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与二瑟的日常》平末尾蓝

5、少女

　　伴随着夜晚的降临，亚瑟和梅林找了一块干燥的坡地歇息，两人安静的坐着，只有柴火偶尔爆出的火花“噼啪”作响。忽然刺耳的“救命”声划破了寂静，“救命啊，救命。”尖利的女声从东南方传来，亚瑟和梅林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的一同起身，步调一致地越过矮木丛，两人向前狂奔，还没奔出三里就发现前面有一条红斑绿纹的乌蛇，正在迅速逼近一个少女，血盆大口张着，吐露着黑色的蛇信，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刻，亚瑟拿起身藏的小匕首，瞄准蛇身射了过去，那蛇中刀，倏地窜到旁边的草丛中不见了。

　　梅林走上前扶起慌乱的少女，柔声说：“别害怕，你现在安全了。”并看到了她手臂上德鲁伊的标志，友善的对她露出了微笑。
　　少女顺势躲进梅林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梅林没有推开她，反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亚瑟在旁边看得很不是滋味，闷闷地坐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等她完全平静下来，梅林递给她一块手帕。
　　少女接过来连声说：“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梅林看着她娇弱的模样，轻声问她：“姑娘，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怎么会在森林里？”
　　少女睁着还残留着泪滴的棕色大眼睛，楚楚可怜的说：“我是来采草药的，但是不小心迷路了。”
　　“哦，原来是这样。你好，我叫梅林。”梅林伸出手微笑说。
　　“你好，我叫黛丽丝，”少女柔若无骨的手和他相握，她转过头看着一旁的亚瑟露出询问的样子。
　　“嗯，这位是亚瑟。”梅林抬起胳膊肘，顶了顶亚瑟，示意亚瑟跟她打个招呼，谁知亚瑟平日里的绅士风度全都不见了，低下头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梅林尴尬的咳嗽一声，扶着少女先回去休息了。

　　这一夜，亚瑟睡得很不舒服，不仅要时时提防四周的野兽，而且前半夜看着梅林对那个女孩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样子，亚瑟心里就有一团火，后半夜终于模模糊糊的睡着了，但是总感觉心绪不宁。
　　天刚亮，亚瑟一睁开眼睛就不满地大叫着：“梅林！我的早餐呢？”
　　“抱歉，殿下。你的早餐已经给黛丽丝吃了。”梅林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
　　亚瑟睁着惺忪的睡眼转过头看到黛丽丝正拿着一块干粮在慢慢吃。他瞬间把眼睛瞪得像铜铃那样大，“梅林！你居然把我的早餐给别人吃？”
　　“哈哈哈，”看到他认真的样子，梅林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亚瑟什么时候那么好骗了？，“那是开玩笑的，亚瑟你居然会当真？”梅林从身后拿出一个小麦面包：“给，你的在这里。”
　　亚瑟接过来，很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这一点也不好笑，梅林，你的笑话越来越差劲了。”他大嚼着面包，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梅林，我们只带了两个人的干粮，多出来的那份从哪来的？”
　　梅林坐在一旁的树桩赞赏道：“亚瑟，看不出你平时那么迟钝，有时候还是会转转脑子的，”他拿出包里的干粮，比划着说：“我少吃一点，多出来的那份就省下来了，我可不像你那么肥，每顿都吃那么多”
　　“……”
　　黛丽丝听到主仆两人的对话，有些愧疚地说：“真对不起，你们救了我，我还把你们的口粮给吃了。”
　　“没关系的，黛丽丝，你没必要为了那个自责，该自责的是某个食量大且自私的家伙。”
　　“梅林，够了！”对于梅林的话里带刺，亚瑟一直以来是当成有趣的表现，但是今天他特别暴躁，亚瑟觉得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让他呼吸困难，亚瑟站起来说：“我去呼吸下新鲜空气。”
　　“亚瑟，你生气啦？”梅林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问。
　　亚瑟不发一语往坡上走去。

