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师》湛风弦歌

16、1939年 柏林 公寓

　　伊丽莎白一身疲惫地回到公寓里，随即把脚上那双钉死人的高跟鞋甩到门上“那个中尉是白痴么！！竟然让我去认识他那个该死的当党卫军的弟弟！！照这么下去没准我还得去跟他哪个当盖世太保的叔叔赔笑脸！”
　　“……汉斯？”伊丽莎白走过去拍拍表弟的肩膀，可是罗德里赫就像雕塑一样惨白而凝滞。“你怎么了？”她顺着罗德里赫的目光看去，窗外的石板路上似乎有一滩污迹。

　　“今天下午，有个德/国兵当街把两个戴着大卫星的人打/死……”罗德里赫用微微发颤的音线嗫嚅着“因为她们没有把街道打扫干净！因为她们没法用牙刷把街道刷干净……”

　　“这种事天天都有，你只要保证自己别被抓住戴上大卫星就圣母保佑了，亲爱的。”

　　“难道我们只能看着他们明明和自己一样却只能被任意杀/死吗？！”

　　“你该休息了，”伊丽莎白吻了一下弟弟的额角“你不该看到这些，但你必须习惯。”

　　“可是我没法习惯！”罗德里赫突然站了起来“我的父母还在维也纳！他们或许已经被戴上那个标志游街任人羞辱！而我只能在这屋里看着，看他们一个个消失！永远消失！”
　　“那是他们的选择，让你活下去也是他们的选择，但愿你能尊重他们的决定。”

　　“……我不明白，就算他们杀光所有的犹太人又能怎么样！只会让德国永远失去海涅、失去马克思、失去所有卓越的犹太人才。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犹太人有什么罪过！”

　　“你不用明白这些，你只要知道希特勒不希望犹太人存在于他的视野里，知道自己怎么不被发现就足够了。”

　　“可那无非是等死，我今天或许还是德/国/人，明天也许就只是犹太人,后天也许连人都不算……”

　　“总会结束的，罗德。你只要活着，总会看到那一天。”

　　“也许我看不到……”

　　“那算我求你了，陪我活下去，好不好？”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罗德里赫除了翻翻报纸就是在街上毫无目的的乱逛，伊丽莎白为此大伤脑筋只能强行令他随身携带一张写有住址的纸条。但罗德里赫自己觉得自己已经频临极限——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宣扬战争必胜、德意志必胜、领/袖必胜的论调而在报纸轻描淡写甚至刻意模糊的角落里犹太人的尸/体却越积越多；街上带着大卫星的人越来越少后来他们只剩下残留街上、还未被清理的血迹；伊丽莎白在她柏林的老房子里找到一封她在奥地利的舅舅寄来的信——老埃德尔斯坦在德国吞并奥地利后不久因为不肯戴上大卫星被逼自杀，埃德尔斯坦夫人从此一病不起，在今年春天撒手人寰；而伊丽莎白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为了防止盖世太保盘查，她一直拖着不肯结婚后来干脆自己主动把戒指还给了基尔伯特——他们在柏林最后的靠山。

　　“看来我们又得换个地方了，小汉斯。”脱下戒指后的伊丽莎白看似依旧洒脱“终于离开那个笨蛋和该死的贝什米特家族了！哼，果然我还是适合一个人过啊……哦，当然还有你了亲爱的……嗯？你说呢？”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你完全可以……”

　　“可以什么？嫁给那个傻瓜吗！你不用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汉斯。”

　　“伊莎，我到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你。”罗德里赫扔下手里折了无数次的报纸，在摇摇欲坠的衣橱里努力翻出一套表面上没有补丁的衣服，用力将上面积压了几千公里的褶皱抻平。

　　“你要代替我到地下酒馆跳舞么亲爱的？……还是……去约会？”

　　“基尔伯特要我陪他去喝酒。”

　　“哦？”伊丽莎白挑了一下眉毛。

　　“维也纳人去赴约都会穿戴好的。”

　　“好吧……早去早回。哦对了，你认识路吗？”

　　“……”

　　“好吧我送你，小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