓起，上面有一道清晰的红印，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你到底是谁？”我凝视着她的脸，出声问道，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清脆的童声。难道我的声带也了受损？
　　女人听我说完，便掩面而哭，断断续续的说到：“香儿……娘知道……这都是，都是娘的错，你，你……别不认娘啊！”说完又哭了起来。
　　我不耐烦的大吼了一声：“别哭了！”
　　女人一脸惊诧的看着我，一时间也忘了哭。
　　“这是哪儿？你到底是谁？”我忍住怒气，咬牙切齿的对她说。
　　“这是，是我们家柴房啊……香儿，你怎么了？”女人叹了口气继续说到，“香儿，别再跑了，是为娘的错，不该让你逃的。嫁到崔家也许，也许是你的福分，这样你就不用……”
　　不待女人说完，一个身穿蓝布印花的少女走了进来。她大概十三四岁，身体干瘦，亦是束着奇怪的发髻，长脸上一对小眼睛不屑的看着我。
　　“死丫头醒了没？”女孩身后的中年男人用破锣般的嗓子叫到。
　　那男人四十来岁，皮肤黝黑，与女孩相似的脸上满是精明的神采。他光着膀子，穿着一条暗蓝色扎脚裤，最为奇怪的是，他的头上居然顶着一个奇怪的发式，像极了何熙爱看的电视剧里的古代人。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上的衣服，破旧的布衣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可是……
　　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有些污渍，但不难看出，这是一双纤细细嫩的小手，手掌上除了一些茧子，没有任何伤痕。
　　这不是我的身体！
　　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的三个人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而是自顾自的说着什么。
　　“……这下不用我代嫁过去了吧！”女孩说到。
　　中年男人用他那双混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对女孩说道：“代嫁？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等颜娘给我生了儿子，我就把你也卖了！”
　　女孩听完，脸一下子就白了。她冲过来，推开中年女人，一手捏着我的下巴说：“看什么看！你这个下贱的拖油瓶，在我家白吃白住这么多年，现在派上用场了还敢跑！我告诉你，孟凝香，嫁到崔家有你好看的，你那个快死的小丈夫可护不了你！”
　　我一手掐住她的动脉，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她推开。
　　只见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她先是怔了一下，接着不停的叫骂道：“你这个死丫头，竟然敢推我！爹，你看看她！”
　　我瞪着走到眼前的男人。他一手抓住我的头发，将我从草堆里拽了起来。粗哑的嗓子在我耳边吼道：“死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哼哼，看你长的标志，本想将你养上两年收做二房，可崔家给的好处……嘿嘿”他将我丢到地上，凶狠的说到：“给我好好呆着，若是再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我左手按着擦破皮的右手手肘，咬牙看着男人走出房门的背影。现在的我身体太弱了，根本斗不过这个男人。
　　女孩在房里叫嚣了一阵便出去了，中年女人看着我叹了口气，出门后将门关上。我听见“咔嚓”一声上锁的声音，房间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

　　木门轻轻的被推开，颜娘端着一个破陶碗慢慢的走了进来。
　　她看了看地上原封不动的粥碗，轻轻的将手中的碗放下，叹了一口气说：“香儿，你多少吃一点吧！”
　　我低头抱住小腿，感觉到她在我不远处坐了下来。
　　“孩子，娘知道是娘对不起你，可是，这也是命啊……当年，如果不是许家人冤枉我和小厮私通，你也许还是个官小姐的命那……”她好象又陷入了回忆，久久没有出声。
　　我抬头看向门外，白色的月光静静的洒在门前的地面上。我好像看到，幼年的何熙欢快的跑在雪地里的身影。
　　她穿着红色的毛衣，向前跑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对我说：“默默，我们去堆雪……”话还没说完，不知被什么东西拌住了，一下摔在雪地。
　　当她满头是雪的爬起来时，脸上依然挂着灿烂的笑，那笑容能够融化冬日的寒冷，让人感觉暖暖的。
　　记得当时我问她：“为什么摔倒了还要笑？”
　　她拍了拍身上的雪，笑嘻嘻的跑到我身旁，挽住我的手说：“因为高兴，因为我还能站起来……”、
　　我轻笑出声，想不到何熙小的时候就是个“哲学家”。
　　颜娘听见我的笑声，抹了抹眼角的泪。她挪到我身边伸手想碰我，却被我躲开了。
　　“香儿，娘对不起你……希望……崔家的人能好好待你。将来，等你的小丈夫长大了，要为他生个儿子，这样你才能保住你在崔家的地位，也不致被人赶出来，流落街头……”说完，颜娘又开始流泪。
　　我依然看着门外的月光，感觉一阵风缓缓吹来，清新凉爽。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浅眠的我吵醒。侧耳听见里屋的男人喊叫道：“该死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是那个王八羔子敲门，爷爷我宰了他！”
　　开门的声音。之后便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缓慢的说到：“田丰年，你想宰了谁啊？”
　　“呦，原来是崔管事，您老今个怎么有空到我家来？”
　　“甭废话，把你家那丫头叫出来，今晚我们就走。”
　　“怎么这么急？不是说三日后才……”
　　“快把她带出来，误了时辰有你好看的！”
　　“是是是，小的这就把她带出来。”
　　破旧的木门“哗”的一声被推开，外面一阵清新的凉气扑面而来。
　　田丰年披了一件薄衣站在门外，大声冲我叫着：“还不快点滚出来，难道还要老子请你出来不成！”
　　我坐起身，冷眼望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田丰年见我如此，气急败坏的走过来，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啪”的一巴掌扇了过来。
　　感觉嘴里有些许腥味，我抹了抹嘴角，依然瞪着他。
　　“你！……”田丰年举起手又打了我几巴掌。
　　我闭上眼淡然一笑，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的。又要死了吗？
　　“住手！”我隐约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这样喊着，接着我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待续……

作者有话说

　　修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