　　梅林趁亚瑟离开的间隙，又和少女聊了几句：“黛丽丝，你是一个德鲁伊吗？”
　　少女有些提防地捂住了手臂说：“你怎么懂？梅林。”
　　“别担心，”梅林轻声说：“我不会害你的，因为德鲁伊的人们曾经帮助过我。”
　　“哦，是吗？”少女棕色的眼里露出怀疑的神情。
　　“我会帮助你的，无论你需要什么。”梅林温和地握住她冰冷的手，“而我知道你现在非常需要我的帮助。”
　　“谢谢你。”少女终于展颜微笑，“我需要去到南方的莱格拉斯堡，我的族人现在在那里生活。”
　　“没问题，我会把你安全的护送到那里。”梅林拍着胸脯说，以一个魔法师的名誉担保。

　　亚瑟回来的时候还没看到梅林收拾行李准备出发，而是和少女在说笑，亚瑟不得不出声提醒他：“梅林，我们准备出发了。”
　　“去哪儿？”
　　“去森瑞德。”
　　“不，我们要送黛丽丝回家。”梅林看着少女微笑说。
　　“梅林，你的脑子进水了吗？”亚瑟敲了下他的脑袋。
　　梅林抱起双臂不依不饶地看着他说：“你怎么能？亚瑟，她是一个女孩子！”
　　就算是女孩子又怎样？哪有被救了还缠着人不放的女孩子？而且时时刻刻装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要人呵护备至的女孩子，偏偏梅林还老吃这一套！想到这里亚瑟额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
　　“梅林，”亚瑟上前揪住他的领巾：“你是我的仆人就要听从我的命令。”
　　“哦？是吗！”梅林提高音调，“你少拿王子的身份来压我，我不会听你的话得！”
　　少女看着他们两人，绞着手指惴惴不安地说：“对不起，你们别因为我争吵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不关你的事，黛丽丝。”梅林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亚瑟察觉到事态发展越来越难以控制，质问他说：“梅林，你今天怎么回事？”
　　梅林一反常态地说：“没什么，亚瑟·潘德拉根——你听清楚了——你自己去森瑞德，我不去。”他转身扶起少女往南方走去。
　　“梅林！”这个混账仆人倔起来，简直十头牛都拉不回。亚瑟又没办法抛下他，只好无可奈何的追上去。

　　越走森林里面的湿气就越重，弥漫开的雾气越来越浓，树木都像蒙上了一层水汽，叶子湿漉漉的，脚下的土地也越来越泥泞，一踩下去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停下！”亚瑟在后面大叫道。
　　梅林回过头，不耐烦的说：“亚瑟，你又怎么了？”
　　“呃……梅林，我昨晚没睡好……头疼……你能来帮我看看吗？”亚瑟朝他挥挥手。
　　梅林很不耐烦的走过去，“哪里疼？”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亚瑟把他拉的更远一些，压低声音说：“你不觉得这个森林有问题吗？”
　　“是你自愿跟来的，我没强迫你。”梅林不屑地看着他。
　　亚瑟的蓝眼睛变得透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梅林，我敢说你是被哪位姑娘迷住了吗？”
　　梅林抿了抿柔软的唇：“我没有，亚瑟你在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亚瑟气急败坏地撸了一把他墨色的头发：“动一动你那个可怜的小脑子——看看四周，梅林，这儿没有人生活的迹象，更没有一点人烟，这完全是荒郊野岭。”
　　“黛丽丝说过了这片森林马上到她的家了。”梅林和亚瑟对视着，“亚瑟，你能不能不用你那颗多疑的心去揣测别人。”
　　“梅林，我说的是事实……小心！”亚瑟眼疾手快，挥剑斩落一只从树上探下来的蛇头。
　　一把拉过梅林把他护在身后，亚瑟拿着佩剑，蓝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
　　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弥散在森林里，两人背靠着背什么也没看到，只听到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从四面八方迅速靠近。
　　“蛇，是蛇！”梅林极快地反应过来。
　　亚瑟撇着嘴说：“梅林，多谢你的愚蠢，我们被蛇群包围了。”
　　梅林向四周看看哪里还有黛丽丝的影子，知道他们堕入了一个陷阱，梅林摊开手，很抱歉地说：“好吧，亚瑟这次你说对了。”
　　蛇群迅速逼近，已经可以看到白雾里一条条恐怖的黑色影子。亚瑟没估量到这么多的蛇，持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说：“梅林，等下我叫你跑的时候，你就跑，懂吗？”
　　“那你怎么办？”梅林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别管我，你先出了森林，再想办法找人来救我。”
　　“亚瑟……这行不通……”梅林知道留下亚瑟，他绝对抵挡不住。梅林墨蓝色的眼睛里涌动着水雾，他不能让亚瑟死，而亚瑟为了救他居然想牺牲自己。
　　两人慢慢移动来到一块岩石边上，这样他们就不用腹背受敌，但是随着蛇群数量的增多，包围圈也渐渐缩小。梅林终于看清，这些蛇是昨晚袭击那个少女的乌蛇，红斑绿纹，剧毒无比。看来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并且背后的主使人还精通魔法。很多直起身蛇吐着信子，发出攻击的信号。
　　“梅林，没时间犹豫了。”亚瑟向下挥剑划出一道银弧，逼退了一条试图靠近的蛇。坚定地说：“听我的，这样做还有一线生机，你想让我们两个人都葬身蛇腹吗？”
　　梅林红着眼睛，颤声说着：“亚瑟，我只是一个仆人，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不，你不只是仆人，”亚瑟最后绝望的看了他一眼，大叫道：“跑！”宝剑突然间银光暴涨，亚瑟像疯了一样挥动着手臂，利落的画了几个圆弧，斩落梅林身旁的数十条乌蛇，并且用强壮的身躯护住梅林，接着闪电一样的猛力横劈，把处于外围的乌蛇也消灭了，包围圈被打开了一个小缺口，亚瑟抓住时机，伸出左手奋力把梅林推了出去。几十条同伴霎时毙命，蛇群先是停滞了一下，然后又聚拢起来，酝酿着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这时，一个像蛇一样的粘腻滑质的声音从白雾深处传来：“人人都说——卡梅洛特的亚瑟王子有着超群的智慧与才干，呵呵，今日看来不过如此。”
　　“你是谁？！”亚瑟一边挥剑，一边打量着四周，愤怒的吼叫道：“现出你的真面目。”
　　对方不理会他，继续带着那让人恶心的声音冷冰冰地说：“竟然为了一个男仆……踏入陷阱……看来他才是你真正的弱点，对吗？王子殿下。”
　　亚瑟决不允许有人说梅林的坏话，义正言辞地纠正道：“不！他不是我的弱点，而是使我变得更强的源泉——为了保护他，我不惜赴汤蹈火，身陷囹圄！”
　　“呵呵，是吗？”对方变得异常兴奋起来，“那你就愉快享受死亡的乐趣吧，亚瑟·潘德拉根，哈哈哈哈！”阴枭的笑声中，那个声音带着一股狠毒与残忍道：“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蛇群在咒语的催动下发出了猛力的攻击，亚瑟觉得自己挥剑的手臂像上了石膏一样，越来越沉重，与蛇群僵持了那么久，他终于感到力不从心。因为这些敌人异常凶猛，而且杀之不尽，亚瑟的精力逐渐接近了极限，但是就算命丧于此，也值得，因为梅林……梅林已经脱险了，亚瑟带着微笑倒下的时候，脑海里回想起那一双深邃的墨蓝色眼睛，它时而有着雀跃的流光，时而流出悲伤的深郁，而它凝望着自己的样子，是亚瑟这一生见到过的，最美丽的事物。亚瑟感觉到周身暖暖的，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梅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推出，摔得浑身都是烂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浆，在慌乱之中，发现自己出了包围圈，蛇群却没有向他攻击，梅林才领悟到这些蛇的攻击目标是亚瑟，有什么人想要制他于死地呢？无疑是那些被乌瑟迫害流亡过的巫师们，因为大清洗活动，乌瑟树敌实在是太多了。
　　意识到金发的王子还深陷包围，梅林加速念动咒语，白皙的手掌在地面用力一击，召出深藏的地底之火，在亚瑟身侧形成一个半圆形的保护圈，蛇群的攻击顿时失去了效力，没有一条乌蛇能够穿越火焰的包围圈，冰蓝色的魔法烈焰持续焚烧着那群毒蛇，比起平时橙红色的火焰威力更强大，一时间乌黑焦灼的蛇身无处不在，有的甚至化成粉末，遁入泥土里，森林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刺鼻焦臭气味。
　　站在高处的巫师看到火焰的升起，知道有一名发力强大的魔法师正在附近保护亚瑟，今日大势已去，没必要浪费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魔物，带上兜帽，一挥手，蛇群在咒语的召唤下纷纷后退，不消一会就退散得干干净净。
　　梅林看着蛇群逃散，急忙上去抱起昏迷的亚瑟，焦急地呼唤道：“亚瑟，亚瑟，你醒醒！”
　　看到亚瑟没有一点反应，梅林把他金色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上，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念动了治愈咒，然后在他耳边急切地轻声说：“亚瑟，你听到我说话吗？”
　　看到他还是一动不动，梅林的心纠成了一团，墨蓝色的眼睛沁出了晶莹的泪水，亚瑟是不是因为伤重，再也醒不过来了？梅林甩甩头，不允许自己出现如此悲观的想法，但是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停不下来。如果没有了亚瑟，梅林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意义，那苍白的宿命也只因为亚瑟而有了色彩。
　　梅林痛哭着，他用尽仅剩的一点声音呼唤道：“亚瑟……求求你……求你睁开眼睛……我不能失去你……”，他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他的面颊，因为哭泣而破碎的嗓音呼唤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亚瑟……亚瑟”直到自己泣不成声。
　　无穷无尽的悲伤笼罩着梅林，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突然怀里的人发出了声音，吓了他一跳，
　　“梅林，下雨了吗？”亚瑟虚弱地说。
　　“亚瑟，你醒了！”梅林高兴地收紧双臂给他一个大力的拥抱，并抹了抹自己的眼泪。
　　“咳咳，你要勒死我，梅林。”亚瑟用手肘支起自己的身体，瞪大眼睛说：“笨蛋！你还回来干什么？”耳边却没听到恼人的嘶嘶声，亚瑟惊奇道：“咦，那些蛇呢？”
　　梅林吸吸鼻子，指了指四周说“有人帮助了我们，你看。”
　　亚瑟睁着疲惫的双眸，看到四周都是焦黑的蛇尸，又看到梅林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皱眉说：“梅林，别老红着眼眶，像个女孩子一样。”
　　“呵呵。”梅林破涕为笑，响亮地吸了一下鼻子，欣喜地说：“亚瑟，刚才你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亚瑟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不敢去看梅林动人的眼眸。仿佛一个初恋的少男那样羞涩。他抓抓头转移话题说：“嗯……呃……梅林，我们还是先回卡梅洛特吧。”
　　“好的，殿下。”梅林高兴得眉眼弯弯地看着眼前强壮的男人——只要还能跟随他，无论去哪，自己都会心甘情愿。

　　林子里的白雾也散开了，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两个年龄相若的少年沐浴在金色的朝阳下，寂静的林间不时传来两人乐趣盎然的拌嘴声——
　　“啊……走开你身上脏死了，全身都是泥……”
　　“你身上也是啊，满是粘液还有腥臭的蛇血……”